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道是早晨不知道是黃昏

看不到天上的雲見不到街道的燈

黑漆漆陰沉沉

你讓我癡癡的等

想的是你的愛

想的是你的吻

流不盡相思的淚

想不完離別的恨……

“停車!”

“呃!小‘賊’,這裏不素你要去的地方呀。”計程車司機說道。

“沒關系!我改變主意了。”

“可是這裏……”

她笑笑地将足數的計程車錢遞給司機後,便開門下車了。

一踏到地,一股熱風便迎面撲了過來。

藍翎眯着眼,目送計程車揚塵離去,地上只留下一只行李箱,感覺有些凄涼,她彎身調了推架,使之方便拖行。

她打量四周,不怪司機會以疑惑的表情看她,并試圖勸阻她,此處放眼望去,不見建築物,唯一的人工品就是豎立在路邊一根根的電線杆,如果司機想對她起歹念,這裏是絕佳的場所,只要往旁邊樹叢一拖,避開往來行車視線,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知道……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正置身何處,唯一可确定的是,現在她人正在臺灣南部某一個角落。

原先計劃是去市中心找間飯店住下來,可在車上被遠方的一抹藍給吸引住,是海!

突然間,她好想到海邊,想親近那大海!

吸口氣,不畏頂上烈日,開始一心一意朝海的方向走去。

有點率性過了火……

拖着行李走了許久,那片大海似在遙遙無際之處——走了許久還是未到,是走錯路嗎?

不!她相信自己的方向是對的。

走了一大段碎石小路,轉過一片矮樹林,再度踏上柏油路。

眯眼衡量,柏油路的方向與海平行,可柏油路另一邊生長茂密的樹林叢,卻令她軟腳。

無路可走嗎?

不甘心,她幾乎可以聽到海浪拍岸聲,空氣中甚至有海的味道,在在告訴她,就差幾步路了。

三秒後,她做出決定——不放棄,不願意這麽輕易地放棄,或許她無法掌握另一個男人的命運和情感,可難道她自己的不行嗎?她此時只是單純地想看海而已呀!

拖着行李沿着柏油路走去,打算一見到通往海邊的路便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可偏偏像要與她作對似的,行李拖架卻在此時斷掉。

她蹲下身子,瞪着那缺了一輪,已無法再使用的輪架,開始有了沮喪感。

擡頭看了看太陽,再看看四下——沒屋子、沒車子、沒人影,不得不警覺到一個事實——她真的迷路了,迷失在臺灣南部一個完全陌生的角落裏。

呆愣片刻,不!她不要放棄!寧願走斷腳,爬也要爬到那海邊,反正她也沒什麽好損失了。

咬咬牙,一手提起那不輕的行李,一手拿着斷裂的拖架,邁開腳步往前行去。

走呀走的,經過一個轉角,赫然發現路的盡頭有一幢屋子。

有片刻,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因熱昏頭所産生的幻象,她眨了眨眼,那房子在流動的熱氣中晃動着,但——沒有消失。

太好了!她可以問清楚這裏是哪裏,讨一口水喝後,再重新出發!

她快步地奔過去,随着與屋子的距離拉近,便聽到從屋內傳來了鋼琴聲,那悅耳動聽的琴音,令她放慢了沖勢,緩緩地走近,直到大門前。

她并沒有馬上按門鈴,而是将手中的拖累放下,整個人盤腿坐在地上,背靠着門,專心傾聽着那琴聲。

這樂曲前所未聞,她不知曲名,但蘊涵在那悠揚樂聲中的情感卻深深地打動了她,讓她完全聽癡了。

怎麽會有這麽棒的樂曲?

是誰在彈奏?

聽着、聽着,樂音中豐沛的情感,涓滴流入她心中,和她這些時日苦命壓抑的感情呼應,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淚水緩緩地從她頰上滑落。為什麽?才不過分開幾天,竟已想到心都痛了,恨不得把心挖出來,不想再感覺……

為什麽她要愛他愛得那麽多?為什麽他不能愛她呢?

她埋進膝間,整個人縮成一團,當琴音停止時,她姿勢依舊未變。

突然,身後的門開啓了,她猝不及防地往後倒,整個人仰躺在地上。“痛……”背部觸地時,立刻從神經未梢傳來警訊。

“你是誰?”一個清爽悅耳的男音從她頂上響起,令她舒眉張眼。

她凝眼望着那男人,有片刻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忙不疊坐起,只道是自己頭昏眼花了。

不!她沒眼花,真的有個像天使的人站在她面前,而且是個看起來很不爽的天使。

男人有張完美如模特兒的臉蛋,身材修長,一身白色印度長衫,松垂的貼着他的身體,V形的領口露出古銅色的光滑肌膚,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他的頭發烏黑微鬈,長度至肩,簡直是金城武在電影“薰衣草”中的翻版,看着他,不覺又癡了。

“你是誰?為什麽到這裏來?你想幹什麽?”

