第6章 ☆、——終點——
——終點——
和信女走了不知多久之後,神樂發現自己離開了松軟的草地,走在了柏油馬路上,擡起頭,似乎是一個街道的樣子,兩旁還能隐約看見建築物的外形。
“從這個鎮子的這條馬路走到頭就是一條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信女扶着神樂低低地解釋,“本來這個小鎮只有您和您丈夫駕車來的那個隧道與外界相連,考慮到唯一的通道實在不保險,于是您的母親在世時就派族人在另一個方向秘密修建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信女咬了咬牙,“現在您來時的那條路被截斷了,只好從這個方向走了。我們得快一點,要是被人發現了……”
“我還有個問題阿魯。”神樂小聲問道。
“什麽?”
“我從小就會做噩夢阿魯,夢裏有人叫我回來,然後前幾天,我在夢裏聽到了叫我回Spring Rain,是怎麽回事阿魯?”
“這要從頭說起,Spring Rain是靠女王的力量與世隔絕的,”信女壓低了嗓音,“您的母親創造了表世界:表世界和現實世界差不多,但是是女王的力量影響下的世界,有晝夜變化,有大霧,入口處的巨石是障眼法,誤入其中的地球人會産生幻覺把狼看作自己擔心的人或物。但是宇宙中的力量是相對均衡的,所以在表世界出現的那一刻同時誕生了裏世界、作為表世界的背面存在,裏世界是永遠的黑暗,有着一切負面的東西,充斥着異形怪物……”信女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然後,因為您的母親生下您不久就去世了,而您也被兩個叛徒偷走到外面的世界。Spring Rain失去了女王力量的維持,表裏世界的轉換變得很不穩定,即使是族人們也不敢輕易外出。所以除了那些在您母親的時代就在外面世界生活的族人,留守在Spring Rain的我們一直在期盼您的歸來,希望您回來後讓這個世界穩定下來。”
“那、我從小就夢中聽到的聲音就是你們發出的嗎阿魯?是為了讓我回來這裏?”走到小鎮快盡頭時,神樂站住了,雙手扶着直打顫的膝蓋,大口喘息着,“我不行了,實在走不動了阿魯。”
“加油啊,難道您要在這裏放棄生存的希望嗎?!”信女想了想,把腰間的長刀解下系到背上,“臣冒犯了,陛下。”說着把神樂用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然後向着前方奔跑。
“哎——?”神樂吃驚地伸手勾住信女的脖子,“嗯……謝謝你阿魯。”不過到底對于被一個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孩子抱起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神樂瞄了瞄信女的面孔,有了新的發現,“咦、那個、仔細看,你長得有點像我媽媽呢阿魯,不過眼睛倒是和我爸爸的眼睛顏色一樣,和我丈夫的也一樣阿魯:感覺好親切,可以叫你小信嗎阿魯?”
“當然可以,您是女王,随便您怎麽稱呼我都沒關系的。”信女瞄了瞄神樂的臉色,有些艱難地開口,“其實……您在外面世界的養父母就是當初把您從這裏偷走的叛徒。”
神樂低下頭:
“可是他們真的很愛我阿魯,從小就寵愛我寵得不得了,我的一切願望他們都會盡力滿足,而且我只要在夢裏聽見叫我回來的聲音,他們就立刻帶我搬家阿魯。”
“那是因為您是女王,他們是您的子民,對您的寵愛是本能的敬愛啊,還有他們帶您不停地搬家是怕被我們追蹤到您的信息素,把他們抓走。”
“信息素,那又是什麽阿魯?”
信女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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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您今年年滿二十歲了吧?”
