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2

溫如晴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爸爸媽媽和她還在一起，爸爸還是會把她放在肩膀上帶她去看牛羊，媽媽還是在房屋內修改材料。爸爸媽媽還是會一起穿着志願者的衣服幫助當地的人們去解決一件又一件的難事，六年，沒有變過。邊境的生活很艱苦，但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溫如晴看見爸爸在朝她招手，她哭着跑過去。緊接着一聲槍響，爸爸的白襯衫被血染紅，高大的身體壓在溫如晴小小的肩膀上。她雙唇顫抖，嘴裏叫着爸爸，突然，她的腳踝被另一只手抓住，她低頭看去，是倒在血泊裏的媽媽在朝她笑，對她說，晴晴，快跑！

仿佛置身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無助環繞着她的身體，眼前一片又一片的血色讓溫如晴痛苦的叫着。

“晴晴，醒一醒，那只是夢！”溫醉聽見聲音，趕到溫如晴的身邊把她摟在懷裏，手掌輕拍溫如晴的小小的後背，告訴她不會有事，我在這裏。懷裏的小女孩兒從夢魇中睜開眼睛，放空的眼睛一點點的聚焦起來。

陌生的房間，沒有夢裏的爸爸媽媽。她想起什麽，雙手攥緊，圓潤的四角摩挲着她的手心。

還好，他們還在自己身邊。

感覺到溫如晴的小動作，溫醉松開她，雙手扶着她的肩膀仔細查看，确定沒什麽大礙，這才把緊張的神經放松了下來。“晴晴，一切都是夢，你看，爸爸媽媽還在你手上，對不對？”

聽見這四個字從別人口中吐出來，溫如晴防備的眼神一下子就重了。之前只要有人提到父母，無一不是想把他們的骨灰拿走的人，眼前這個，一定也不例外。

房間裏充斥着對抗的氣息，溫如晴就坐在床上，手裏的盒子被她死死的護在懷裏。她以為，只要一松手，盒子就會被這個人拿走。

溫醉輕聲嘆了一口氣，“晴晴，我不是你家那只叫大灰狼的狗，不用這麽看着我。我也不吃羊，我是你小叔，你的親人。”溫醉稍微頓了頓，“我還是你爸爸的兄弟，你看，我們是不是長得很像，嗯？”話尾略微上翹的聲音，清潤圓滑，就好像爸爸曾經在床前的輕聲哄唱。

知道自己的話有了效果，溫醉的笑意加深，牽起溫如晴的小手，“我們，出去走走？後院有你喜歡的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她從沒見過的人，她卻從心底裏多了一份信任，也許，因為他是爸爸的親人吧。

溫如晴被溫醉小心翼翼的帶下床，遷就着溫如晴的步子，兩人繞過了大廳，穿過一扇又一扇門，還繞了整個長廊，最後，他們在一個小房子前停下。溫如晴記得，那是和大灰狼的房子高度差不多的小屋。

溫醉拉着溫如晴蹲下，伸手拉開了小屋子的門，裏面的東西讓溫如晴的眼睛染上了幾分驚訝。

那是一窩貓，一只大貓的身邊圍着四只花色不同的小貓，他們有的在大貓身邊睡覺，有的在吃奶。全都是很小的生命，卻充滿着活力。一旁的大貓顯得很疲倦，但依舊用舌頭為小貓舔着它們幼小的身軀。愛。充斥在房子裏。

看溫如晴盯得出神，溫醉攬過她的肩膀，輕聲說道，“這些是才出生不久的小貓。本來是有五只的，但是前兩天死掉了一只。”溫如晴的眼睛看着溫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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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溫如晴的頭，溫醉把頭朝向小房子裏的小貓們，“生命就是這麽脆弱，命運一拉一扯就會消亡。

我們阻止不了生命在眼前的消失，但是我們可以為逝去的生命做些我們能做好的事。

比如，給他們一個新的家。”

溫如晴咬着下唇，看着手裏的盒子靜靜出神。新家，爸爸媽媽會喜歡嗎？那裏沒有草地，沒有大灰狼，沒有媽媽的衣櫃，沒有……我。

溫暖的懷抱把自言自語的小孩兒圈在懷裏，他們會喜歡那個新家，因為他們也需要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去看着你成長。晴晴，我們，給爸爸媽媽一個新家吧。明天，我們送他們去，好不好？

回應溫醉的只是一陣延續了很久的啜泣聲。

——

溫家老大夫婦的葬禮驚動了整個樊城，前來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親人們都想來送這兩位為了邊境安定而奉獻自己生命的兩位外交官最後一程。花圈挽聯布滿了整個會場，人們身着黑衣，靜靜朝着眼前的黑白照片表達他們的敬意和思念。溫家人站在一旁回禮，溫醉牽着溫如晴，手裏的盒子在她小小的手上如有千斤重，但她還是這麽舉着，動都沒動一下。冗長的道別儀式結束後，林宋夫婦安排着賓客離開。看着人漸漸變少的禮堂，溫如晴的全身都在發抖，她知道，爸爸媽媽要進新家了。

墓園裏，溫家人站在一起，溫如晴看着眼前那個不大不小的四方形黑洞，用小手擦了一遍又一遍，才把骨灰盒放進去。她以為自己能做的就是和小叔說的一樣，給爸爸媽媽一個新家。可當墓蓋遮住骨灰盒的那一瞬間，溫如晴大哭着差一點就要撲上去阻止，溫醉死死抱住她，任憑懷裏的人怎麽哭鬧他也不松開半分，當墓碑口被封好看不見裏面的時候，溫如晴整個人和抽空的一樣，倒在溫醉的懷裏，嘴裏喊着爸爸媽媽要開心，晴晴會想你們，一直哭一直喊。不知過了過久，她哭暈在溫醉的懷裏，連身體都在抽泣。

家裏的女性在一旁看着，剩下的只有痛心，眼淚早就滴濕了腳下的泥土，卻也救不回離開的親人。林宋安撫好妻子，走向溫醉，“你們搬出溫家，先去你大哥的房子裏暫住兩天，這兩年，等風頭過了，你再回來。這是你大哥的遺孤，照顧好她。這裏有我。”溫醉鄭重的點頭，抱着溫如晴離開了這個充滿難過的墓園。司機載着兩人去了與溫家相反的兩個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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