這一連串的不悅,如機關槍般的質問,令她從癡迷中驚醒,眨了眨眼,讓腦袋恢複運轉,将他的問題消化了一下後方站起身,并扶起行李。

“我姓藍,不好意思,因為我想要看海,可是卻迷了路,怎麽走都走不到海邊,這時就看到這屋子,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好心給我一杯水,然後再告訴我這邊的地址,讓計程車來接我……但是因為琴聲太好聽了,所以就忘了按鈴,坐下來聽。”雖然對方态度不客氣,但她實在沒辦法對這麽美麗的人發脾氣,是以仍柔聲以對。

那男子如星般的黑眸緩緩在她身上掃射,似乎要判讀她所言是真是假,然後目光落在她的行李。“你是從哪來的?”

“臺北,我是來南部……”她頓了一下,随即露出只有自己才懂的笑容。“曬曬太陽的。”

“曬太陽?”男子揚揚眉,這答案頗有意思,他露出興味的神情注視她。“為什麽?臺北也可以照到太陽吧!”

她聳聳肩。“對我而言……不夠,同樣照得到陽光,可心和感覺完全不同。”眼神飄向遠方。“有些地方只會讓人感到自己在敗壞腐朽中,連心也沉淪至黑暗,即使陽光?在眼前,卻無法感受到那份溫暖……”

她的話令他大感驚詫,不禁凝向她。見她臉上神情透露出一股掩不住的蕭索,想起方才在監視器中看到的她——整個人縮抱一團。

“你認識盧維德嗎?”驀地,他厲聲問道。

她轉過頭,一臉茫然。“誰?”

他再一次問道,她眉頭皺得更深。“他是誰?我為什麽要認識他?”

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顯然真的只是誤闖到這的“游客”,但時機和地點也未免太巧了。

“你說你是因為要看海而來到這邊的?”

“是的。”

“那你現在還沒看到?”

她苦笑,指指路邊一排茂密的樹林。“我根本已辨不清方向了,哪找得到?”

他沒說話,依舊瞅着她。“你打算放棄了?”

她靜了一下。“不想,但由得了我嗎?我已經迷路了,得先回到正确的路,再重新來一次。”

“既然你都已經走了那麽遠,說不定再走幾步就到了,你放棄的也未免太快了。”

他的話令她升起一絲異樣感,原本沮喪的精神不覺再度振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何不繞過屋子去看看呢?”

咦?她注視着他三秒鐘後,便拔腿往屋子後頭奔過去,繞過灰白色的石牆後,霍地一片深藍迎向她。

怎麽會?呆愣失神的注視一會兒,立刻歡欣叫出來。“天!真讓我走到了!”

這屋子後方就是一片懸崖,懸崖下方一大片沙灘直通往海,若非有欄杆圍着,她可能會沖動地跳下去,直撲那大海。

男子走到她身邊,見她又叫又跳的,不禁被她的喜悅感染。

“看到海真的令你那麽開心?”她的行為實在出人意料。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那海。“當然!你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幾乎都要放棄了……”她喃喃地說道。

聽到她的話,心頭莫名被敲了一下,似乎她說的“放棄”不只是指看海,還有更深一層的涵義,仿佛她要放棄的是生命中更重要的東西……

他随即搖搖頭,暗罵自己多心,她要放棄什麽?又甘他何事?他連自己的事都顧不了,更何況是別人的。

可見她滿頭大汗,不覺動了側隐之心。

“你要不要先進我屋子裏喝口茶休息一下,計程車到這來還要一段時間。”

“好呀!”她很爽朗地答應了。

走進那仿日式的木造房屋前的庭園時,清涼感便自然地從心底産生,進屋再接觸到冷氣時,皮膚的熱氣也消散于無形。

随着主人來到客廳,目光立刻被屋中角落放置的黑色大鋼琴給吸引住,她自動走到鋼琴前,目光輕輕撫過那光滑的琴身,而他見她不像其他魯人一般莽撞的用手去碰觸,便忍着不出聲,默默觀察她。“方才那好聽的音樂,是你用這琴彈出來的嗎?”

“嗯!”

“那樂曲真棒!讓我聽了好感動……”

感動?憶起方才開門與她打照面時,她眼眶泛紅,閃着淚光,想來她真的感動到哭了?!