“對,一個多月前過的生日阿魯。”
“那就是了,本來女王一出生就會散發出特有的女王信息素。不過在年滿二十歲成年之前,只有侍奉您、并且也擁有極少力量的女祭司才能隐隐感受到,所以我之前的使命一直是和另一個女祭司一起借由夢境呼喚您。但是在您二十歲之後,所有族人就都能感受到您的信息素了。如今您回到了這裏,在您的出生地,您身上的信息素無比濃烈,我就是憑借您的信息素才進入裏世界找到您的。我相信此時所有族人、無論身處何處,都能感受到您的信息素、知道了女王回歸的消息,多半會有人不顧一切地回來這裏觐見您吧。本來等外面工作的族人們到齊後就會舉行您的加冕儀式了,但是現在……情況有變,這裏實在太危險了,我必須把您送走,這是我身為女祭司的使命——不惜一切保護女王,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啊——”
信女的聲音戛然而止,奔跑的腳步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胸前。
神樂順着信女的眼神看去,也呆住了,之前信女使用過、此刻本應背在她身後的長刀悄無聲息地從背後刺穿了她的胸膛,鋒利的刀尖在寒浸浸的霧氣中看起來無比詭異。
“快逃……”信女雙唇顫抖,把神樂放下地。
“怎麽回事阿魯?”神樂扶着信女搖搖欲墜的身體,看着她吐出一口鮮血。
“說得好啊~”一個含着笑意的年輕男人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身為女祭司,要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女王~那麽,信女,你就去死吧~”
信女抓住神樂的大衣衣襟,在她耳邊小聲說着:“這個人就是要害您的人……也是他現在操控着裏世界、還有裏世界裏的怪物攻擊您……”說着,已經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神樂蹲下身扶着信女,擡起頭,看着大霧中一個身影走向兩人,越走越近,直到能看見對方的面容。
神樂睜大了眼睛,看着對面和自己相似的臉上挂着的虛僞笑容。
“時隔二十年終于重逢了呢,我親愛的妹妹喲~”來人愉悅地搖晃着頭上一根呆毛,“我是你的哥哥神威~”
“真是的,每次總有一個女祭司壞事。上一次是菖蒲,這一次是你。”神威笑眯眯地在信女身旁蹲下,看着她口中吐着鮮血,“幫助‘女王’逃跑很有成就感嗎?”他的眼睛微微睜開,抓住信女腦後的長發,逼她仰起頭來,眼中流露出殺意,“還是說,你繼承了親生父母的背叛之血?”
“菖蒲?”神樂聽到這個名字愣住了。
“什麽‘親生父母’?”信女捂着胸口的傷,疑惑地看着神威。
“沒想到吧,”神威松開信女、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奉命去逮捕回來處死的銀時和菖蒲,是你的親生父母。”
“什麽?!”信女瞳孔放大、吐出一大口鮮血,她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我的父母怎麽會是小信的親生父母阿魯?”神樂在聽到兩個人名之後也驚呆了。
“哦呀哦呀,”神威轉過頭來,“看來銀時和菖蒲這兩個叛徒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們的‘女王’呀。”
神樂驚恐地看着神威低下頭逼視自己。
“我親愛的妹妹,你就是我們的女王喲~”神威笑眯眯地在神樂面前單膝下跪,故作恭敬地行禮,“我雖說是你的哥哥,但是只有少量力量,注定只能輔佐你。”
“……‘哥哥’……”神樂感到自己牙齒在打顫。
“你和我的母親、親生母親,叫江華,是我們的上代女王,只有女王有力量。”
“什麽力量阿魯?”神樂畏懼地向後退縮。
“嘿哎~你看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也罷,你不在Spring Rain長大,偷走你的銀時和菖蒲又刻意瞞着你,所以不知道如何運用……我真該把銀時和菖蒲千刀萬剮啊,居然把重要的信息瞞着女王這麽長時間。”神威說着笑眯眯地一把握住神樂的手腕,“菖蒲,不過是侍奉我們母親的兩個女祭司之一,用來在女王力量耗盡時給女王補充能量的活祭,也是為‘公主’或者說是下任女王生育王夫的母體。而銀時,是被女祭司選中生育王夫的父體。”
“你居然讓我去殺了我的親生父母……”信女哭泣着一步一步爬過來。
“親生父母又如何,”神威滿不在乎地看着信女,“偷走‘公主’,再怎麽死都不為過,不過他們看到你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們一定一眼就認出了當年抛棄的女兒,多半還欣喜若狂地想要擁抱你吧?可是怎麽都沒有想到,你是去殺他們的。”
