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天一早,韓昭昭來到程維度的辦公室,把這周做完的幾章論文拿給他看,請他幫忙提些意見。

程維度指導了她一會兒,快到中午的時候,他發現小丫頭總是所問非答,似乎已經無法集中精力了,就問:“有事情着急走?那今天先到這好了,剩下的部分咱們明天再研究。”

昭昭聽了程教授的話,十分開心,馬上答道:“謝謝程教授!我下午要到宏宇樓的大禮堂去看戲劇社排的那部舞臺劇,所以中午約了彤彤提早去食堂吃飯,這樣就可以早點到宏宇樓去占座了。”

程維度笑了笑說:“是《齊岳最後一戰》?”

昭昭睜大眼睛,有些意外,“程教授你也知道啊!”

程維度點點頭,“嗯!知道。我給他們做的歷史顧問,還幫他們改了改劇本。”

“那下午你也去看嗎?”昭昭歪頭繼續問。

“去看。不過我不用占座,前排貴賓席。要不要跟我一起坐?我可以再要一張貴賓票。”程維度問她。

昭昭立馬搖頭,“不用了,不用了!程教授你是顧問,坐在貴賓席是應該的,可我就是一小觀衆,我坐那多尴尬啊。再說我又不能撇下彤彤,而且我老公可能也會來看,我還得再給他占一個座位呢。”

聞言,程維度垂了下眼皮,旋即又擡起,溫和地說:“好!我知道了。”

收拾了下手頭的論文和資料,昭昭起身跟程維度告辭:“程教授,那我先走了。咱們下午見,拜拜!”

“嗯!去吃飯吧,下午見!”程維度送她出了辦公室。

午飯過後,宏宇樓大禮堂內陸陸續續地走進來不少同學。

今天這出舞臺劇,據說并不是按照正史來排的,而是按照野史去演的,因此帶了些神話色彩。其中與正史最大的不同,就是多出一個貂妖的角色,即為歷史上并無情史記載的齊末太子榮桓,增加了一位身份為貂妖的紅顏知己。

這個設定十分吸引人,誰不愛看凄美曲折的愛情故事呢?所以到開演前,宏宇樓的大禮堂裏已是座無虛席。

昭昭最後是自己來看舞臺劇的。本來之前她和段穎彤約好了一起來,但是午飯前彤彤突然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有急事不能來了。于是昭昭就自己去吃了午飯,接着又自己過來看舞臺劇。

雖然已經提早到了,但前排的好位置還是都沒了,昭昭只好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占了兩個座。

不一會兒演出開始了。幾幕劇後,榮祈湛還沒有到,昭昭有些着急就給他發了條微信,問他到哪兒了。

很快,榮祈湛在微信裏回複說,集團有事,他恐怕要晚一些才能過去。看到回複後,昭昭便不再分心,開始認真地看起了劇。

很意外,整部劇在其他人看來演的是野史,但在昭昭看來卻是妥妥地還原了那段歷史,排得簡直太真實了。連小貂偷上榮桓戰馬這段都有,還特意做了只九尾紫貂的玩偶來代替小貂的真身。

完全被劇情吸引住的韓昭昭并沒有發現,在她身旁,那個原本是占給榮祈湛的位置上,不知何時卻坐上了一個人。

随着劇情的發展,昭昭随着劇中的角色或喜或悲,她腦海中上一世的情景歷歷在目。

當劇情演到榮桓在戰場上和黎景拼死一戰時,昭昭臉上已是滿臉的淚水。然而就在此時,她卻聽到身旁傳來一聲嗤笑。

猛地轉頭,昭昭滿眼的怒火,剛好對上一雙不屑的眸子,她詫異地低聲問了一句:“黎炎卿,你怎麽坐這兒了?”

黎炎卿瞥了韓昭昭一眼,散漫地開口:“這位置是空的,我坐這有問題?”

“這是我給別人占的位子。”昭昭有些生氣。

黎炎卿看向舞臺,語氣輕佻:“那人呢?他來我就給他讓。現在不是沒人坐嗎!你怎麽那麽霸道?”

“你……”昭昭還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是前後排的同學一起看了過來,還不滿地瞪了她,意思是:別說話,看劇。

昭昭只好不情不願的閉了嘴,她覺得這個時候說話确實有些不講公德。

很快,劇情又把昭昭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在看到舞臺上演黎景的那個人舉劍要刺死榮桓時,昭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激動得砰砰砰直跳,随即便不受控制地啜泣起來。

一旁的黎炎卿,側頭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小家夥,有點不理解,但又有些心疼,于是伸過手去,想幫她擦擦眼淚。

結果還沒等碰到韓昭昭的臉,那只手便被小丫頭一把給抓住了,接下來她居然拿起他的手放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了他手掌虎口的位置。

咬完人的韓昭昭,情緒是發洩了出來,可也不好意思起來。她拿着黎炎卿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當她想要道歉時,卻突然看到黎炎卿手掌虎口的位置上有個印記,那印記就像是被小動物咬過的牙印,但并不是剛剛她咬的那個。

昭昭猛地擡頭,看向黎炎卿,語氣驚慌地問:“你手上這個印記是哪兒來的?”

