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德妃命懸一線(2)

更新時間:2017-06-06 20:00:06 字數:4989

裘化真專注地撚着針,随着脈息的變化,稍稍調整着,回頭,見她吃得正歡,不禁皺起眉。

“你在這兒吃什麽?”

“九姊,我也給你準備一碗,嘗嘗。”

“你……我要你去顧爐火,你給我窩在這兒吃米酥?”她咬着下唇瞠着眼,一副準備打人的狠樣。

“九姊,那幾個皇子已經沒事了,說穿了不過就是為了自保作作戲,有的連毒都沒沾上邊,都幾天了,我還得熬藥啊?”柳芫啐了聲,趕緊将食盒裏那一碗取出。“九姊,你嘗嘗,要是德妃娘娘醒了,這一樣她應該是能嘗的。”

裘化真沒轍地接過舀了一口,欲咽下時,再确定一回,“你自個兒做的?”

“嗯,食材是侯爺給我的,他說他一天到頭都見不到你,怕你一忙起來廢寝忘食,所以給了我食材,替你熬一些補氣的,你嘗,這道桂圓杏仁酥的味道還不錯吧,這米漿我打得可勻了,味道熬煮得恰恰好,裏頭還加了好多珍珠粉,對皮膚極好,多嘗點。”

幾乎入口即化的口感浸着米香和桂圓杏仁香,佐以核桃和珍珠,香潤可口,甜而不膩。“這一道甜點滋補養氣,德妃娘娘倒是能嘗一點,作為膳食前的開胃菜還挺不錯的,你這廚技愈來愈增長了。”

“都兩年了,能不增長嗎。”柳芫說着,不住地打量着她。

“幹麽呀?”

“真的是九姊呢……”雖然外貌無一絲相似,但就是這脾氣這表情。

“在外頭可別這麽叫我。”

“知道,我是個傻的麽?”這幾日她倆就跟以往般和在一塊,待閑暇有空了,九姊才将她借屍還魂的事講給她聽。

乍聽之下,實在是太過光怪陸離,可事實卻又教人不得不信。

“這可難說呀!咱們兩年不見,有沒有更傻得要多相處才會知曉。”

“九姊……”柳芫氣得牙癢癢的,但像是想到什麽,突地靜默下來。

“又怎麽了?”

“九姊不想報複麽?”

裘化真頓了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與其說恨,倒不如說是怕,也許她這人是天生膽小,所以別說要報複,她只盼望能別再見到柳葳。

“七姊那樣對你,你都不氣麽?”她和九姊都是壓抑本性在柳府求生存的人,若今日換作是她,她是絕對會要對方付出代價的,豈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殺人要償命的,她總得付出代價。”

“沒憑沒據的怎麽要她償命?”跟大夥說她是柳九?她可不希望自己因為妖言惑衆被判死罪。

“可是……”

“好了,不說了。”一見床上德妃似是清醒,她随即湊上前去診脈,脈息雖然尚未穩,但是跟一開始比較起來實在是好太多了。“娘娘,待會還有一帖藥,喝下後再睡多點,你會好得更快,明兒個開始應該就可以慢慢正常進食了。”

真要将病給養好,食補遠勝于藥補,只是德妃現在的狀況還不宜進太多湯水,待脈息平緩下來再說。

德妃看了她一眼,像是有所感觸,美麗的杏眼滑落淚冰。

“娘娘……”裘化真吓了一跳,趕忙拿手絹給她拭淚。

這又是怎麽了?醫者向來是治疾不治心,德妃的心結要是不解,三不五時悲恸難遏,可真要藥石罔效了。

“救我做什麽呢,豐兒已經不在了,她們既然想要我的命,我就給吧……”

裘化真皺起了秀眉。“蝼蟻尚且貪生,娘娘豈能比蝼蟻不如?況且,還有皇上呢,皇上一心盼着娘娘玉體康複,娘娘怎能辜負皇上情意。”

“可是我……無法再給皇上添龍子了。”

“為何不可,我并不覺得娘娘的脈息何處有異,想生兒育女,絕對可行。”

“可是我之前為了要那個孩子已經傷了身體,太醫說過我不能再有孕。”正因為那絕無僅有的孩子就那麽沒了,才教她萬念俱灰。

“娘娘,我都能将娘娘從鬼門關拉回,娘娘不認為我也可以将娘娘的身子調養好麽?我擅針擅灸擅湯藥,尤其專治婦科,娘娘盡管靜心養病,屆時我必定為娘娘施針,還請娘娘切勿心“真的?”

