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望的。”
“他複原的機率有多大?需要多少時間?”欣慧急切地問道。
盧維德低頭翻閱病歷表。“這我不敢跟你說,少則數年,多則……”他聳聳肩。“一輩子可能都得維持現狀。”
欣慧倒抽口冷氣。
啪!盧維德将病歷表合上,擡頭直視欣慧。“劉小姐,因為你是冀先生的未婚妻,且事關你的未來,所以我有義務告訴你整個情況。”
欣慧只能無言注視他,全無往日的精明幹練。
“我必須告訴你,冀先生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像個正常男人一般履行婚姻的義務。”
這意思是……“不!不可能……”她搖頭,想将耳朵捂住,不要再聽下去。
“你有的是時間考慮,畢竟在結婚之前——”
“別再說了!你別再說了!”仿佛他是條毒蛇,欣慧往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狠狠瞪着他,然後轉過身大步離去。
盧維德注視她匆促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眸中露出一抹精光。
多有意思呀!有好戲可瞧了,轉過身,朝另外一個目标前進。
欣慧不停地走,直到快步走出醫院,到達自己的車子旁邊才停下,一坐進車內,她立刻用雙手環抱自己,不自覺地前後晃動。
事情怎麽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想到冀東玄一輩子都會癱瘓,再也不能行動,她就不寒而栗。
光是想到要看護目前躺在床上,全身都是傷的他,就已經心驚膽跳了,但她還是很願意看護他,只求他身體能趕快複原健康,便能如從前一般……
但——一輩子……
她放開自己,抓緊方向盤。
和一個近殘廢的人共度一生……
她閉上眼,整個人前傾埋在雙臂之間,她不敢想,不敢再想下去。
冀東玄下半身癱瘓,無法再行動!
在聽到這項宣告後,藍翎臉色除了變得更蒼白之外,并無其他表情,而希平則不發一語瞪着用異常嚴肅表情宣告此一事實的盧維德。
盧維德看也不看他,反而以全部的專注觀察藍翎,想了解她的反應。
不一會兒,藍翎擡起頭,面色平靜。“接下來該怎麽做?”
“如果他的家屬同意的話,等他內外傷口好得差不多時,便可以來做複健工作。”
“我懂了,謝謝!”說完後,藍翎轉過身,透過玻璃窗看着依舊躺在加護病房床上的冀東玄。
盧維德看到此,已經得到他想要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希平看到那如惡魔般的表情,重重一震,若有所思,抓住盧維德的手臂,将他帶開。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希平惡狠狠地問道。
維德聳聳肩,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笑道:“你一向很清楚我的主意是什麽。”
希平不理會他的觸碰,只是手掌使力,抓得他臉上笑容不見,眉頭皺起。“快說!”
維德忍着痛,擡眼直視他。“你還不死心嗎?她愛的分明就是另一個男人,你幹要守着她?”
“我跟她之間的事不用你管,倒是冀東玄,他是真的會癱瘓嗎?”他逼問道。
維德冷笑。“是真是假?你既不信我這個專業醫生所講,日後不就會知道?倒是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那個女人眼中根本沒有你,你幹還一直糾纏她?”根據他這幾日的觀察,很快地就發現他們四人之間的奇妙關系,但令他完全無法忍受的是,當藍翎只專心注視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時,希平卻像個呆瓜般的只看着這個“未婚妻”。
簡直是荒謬!
他反抓住希平。“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嗎?你真的以為跟女人在一起,就可以得到救贖嗎?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女人只是利用你逃開另一個男人而已?”
希平微微一窒,盧維德是他所見過最精明敏銳的人,憑着幾個線索和條件,就能輕易掌握事情全貌,而這項天賦,也用在他的醫術上,使得他年紀極輕,即在醫界享有盛名,有“天才外科醫生”之名。
但也不能怪其可以輕易發覺他與藍翎關系中的矛盾處,畢竟太明顯了。
從得知冀東玄出車禍後,藍翎就像變了個人,不吃也不喝,兩眼只看着冀東玄,他則小心地看護她,免得她不支倒下,而劉欣慧對他們的排拒更是明顯,以“未婚妻”的身份嚴令禁止他們進入加護病房看冀東玄,但藍翎也沒因此而離開,她就站在加護病房外看着冀東玄,他則陪着她。
使得藍翎再度恢複正常,則是盧維德宣告冀東玄的病情——有可能癱瘓一輩子的時候。
所以他不得不納悶,一直堅持不向他們吐露冀東玄狀況的盧維德為何會突然告訴他們?目的究竟何在?
熱心?!不可能!
他松開鉗制,也用力推開對方的。“我清不清楚要的是什麽,你管不着,但我要的絕對不會是你!”
轉過身欲離開,盧維德在他身後陰森地開口。“現在刀和劍都在我身上,你憑什麽拿喬?”
他止步。“你是什麽意思?”