黎炎卿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珍愛地撫摸了下剛剛被昭昭咬過的位置,輕聲說:“天生的,胎記。”

胎記?昭昭不知為何突然感覺有些天旋地轉。上一世,她不僅咬過黎景,她還咬過榮桓。既然黎炎卿的手上有牙印的胎記,那湛哥哥的肩上豈不也該有一個牙印的胎記?可在她印象中卻并沒有。

為什麽會沒有?為什麽?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他不是他?

這個認知在昭昭腦袋裏一生根,就開始發芽。她開始各種胡思亂想,而此時臺上還演了些什麽,她已經看不進去了。

但黎炎卿卻看了進去。

今天黎炎卿來學校,是來做畢業論文答辯的。中午要走的時候,他剛好看到韓昭昭飛快地跑進宏宇樓,便也跟了進來。

剛才黎炎卿站在大禮堂的後邊,一直盯着韓昭昭的背影在看。等到舞臺劇開演後,他發現小丫頭身旁還有個空位,便走進來坐了過去。他知道這個位置一定是占給榮祈湛的,而他就是要坐榮祈湛的位置。

此時舞臺上,劇目已經演到了最後一幕,就是黎景持劍要斬殺小貂的那一幕。

一剎那,黎炎卿感覺自己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副古戰場的畫面,而他就是那位持劍的南岳國二皇子。他的劍正一點點地逼向伏在榮桓屍體上的那只小貂。

看着那只小貂絕望的眼神,黎炎卿覺得那眼神怎麽那麽像剛才韓昭昭的眼神。他試圖停下手中的劍,可是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劍還是在一點點地逼近那只小貂,就在他以為悲劇已不可避免之時,一個人撲到了小貂的身上,而他的劍刺進了那個人的身體。

黎炎卿松了一口氣,可當他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卻深感詫異。這個人他雖然不認識,但那人臉上的笑容他卻記得。

這邊黎炎卿還陷在自己腦海中的幻境裏,那邊臺上的舞臺劇已經演到結局。

這個結局除了按照野史,演了天師洪祥風替小貂受劍身亡這一幕,居然還加演了一點帶有神話色彩的後續。

即天師洪祥風死後,小貂抱起榮桓的屍體,駕雲往長含山銀松林的方向飛去,但她不知道,一路上她身邊還跟了個靈魂,而那靈魂仿佛是在護着她,一直護到了銀松林的深處。

舞臺劇演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了。雖然大家都覺得有些意猶未盡,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剛剛好,主角已死,還能再演些什麽,本就是部悲劇。

演出結束,開始散場。

程維度從貴賓席上站起來,回頭向禮堂後方望去。他本想看看那個小丫頭會有什麽反應,意外地,卻看到了韓昭昭與黎炎卿并排坐在一起,而此時兩人似乎都被定住了,眼神沒有聚焦,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程維度剛想走過去,卻見一個沉穩的身影逆着退場的人群走了進來。看到來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轉回頭,從另一側默默地退了場。他知道她身邊已經有守護的人了,不再需要他。他只要看到她過得好,就夠了。

榮祈湛今天本來想早點過來陪韓昭昭一起看舞臺劇,結果下午的會議開得沒完沒了,幾方人馬吵了半天都吵不出個結果,就這樣一直拖到了四點多。

最後,榮祈湛看着他們短時間內都無法達成一致,就叫停了會議,決定改期再開,随後便匆匆離場,趕過來接媳婦兒了。

進了宏宇樓,看到不斷往外走的人群,榮祈湛知道這是舞臺劇已經散場了。他一邊往裏走一邊在人群中仔細搜索着韓昭昭的身影,直到走進大禮堂,他才一眼看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小丫頭,而她身旁竟還坐了個人,也是一動不動。

榮祈湛走過去,看到韓昭昭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她身旁那人居然是黎炎卿,這讓他皺了皺眉,心想這個人怎麽又出現了。

走到韓昭昭的身旁,榮祈湛輕聲喚了幾句。很快小丫頭的眼神開始有了聚焦,但她看向他的目光卻不似以往那般充滿了欣喜和熱情,而是帶了絲探究。

榮祈湛有些不解,便開口問道:“昭昭,怎麽了?”又往旁邊看了一眼,接着問,“他欺負你了?”

昭昭搖了搖頭,也往旁邊看了一眼,轉回頭對榮祈湛說:“我沒事。他也是來看舞臺劇的,坐了原本我占給你的位置。我們走吧!”

榮祈湛聽韓昭昭這麽說,松了一口氣,再看向旁邊那個還在定定坐着的人,感覺他好像沒了任何知覺似的。

榮祈湛不知道這人是怎麽了,但既然他沒有欺負昭昭,就不用理了,于是他拉起自己老婆的手,對她說:“好,咱們回家!”

兩個人走出了宏宇樓,一起往校外走去。路上榮祈湛跟韓昭昭道歉,告訴她自己沒來陪她的原因。

雖然韓昭昭搖着頭說沒關系,但是榮祈湛就是覺得她心裏有事,因為一路上小丫頭都沒個笑臉,也不像以往那樣拉着他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榮祈湛感覺很奇怪,就問:“昭昭,你有心事?到底怎麽了,能告訴我嗎?”