“娘娘就當被我騙一回吧,咱們事後可證明今日我所言絕非虛言。”

“好,就這麽說定了。”

見德妃眸底有了光采,裘化真這才放下心來,适巧女官端了藥入內,她趕忙将藥接過手,卻見女官的指尖似乎有灼傷似的水泡。

“尚宮大人,你這是怎麽了?”裘化真低聲問。

尚宮苦笑了下。“也不知道怎地,好像不少宮女都有這情況,就像是燙到般的疼。”

“該不會是在忙亂中不經意給燙着了。”

“許是如此,宮中近來宮人短缺,忙得人仰馬翻。”

她讓皇子都集中在交泰宮的偏殿裏,再将六尚局也留在偏殿,照道理說集中管理照料,該是最節省人力才是,怎麽她反倒說是人員短缺來着?

想着一會去探探,便讓尚宮先為德妃将藥給喂下。

“裘姑娘要不要歇歇?”尚宮輕聲問。“裘姑娘不眠不休地守在寝殿多日,如今娘娘的情況稍穩,要不先去歇會?”

“我……”

“要不去透透氣也好,這兒還有我守着。”柳芫拍拍她的手,朝外頭使了眼色,她随即明白柳芫的意思。

“也好,我去透透氣。”連着幾日沒見到花世澤了,不知道待會見到他,他會給她什麽臉色瞧。

然,門才開,适巧瞧見鞏貴妃和柳藏迎面走來,她倒吸了口氣,感覺渾身寒毛都立起,手心滲出汗來。

柳芫見她古怪,起身一瞧,見是鞏貴妃和柳葳,随即向前施禮。“見過貴妃娘娘、柳昭儀。”小手在背後輕擺,示意裘化真趕緊入內。

她是想走,可是她已經跟柳葳對上眼,只能硬着頭皮跟着施禮,垂着臉,等着兩位娘娘發話。

“這一位就是皇上跟威鎮侯借來的女神醫?”鞏貴妃狹長美目閃動瑩光。

“是的。”柳完代她應着。

“本宮想跟你借一步說話。”

柳完聞言,回頭望去,就見裘化真渾身僵直着,正思索要怎麽替她脫身,柳葳已上前一步拉住她。

“十三,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可、可是……”

“咱們姊妹到一旁說些體已話也不成?”柳葳不由分說地将她拉走。

裘化真僵在原地,粉拳在寬袖裏握了又放,勉強自己穩下心神,正揚起完美的笑擡臉時,突覺小手被人握住,側眼望去,竟是花世澤冷着臉看着鞏貴妃,吊高的心總算平穩落下。

“威鎮侯怎會在此?”鞏貴妃沒忽略他的舉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關系匪淺,壓根不避嫌。

“皇上有令,任何人未得允許不準進交泰宮,貴妃娘娘又怎會在此?”花世澤眸色冰冷,看着她像是看只令人可憎的蟲子,手不自覺地動了動,突地又被人握緊,他頓了下,垂眼瞧見裘化真的緊張,他才淡然一笑。

“是嗎?沒人告訴本宮。”她側身問着,身後的宮女随即自賞巴掌。

“都是奴婢的錯。”一連幾個巴掌要打得十分響亮。

“得了,走吧。”鞏貴妃目光掃過花世澤和裘化真,轉身離去。

待人走遠了,裘化真才松了一大口氣。

“是她吧。”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教她猛地擡眼,半晌才要嗫嚅道:“也不能算是她。”但她不要敢道出柳葳的名,她怕這事一旦查出會禍及爹爹。

“但也與她脫不了關系。”

“你別亂來。”方才他動了殺氣。

花世澤突地朝她漾開笑。“不急于一時。”那笑意彷佛狩獵中的野獸,正逗弄着獵物進入陷阱,看得她渾身發寒。

“侯爺,我不喜歡你這樣。”

“你就忍耐吧。”

“侯爺……”

“在這兒待得還好嗎?瞧你似乎瘦了,氣色也不怎麽好。”花世澤垂眼打量她的神色,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我很好,目前德妃的狀況也穩下來,已經不成問題,只是比較麻煩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毒,就怕餘毒會侵骨蝕腑。”毒有數百種,藥材之毒也會損其心脈,而慢性中毒的話,相似的毒物都有相同的病征,容易造成錯誤判斷,實在是教她傷透腦筋。

“橫豎你只消将德妃的病症穩定就好,其餘的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

“可是我想——”

“不準。”花世澤想也不想地道。

裘化真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又知道我要說什麽了。”怎麽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是個如此霸道的人?