盧維德笑笑。“你可以等着看。”語畢,他像嘲諷一般地行宮廷禮,像紳士般地彎了個腰,便轉身離開。
瘋子!他真的瘋了!
希平握緊拳頭,刀和劍……身為冀東玄的醫師,如果他摒棄醫德暗中搞鬼的話,根本防不勝防。
這該怎麽辦?
他慢慢走回加護病房,看着仍一動不動站着的藍翎,心中泛疼。
打從知道冀東玄是在離開她家之後發生車禍,藍翎就陷入強烈自責的情緒中,她認為自己得為冀東玄這次的車禍負上完全的責任,大有——如果冀東玄有個萬一,她也會不顧一切以命賠命的準備。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洛賓多年前因傷入院的情況,可那時,無人陪着他,任由恐慌占據不知所措的他,這回不同了,他可以支持着她。
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已經好久都沒合上眼。”希平将外套披到只穿單薄短袖的藍翎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沒關系,我還不累。”她注視着還躺在加護病房的冀東玄,兩天了,他雖有清醒過來,但時間都很短暫,而他們因不是傷者的家屬,所以全被擋在加護病房外面,至今,仍只能透過玻璃窗看着他。
“你知道嗎?當幻想實踐的時候,其實反而難以承受。”藍翎幽幽地說道。
他皺眉下解道:“幻想?”
“對……有段時間,在我為他傷神、痛苦時,曾經有想過,為了只讓他屬于我一個人,他最好再也不能動,這樣他就不能逃跑,不能再說話,我也就不會聽到從他口中說出任何一句‘不能愛我’的話……我想他的時候,卻可以随時去抱他、觸碰他、親吻他……沒想到——這個想法居然實現了。”她轉向希平,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說……這是不是很神奇?我的詛咒……應驗了。”
他閉了閉眼,将她攬進懷中。“別再這樣說,別再苛責自己!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你的,所以才讓他誤會——”是的!他的自責并不亞于她的,如果他沒來找她,說不定,她會與冀東玄和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倚偎在他懷中。
好累、好累……
這是不是一場夢?如果是的話,夢可不可以醒了?她無力再作下去,真的無力……
“你們兩人怎麽可以這樣?”驀地,欣慧尖銳的聲音響起,将他們硬生生分開。
欣慧快步走到藍翎面前。“你要不要臉呀?居然在昏迷的舊情人面前和新情人摟摟抱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他已經被你害得半身不遂了,你還想怎樣?”欣慧紅了眼,一心只想把所有的挫折、怒氣、恐慌全都發洩出來,而她認定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都是藍翎。
“你這下高興了吧?弄得玉石俱焚,他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他已經是個廢人了!”欣慧失去理智大聲的嘶吼道。
藍翎深吸口氣。“我……我會負責的。”從知道他癱瘓以後,她就下定決心了。
“負責?”欣慧冷笑。“你要怎麽負責?”
“我會照顧他的。”藍翎握緊拳頭,态度堅定地說道。
“你?照顧?!”欣慧瞪着她,然後發出嗤笑聲。“你要怎麽照顧?有足夠的金錢提供他做複健嗎?有這個能力找到最好的醫生去治療他嗎?”
藍翎慘白着臉,這的确是很現實的問題,以她目前的經濟情況,的确無力負擔……
無奈的靜谧籠罩住他們。
“我有足夠的錢。”希平打破沉默說道。
什麽?兩個女人同時看向他。
希平面不改色地說道:“我有這個能力協助冀東玄。”洛賓留給他一大筆銀行存款,夠他一輩子衣食無缺,可他一直沒動用,不過這個時候拿出來,似乎挺适宜的。
藍翎搖頭。“不!不行!這不是你的事,你不要——”
“藍翎,我說過,這事我也有責任,我們兩個一起承擔面對。,”
“不行!絕不可以!”藍翎激動的說道。“這事——”
“就這麽說定了!”希平不容她拒絕。
藍翎不由發急,可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麽勸說。他是無辜的,完全因她而蹚進這趙渾水,怎可以讓他陪她沉淪下去?
“真是感人呀!”欣慧尖銳地插進來,她上下打量希平。“你——有多少身家可以這樣玩?”
“夠多了,即使不夠,我也會想辦法籌到。”希平堅定的說道。
欣慧愣住了,她看看他,再看看藍翎,眉頭皺起。“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他有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你也願意照顧冀東玄一輩子?”
希平轉頭望着藍翎。“她怎麽決定,我都支持。”
這話讓藍翎一震,她望進希平的眸子,除了看到溫柔,更還有……令她的心都揪起的情感,她眼眶頓時泛紅。
“你別這樣,我不值得……”她啞聲說道。
“你忘了,我們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家人……”希平柔聲說道。
家人嗎?藍翎垂下頭,淚珠一顆顆往下掉。
欣慧被他們之間的對話弄糊塗了,但現在無暇去深思他倆之間的關系為何?腦中一片混亂,現在只想大吼大叫咆哮一番……或是——逃離這一切。
“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要演戲去別的地方演,哼!以為這樣做就可以補救,讓自己的良心不會不安嗎?”她推開他們,然後走進加護病房中,把窗簾拉上,将他們阻絕。
真是夠了!