昭昭聞言,轉頭盯着榮祈湛看了半天,最後她垂下眼眸對他說:“湛哥哥,不用擔心我。我就是有件事有些疑惑,你給我點時間,讓我自己想清楚好嗎?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訴你。”

榮祈湛雖然很擔心韓昭昭,也很好奇她疑惑的事,但是他尊重她,也想給她空間,于是點頭說:“好!那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嗯!”昭昭終于扯出了一個笑臉。

黎炎卿終于從幻境中走了出來,在空無一人的大禮堂裏他突然清醒過來。看着安安靜靜地大禮堂,他急忙轉頭去看韓昭昭剛才坐的位置,果然是空空如也,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自己這是怎麽了?剛剛難道是被魇着了?那些幻境為什麽那麽真實?那只貂妖最後化出的人形,為什麽跟韓昭昭長得一模一樣?她刺自己的那一劍為什麽剛好就是自己常年腹痛的位置?

一堆問號在黎炎卿的腦海裏浮現,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但他覺得幻境裏的人和事,一定與現實有着某種關聯。他想找出其中的答案。

在芸麓別墅裏陪着榮父榮母吃完晚飯,榮祈湛就帶着韓昭昭回了鴻華家園。這一晚上小丫頭一直很反常,晚餐時她連最愛吃的肉都沒怎麽動。

剛剛,榮母還以為小丫頭又犯胃病了,非要叫盧醫生來給她看看,直到昭昭再三保證沒事,她才放了他們回家。

進了家門,因為榮祈湛已經答應了韓昭昭,不去追問她在想些什麽,所以現在他只能擔心地看着她坐在沙發裏發呆。

“好了,去洗澡睡覺吧!有什麽事明天再想,好嗎?”榮祈湛過去拉韓昭昭。

昭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茫然的被榮祈湛拉起,跟着他上樓,一直到走進卧房,她好像才突然清醒過來,對他說:“湛哥哥,我今天可以與你一起洗澡嗎?”

榮祈湛聞言一愣,但他馬上看懂了,這小丫頭說的一起洗澡,并不是想要與他親熱,而就是純洗澡,因為她臉上一點紅暈都沒有,還一臉的認真。

雖然不知道昭昭要幹嘛,但是榮祈湛還是點了頭,因為他想知道她到底要幹嘛。

浴室裏,榮祈湛心無旁骛的幫小丫頭洗白白,腦袋裏雖然還會有悸動,但更多的是被擔心和疑惑所占據。

昭昭攀着榮祈湛的肩,認真地看着那個原本應該有個咬痕的地方。她記得上一世榮桓這裏是留了疤的,可是現在湛哥哥這裏并沒有那個印記,但是這個位置的膚色卻比旁邊要淺上一些。

昭昭又回憶起黎炎卿手上的那個咬痕。那個咬痕清晰無比,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某種小動物給咬出來的。

目光移到榮祈湛清俊的臉上,昭昭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摸。

一模一樣,那他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每個轉世的人都會帶着上一世的印記呢?

昭昭更迷惑了。

榮祈湛看着昭昭呆呆愣愣的樣子,有些着急。他非常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什麽會突然從一個簡單快樂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心事重重的小家夥。

洗完澡,榮祈湛幫昭昭擦幹身上的水,抱着她回了床上。無奈地嘆了口氣後,關上燈,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一般,緊緊地擁住她。

黑夜裏,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卻誰也沒睡着。過了很久,最後也不知到了幾點,才不知不覺地相繼睡去。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照常起床,榮祈湛依然如常地送韓昭昭去學校。

在路上,榮祈湛不時側頭去看那個安靜的小丫頭。他有些受不了這種狀況,決定再給她一白天的時間,今晚他就要問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管有什麽事,他都會陪着她一起去面對。

韓昭昭帶着論文和資料來到程教授的辦公室,他們要繼續昨天沒有讨論完的部分。

程維度給韓昭昭講了一會兒自己的看法,可是一擡頭,卻發現小丫頭在神游,就停了下來,問道:“有心事?”

昭昭被程維度的問話打斷了思緒,回了神,擡眼看向他,點點頭答道:“嗯!”

程維度臉上依然是那不變的溫和笑容,接着問她:“很困擾的事?”

“嗯!”昭昭抿了下嘴,從嗓子眼裏發出這個音。

程維度挑了下眉,試探着繼續問:“能告訴我嗎?也許從旁觀者的角度,我能幫你分析下呢!”

昭昭突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腦袋裏已經打結了,無論如何都走不出自己設置的各種障礙,此時程維度的提議就好像幫她在黑暗中點了一盞燈。

昭昭不确定這盞燈能不能把她帶出迷宮,不過總比她自己繼續在黑燈瞎火中亂摸的要好。

“好!程教授,我給你講個故事,然後你幫我分析下故事裏的主人公到底該怎麽做,好嗎?”昭昭誠懇地問。

程維度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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