“啊——”信女捂着耳朵抱着頭、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想到自己過去二十年來和父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神樂也潸然落淚。
“當年,菖蒲和銀時先生下信女,因為媽媽還沒有生下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有沒有繼承力量,再加上另一個女祭司月詠早在我出生不久就被活祭給媽媽了,于是為繼承人生育王夫的任務只能由菖蒲繼續來做,所以她沒有被活祭。她就利用這個機會,等媽媽一生下繼承了力量的神樂,就和銀時一起用信女把神樂掉包偷走了,以為只有女祭司能感受到未成年女王的信息素,可是他們想的太單蠢,作為下任女王的‘公主’,怎麽可能被族人看不出來。不過嘛,信女畢竟是無辜的,而且是前代女祭司的女兒,所以我出面保了下來,作為下一任女祭司之一。”
神威說着,聳了聳肩,走到信女背後,握住了她背後插着的刀:
“本來我還想着,萬一這一代‘女王’真的找不回來了,由我和你來孕育下一個女王,畢竟比起陸奧是從族人中挑選出來的,你是前任女祭司所生,也是有微弱力量的存在。不過,既然‘女王’回來了,你就沒什麽大用了。”
“住手!”意識到神威要做什麽,神樂左手握住了他的手,右手伸進大衣口袋,“拔刀的話她會死的阿魯!”
“叛徒本來就死不足惜。”神威饒有興趣地看着神樂的眼睛,“哥哥可是在替你穩固你的統治啊。再說了,你這麽維護信女,以為她真是好人麽?她可是等到你被怪物們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才出面救你的喲~”
“是你……讓我非要等女王陛下絕望無援的時候才救她的……”信女擡起淚流滿臉的面孔。
神樂握着□□的右手從大衣口袋裏伸出來,對準了神威的額頭:
“把手舉過頭頂,放開刀阿魯!我是你們的女王對吧?那我命令你,不許拔刀、更不許傷害小信阿魯!否則我先殺了你阿魯!”
“嗨哎~這麽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了呢~”神威笑眯眯地舉起手,“還是說你覺得要留着信女做你的活祭以防萬一呢~也對,萬一你和媽媽一樣,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沒有繼承力量,需要吃掉一個女祭司才能恢複力量生第二個孩子呢~”
“吃掉?”神樂艱難地消化着自己聽到的話。
“對啊,女王生孩子是很耗費力量的,在母星時代,女王們生下孩子之後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恢複。但是我們的媽媽,跨越漫長的時間與空間來到地球,又遭遇了飛船墜毀、和地球人較量心計談判以及建立在這裏的基地,她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生育一個孩子可是會耗盡她的力量的,萬一生的是沒有繼承到力量的孩子,可是需要吃掉一個擁有力量的族人才能恢複的呢~在這裏的全族上下除了女王之外只有兩個女祭司擁有很少量的力量,于是媽媽生下我之後吃掉了女祭司月詠——啊,她的使命反正也完成了,和銀時生了一個作為王夫的男孩子——然後生下你之後,本來可以吃掉菖蒲、再多活一段時間的,但是因為菖蒲跟銀時逃跑了,再加上媽媽過度操勞,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終點,所以在你被偷走不久就去世了。”神威捏住神樂的下巴,“所以你看,偷走你的菖蒲和銀時是害死媽媽的兇手呢,別再叫他們父母了,哥哥會生氣的喲~”
“這些……”神樂咬緊牙關,“全是你的一面之詞阿魯。我被偷走,我的父母是小信的親生父母什麽的,也許全是你為了打擊我們臨時瞎編的阿魯。”
“臨時瞎編?”神威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你是我要輔佐的女王妹妹,信女我随時可以殺掉,我犯得着為了打擊你們倆臨時瞎編嗎~”
“那你拿出證據來啊!證明我的父母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是小信的親生父母;證明我是你的妹妹阿魯。”神樂繼續拿槍指着神威。
“你要證據?!”神威冷笑道,慢慢踱步繞着神樂上下打量着,突然一個手刀劈在神樂脖子上,把她打昏過去,然後一手扛着神樂,一手夾着重傷的信女在漫天大霧中哼着小曲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