有點受寵若驚,他的樂聲真的有那麽感動人嗎?還是她在說好聽話唬弄他?

他凝眸注視她,表情莫測高深。“為什麽你會感動?你從中聽到了什麽?”

她閉眼回想了一下。“嗯——我聽到了……有對愛情的幻想和渴望,然後是——等待與折磨,甚至可以感受到樂聲中夾雜着風雨,波濤起伏洶湧,最後是——失落和絕望的放棄……”愛情傷人太深了,讓人害怕再去愛……

他再一次被她撼動了,沒想到她真的聽出來了,方才他彈得完全忘我,毫不保留地将他的愛與愁透過指尖傾訴,她居然可以正确無誤地聽出蘊涵在他琴聲中的情感……

她?!

這時發現注視鋼琴的她,眼角竟有淚光隐隐閃爍着,不禁若有所悟。

同是天涯淪落人呀!若非與他同樣為情所傷,豈能聽明白?!

他清清喉嚨。“你想喝什麽?”

她略帶茫然地轉向他,片刻後,眼神恢複了清明。“呃!不麻煩的話,一大杯溫開水就好。”體內的水分似都流幹了,即使已進了冷氣房,在短暫的清涼後,體內的熱度再度高升,仿佛有把火在燃着,甚至頭暈目眩了起來。

她忙不疊地摸至沙發椅坐了下來,壓抑那莫名惡心想吐之感,而光線也突然變得刺目起來,她立刻閉上眼睛,頻頻深呼吸,但不适感并沒有因此減輕,下一秒,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高希平端着一壺溫蜜茶走進來時,發現她竟昏睡過去,有點訝異。

她竟然可以這麽放心的在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男人屋子中“睡着”,難道她不怕他起歹心?他将茶壺放在旁邊的茶幾上,蹲下身細細望着她。

她是個美麗的女子,臉龐未施任何彩妝,清秀端麗的五官叫人看得賞心悅目,她的眼睛清靈,注視人的眼神率直,說話的态度和神情毫不做作,令人一下子就可以拉近距離。

他露出難得的微笑,起身,打算讓她好好休息一番,她卻突然緊皺眉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這才發現不太對勁。

臉色太紅了,他伸手觸碰她的額頭,有些熱度,而且……沒有汗?!

照理,她在太陽底下走了那麽遠的路,應該汗水淋漓,可是……

哎呀!他怎麽會沒有發現?她不是睡着,分明是中暑了,而且狀況不輕,已陷入昏迷。

他一把抱起她,迅速地将她抱進浴室,打開蓮蓬頭,用冷水淋在她身上,藍翎立刻打了個哆嗉,睜開眼睛。“我……”她聲音相當虛弱。

“你中暑了,忍耐一下。”他一邊用冷水幫她降溫,一邊用手按捏她肩上的穴道,痛感立刻傳導至全身,令她再度發出呻吟。

然後他再幫她按摩四肢,不一會兒,她神智完全清醒過來,他才退開。

“還會暈嗎?”

“好……好多了。”

“抱歉!我來不及将你的衣服脫掉,你可以自己把濕衣服脫下來嗎?先穿上浴袍?”

“可、可以。”

他注視她一會兒,确定她不會再倒下後才退出去,但門半開,沒鎖上,預防萬一。

藍翎顫抖着手将衣物脫下,全身力量像失去了一般,随時都有昏倒之虞,她低頭看自己的窘狀,所有貼身的衣物都得脫下……

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男人家中幾成一絲不挂的,這樣的情景是怎樣都想像不到的。

躲在門後勉強将身體擦幹,套上浴袍後,才打開門,他正背對着她,一聽到聲音才轉過身。

“好了嗎?”

“嗯……”和他面對面,不覺有些尴尬,他可是冀東玄以外第二個碰觸她身體的男人。

“我這邊沒有女生的衣物,只有幾件體育服,大了點,但應該可以湊和着穿。”他走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引她到床邊坐下。“這杯鹽開水先喝下,補充一下水分。”

說完後,他起身走進浴室,一看到他拿着她的衣物走出來時,立刻面紅耳赤。“我來拿就好。”可才想站起,兩腿便無力軟下。

“沒關系!這邊有烘幹機,你的衣服很快就會幹。”在離開房間前,他停了一下,沒有轉過頭地對她說道:“那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怎樣……我……應該算是個同性戀吧!”說完便快步走出去。

她呆了呆,一邊舉杯啜飲着溫鹽水,一邊消化他的話。

他是同性戀者……

奇怪!她并不訝異,這樣俊美得近女性化的男子,如果沒被下半身發達的男人給先看上,這才怪。

但說她不失望是騙人的,難得能遇到這樣俊美有魅力的男子,她都有點心動,在短暫的時刻裏,曾冒出一絲絲的期待,如果他能夠取代冀東玄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好了,這樣——她就不用飽受失戀的折磨和痛苦。

一種淡鹹略苦的滋味從她的口中開始泛開,她低頭注視那杯溫鹽水,他真是個好細心的男人呀……

只是——他為什麽說自己“應該算是”同性戀?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性向嗎?