“聽着,朝堂正亂,明槍暗箭都有,我今日來見你,是要告訴你,不管遇到任何事況都無須急躁,一切有我在。”

裘化真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有人要對付我?”敢情是她救人反倒成了他人的眼中釘了?

花世澤未語,殿內突地傳來尚宮的驚呼聲“來人!快來人啊,德妃娘娘吐血了!”

裘化真不敢相信地回頭,那湯藥是尚宮拿來的,而尚宮是皇上和侯爺都認為可用之人,怎麽“去吧,盡力就好。”

花世澤淡漠無溫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教她不自覺地爆開惡寒,她不想多作揣測,但是……回頭望去,就見他噙着她讀不出的愉悅笑意。

宄意是她的死,還是皇族的禍将他變得如此?

德妃的病情急轉直下,像是嘔光體內的血般,教裘化真筋疲力竭地一再施針用藥,花了一個日夜才勉強将來勢洶洶的病況給穩定下來,然而她依舊不敢大意,就連煎藥都只肯交給柳芫,不再假他人之手。

“九姊,怎麽辦,皇上先前來時頗為震怒。”柳芫站在床邊,一看德妃的臉色就知道她只剩下一口氣,只要一個不經意恐怕就會随時撒手人寰。

昨晚有經手湯藥的宮女包括尚宮大人全都被押進大牢,要不是九姊執意留下她,恐怕她現在起去牢裏了。

裘化真站在床邊不住地翻看太醫院的診诒記錄。太醫院會記錄後宮嫔妃所有就醫的狀況,包括當時的病征和用藥,如果她沒記锴,兩年前上頭并未明載原因,而太醫也只開了一般産後藥方,脈征則是革脈……婦人小産确實是會出現革脈,但就以革脈論,這記錄也寫得太輕率了。

她再診着德妃的脈,卻得脈洪浮,教她不禁呆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九姊怎麽了?”柳芫見她面露驚愕,直覺大事不妙。

“怎會這樣?既然失血,其脈該細數沉,方才明明是如此的,可如今怎會出現了脈洪浮?”

“……牢脈?”柳芫駭道。

“不對!《扁鵲心經》裏提到反複吐血者,脈當得沉細,而反浮大牢者死,才是主死的牢脈,可問題是脈象不該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反覆,況且胃氣未絕,怎會是牢脈。”

裘化真不死心地觀其顏察其色,看她的眼舌唇指,根本不該出現洪浮之脈,可是脈息确實是轉變了……

“九姊,還是舍脈從症吧。”

“不!診脈本就不該以單一脈象論斷,況且我篤定德妃是中毒,否則解毒湯暍下不會有所反應,而眼前只剩下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其毒為熱,有破血逐瘀之性,而我用了提氣的溫補藥,反倒使脈象轉變。”說着,她提筆快速寫下藥方,交給柳芫。“跟太醫說,提這些藥,動作要快,全程不準讓任何人接手。”

“九姊,你要是猜錯了……”

“不會的,我是想起初回京城替長公主診治時,長公主的脈象最終呈現革脈,那是因為長公主原本就是陰盛寒積之征,其毒為熱,毒氣攻邪方巧對了病證,而德妃本是陰盛戴陽之證,所以這毒加上我先前的方子太躁了,得趕緊換藥方。”裘化真說着,已經着手取來銀針,準備重新施針。

柳芫聞言,趕快去取藥煎藥,不敢多作停歇,就怕腳步一慢,德妃出事,她就得陪着九姊走黃泉路。

然而,就在她捧着藥進寝殿時,适巧遇見有宮人前來,見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不禁問:“黃公公,是皇上命公公前來的麽?”

“正是。”

“是要詢問德妃病況麽?”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眼前是五更天,皇上該在殿上早朝,怎會探問這些,而且後頭為什麽還跟着禁衛。

“不是。”黃公公嘆了口氣,直到來到殿門前,才尖細喊着,“皇上有旨,命裘姑娘即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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