欣慧注視着那躺在床上的男人。
容貌仍是那樣英俊,但缺乏那生氣和不可一世的傲慢,就一點都不像她所愛的那個男人,而變成了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愛!對他,不敢再思及這個字,因為已變得太複雜。
當他出軌背叛時,無論有多少的憤恨和委屈,她還是忍着不願撕破臉,不肯提分手,明的是不願就這樣放棄,讓他和藍翎稱心如意,但——
這真的只是出于不服輸嗎?
仔細想想,她這一輩子從未對哪一個男人動過這麽多的感情和心力。
她愛他的自信與自得。
她愛他的堅強和專業。
她愛他的品味及那難以捉摸的個性……
但——
她能愛一個不再是健康、完美的他嗎?
無法給她心目中理想的婚姻生活,相對地,她必須照顧他?看護躺在床上行動不便的他,協助他複健,而且是一輩子……
她能嗎?
閉上眼睛,她對他的感情深得可以讓她為他這樣奉獻、犧牲嗎?
病床上有了動靜,她忙睜開眼。
東玄發出呻吟聲,太好了!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她忙走近傾向他。“東玄,怎麽樣?可以醒來嗎?”她急切地說道。
東玄緩緩睜開眼睛,瞳孔失焦。
“東玄!”她着急的低聲輕喚。“你說點話呀!”
東玄嘴唇蠕動了幾下。
“你想說話嗎?……是不是渴了?”她更靠近他,想聽到他的聲音。
“藍……藍、翎?”
她如被燙着一般的站直身,原先有的柔情蜜意霎時無影無蹤。
她瞪着他,瞪着那口吐出別的女人名字的男人。
哈哈!太諷刺也太可笑了,為什麽要為他奉獻、犧牲?
他心中真有她嗎?該死的混蛋!這輩子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恨一個人,恨不得剝他的筋,抽他的骨,他為什麽不幹脆死掉算了?幹還活在這世上害人?
她手伸向他的脖子,然後掐住,只要一施力縮緊,他就……
“欣、欣慧?!”混沌的眼神變得清明了,東玄終于認清眼前之人。
聽到她的名字,她恢複清醒,然後和他對視。
“我……我怎麽了……這是哪裏?”他很困難的說話,這是他出事以來,頭一次開口講出清楚的話。
欣慧慢慢收回了手,但仍傾向他。“你出車禍了,記得嗎?”她輕聲說道。
“車禍……”
“對!你人現在在醫院,你父母到現在還沒辦法取得聯絡,你目前傷勢嚴重,尚未完全脫離險境,而且——”欣慧露出惋惜的神情。“唉!你可能有癱瘓的情況。”她不在意他是不是剛清醒,她現在只想像他傷她一般的回敬他。
“癱、癱瘓。”東玄無法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只是眼着念,腦袋像裝滿了棉花,完全無法思考。
“對!不過……這已經不是我的問題了,誰叫你自找的?叫你不要去找那個女人,你偏偏要去,所以——”她直起身子,看着再度閉上眼睛的男人。
又昏過去了?!
看着他良久。“……這是報應!”她輕輕說道。
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衣服,不再猶豫、不再留戀,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他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而受到這樣的傷害,她又為何要為他付出,這不是很荒謬的事嗎?更何況——一輩子?!
走到藍翎面前。“既然你要照顧他,那請你說到做到!念在我跟他曾是未婚夫妻一場,我會彙一筆錢給你,希望你好好照顧他。”
這話——?!藍翎看着她,面露不解。“你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欣慧仰起頭。“我會跟他解除婚約。”
“你不能這樣做!”想也不想,藍翎脫口而出。
欣慧失笑。“為什麽不能?”
“他現在正需要你!”她怎能在他最無肋、受難的時候離開呢?這樣太殘忍了!
“那你呢?”欣慧冷笑。“你不是要一直照顧他,那我算什麽?你不是擺明了就是要我放棄?難不成要我毫無芥蒂地跟你一起照顧他?”
“我——”藍翎頓時啞口無言。
欣慧注視她半晌,臉上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我跟你總有一個得離開,既然他已因你變成這樣,你是有這個責任好好看護他、照顧他。”明知這樣的說法很自私,可她無法控制。
“反正——一切都是報應,你們怎麽做,就怎麽受……他是你的了。”欣慧眯眼看着她。“聽清楚了嗎?這一切都是——報應!我會時時提醒你記得這一點。”
藍翎啞然地望着她。
冀東玄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