希平将她的衣物放進網袋後,才丢進洗衣機裏,他立在洗衣機前半晌。

本來應該立刻進房去探望她的狀況,但方才脫口而出的告白,他有些怕……

他從不主動在別人面前說自己是同性戀,因為怕招惹不必要的異樣眼光,卻對她破了戒,好多話想都沒想地就脫口而出,之後才感到錯愕和懊惱……

算了!幹在意她的眼光和想法呢?她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後說不定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深吸口氣,他走回她休息的客房,敲了敲門。

“請進。”

進去後還未開口,她已經搶先一步說了。“無聲明——我不歧視同性戀,也不認為你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所以我不會對你另眼相看,也不會有差別待遇!你也不可以這樣要求我!”一口氣說完後,藍翎疲倦的倒回靠着枕頭,眼睛仍一瞬也不瞬地凝視他,注意他的反應。

面對這直接的宣告,他則眨了好幾下眼,面對她率直的注視,方才在心中建立的防衛高牆,又開始慢慢地瓦解了。

他不能要求她對他另眼相待?

這倒是他頭一回聽到,可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他先急着聲明自己是“某類”,她又何必急于表白?反而是他心虛了,過度在意了。

真有趣,竟是由她點出了自己的迷障,他不禁哂然。

“謝謝你不會對我另眼相看。”他又端了一杯溫開水給她。“再把它喝下。”

“我要一直喝水呀?”剛灌下那一杯鹽水,有一點反胃的感覺。

“你現在得盡快補充體內的水分。”

“是……”她依言飲下。“你有學過醫嗎?”

“有!學過一點皮毛。”他舅舅是一個醫生,想到他舅舅,心情不覺黯然。

“難怪……”

他看了看她。“你覺得值得嗎?為了看個海,搞得自己嚴重中暑,若沒有及時做處置,有可能會因熱衰竭而死。”憶及她早先的堅持,該說她擇善固執或是冥頑不靈呢?

她愣了愣,然後垂下頭。“我只是單純地不想放棄,但——我好像犯的都是同樣的錯……不放棄,帶着自信往前沖,結果……滿身都是傷。”臉上不覺露出一抹凄楚無奈的笑。

她的話再度給他一擊,定定凝視她。“你的‘愛情’也是如此嗎?”

她緩緩地擡起眼。“……對!我的‘愛情’也是如此,你為什麽會這樣問我?”

“……因為你聽懂了我的琴。”

兩人目光交會,在那一刻,他們似乎看穿了彼此。

“你為什麽會說自己‘應該算’是同性戀呢?”他的目光令她坦率地問出心中疑問,她有種感覺,在他面前她無需遮掩,而他對她亦然。

他沒有回避這個問題,目光越過她飄向遠方。“因為讓我嘗到、感受到‘愛情’的,是一個男人,可我從沒弄懂,我是因為他是男人而愛,或者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才會愛上他……”

是因人而愛?還是因為“愛情”而愛呢?她可以理解他的困惑。

沉默一陣後。

“你有沒有發現到一件事?”

“什麽?”

“我們交談了那麽久,可是卻還不知道彼此怎麽稱呼?”兩人之間的感覺實在像極了交往數年之久的老朋友了。

他朗朗一笑。“說的也是,都忘了介紹自己,我叫高希平,有仰希平宙之意。”

“我叫藍翎,拿着一支藍色羽毛當令箭,即是我名字的涵義。”

他失笑。“為什麽會拿‘藍色’的羽毛當令箭?要命令什麽?”

她微微一笑。“我爸爸相信‘青鳥’的羽毛是藍色的,而用藍色羽毛做成的令箭,目的就是為了要‘幸福’,他希望我一生都能幸福……”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注視她片刻。

“你……現在幸福嗎?”

她望着他,然後搖搖頭。“我不幸福……”淚水再度不受控制的從心底的那個窟窿中冒出。“我已經不曉得什麽是幸福了……”

他遲疑了一下,終忍不住伸手擁她入懷,毫不保留地提供慰藉。

他終于明白為何與她有一見如故之感。

因為他們擁有的,都是有缺憾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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