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似是戀人來

多麽熟悉的場面,熟悉到熱淚盈眶。

沈喬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和林昊的初遇,便也是這樣的開始。

那次是陪着爸爸參加一個酒宴,大多數人她都不認識,也沒有仔細去打量,包括林昊。最讨厭這種商業酒席,她吃得百無聊賴,只想早點結束早點回家。

同樣是在大家突然冷場的時候,爆出了一個酒杯落地的聲音,紅酒傾灑在桌面,浸濕了桌布,然後一個男子局促地起身說着抱歉的話。

真的是一見鐘情,沈喬望過去的第一眼,就被這個長得秀氣斯文的男人吸引了,倒并不是特別帥氣出衆,而是很舒服的一種感覺,就像冬日裏的暖陽,令人不覺沐浴其中。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常常挂在嘴邊的擇偶标準,在猝不及防遇上對的人時,根本不具任何參考價值,甚至可以全盤推翻。

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一切都像是上天的安排一樣,妙不可言。

時光重疊,畫面交換,沈喬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悸動時刻,她怔然望着那個男子,那神态,那語氣,與林昊簡直如出一轍。

朱奕宸被聲音吸引過去時,同樣也是一愣,驚詫道:“朕方才沒注意,原來七弟也來了。”這麽說倒不是不歡迎他,而是上次對方特地進宮表明不會參加這次宴會,沒想到這說一不二的七弟也有改變念頭的時候。

“臣弟後來想想,大過年的,一個人窩在府裏委實冷清,倒不如來皇兄這蹭吃蹭喝。”

七王爺朱奕昊是先皇所有子嗣中最随性的一個,自成年後,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游玩上,全國各地到處跑,難得回府,更是難得進這皇宮,大多宴會都看不到他的影子——用他的話說,根本無法忍受整整兩個時辰坐着吃吃喝喝看無聊的節目。

上一次進宮就是剛從南海回來,一來拜見許久未見的皇兄,二來便是為此次宴會請假。不期然的,離開皇宮前瞧見了那白雪紅梅間的動人一幕。

看遍世間美景,閱遍各種美人,卻從來沒有體會過那樣的震撼,那張純粹的歡笑着的臉蛋從此印入心頭。朱奕昊知道,自己沉寂了二十五年的心,雀躍了。

她一定是皇兄的某個嫔妾,想到這裏就很沮喪,不過他存有僥幸,若是皇兄根本不喜歡她呢——雖然可能性基本為零。為了再次見到她,他便巴巴趕來赴宴了,嫔妃們一個個進場,他一個個搜尋,始終沒有見到萦繞在心間的那抹身形。

幾近絕望的時候,她終于出現在了視野裏,那一霎,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坍。無法置信卻真真切切,她竟是皇後——那個傳說中驕縱跋扈的寧紫喬!對于那位千金小姐,他只耳聞未曾目睹過,而她那天的裝扮簡約單調,是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的身份。

傳言果然不可信呢,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戾氣,甚至不顧尊卑和一個丫頭鬧得那麽開心,笑容是那麽甜美。這樣可愛的人,怎麽就惹上了那些差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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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應是憎惡她的吧,印象裏有一次提及她時皇兄臉色都變了,大婚那天更是讓她獨守空閨。可那又怎樣,她是皇後,就算皇兄不喜歡,她也永遠是皇兄的女人。

多麽可悲,自己好不容易動心一次,卻注定沒有結果。

即使知道這是一場鏡花水月,朱奕昊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瞟向側座上的人兒。可以看出她和皇兄的氛圍并不對,換做一般女子,在皇兄身邊,哪個不是小鳥依人着讨皇兄歡心,可她不一樣,她瞧都不瞧皇兄一眼,甚至故意坐得遠離一些,偏在座位的另一側。

還有,她并未刻意打扮自己,淡淡的妝容,如常的服飾,可正是這樣的清新素雅,把那些華服濃妝的女人都比了下去,就像滿池塘粉豔的荷花中夾雜的一朵青蓮,純粹奪目。

她一定也不喜歡皇兄,想到這一點,朱奕昊的心情便一陣舒暢。

出乎意料,端上來的松餅餡料竟是由她想出,咬一口,果然分外香甜,口感極佳。卻不知皇兄突然湊過去跟她說了什麽,她從容應答,下一刻似乎有些窘迫,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心不在焉,酒杯就是在這個時候打翻的,原想喝口酒澆澆愁,不料沒拿穩,刺耳的碎裂聲讓他徹底回了神。

地上的碎片很快被清掃幹淨,桌子上也擦拭妥當,換上酒杯,添滿美酒。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但是,會不會已經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趁他們交談起來的功夫,沈喬悄悄問身後的沛環:“這人是誰啊?”

“慎郡王,先皇第七子,從奕字,取為昊。”

最後一個字令沈喬心頭一震,胸腔裏翻江倒海一樣的激動,面上卻表現得平靜無波,狀似随意地追問:“日天昊嗎?”

“是的。”

輕輕淡淡的兩個字,落進耳裏,沉澱在躁動的心底,驚起又一波狂濤。

沈喬,寧紫喬,美貌度爆表。

林昊,朱奕昊,帥氣值飙升。

這真的沒有聯系嗎?加上相似的初見相似的語态,叫她如何不懷疑那慎郡王是被她的昊子魂穿了。沈喬願意相信是這樣,如此,只要和他相認,便一定能找到機會回他身邊,到時候兩人再一起研究回去的方法,或者幹脆長留在這個時空。

你在,那就是我家。這句話,她很早之前就對林昊說過。

又‘随意’問了幾句,得知這慎郡王不怎麽到皇宮走動,沛環也不太了解。假設慎郡王就是林昊,自己這模樣定然無法被他認出,所以一定要趁機給他個暗示引起他的注意,要不然等他下一次進宮不知得是哪個猴年馬月了。

可這暗示該怎麽給呢?

要不提議吟詩作對,随便來一首李白大大的?不妥,在座的都不是文人裝什麽雅士呀,況且皇帝不定會同意,到時豈不是丢了面子。那來一句只有林昊能聽懂的話,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說點什麽,時機也不太好找。

嗡~突然,一聲綿長的破音打斷了沈喬的思緒,但見底下那撫琴的女子臉色慘白地提裙起身,水波潋滟的雙眸此刻盡顯驚惶,顫抖着身子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那女子名滿帝都,享有‘琴仙’之譽,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因生得漂亮,不乏公子哥兒的追求,她的芳心卻落在了從未謀面的皇帝身上,直想着有朝一日能為皇帝撫琴一曲,得其贊賞,從此飛上枝頭。

托了許多關系,終于取得這樣一個機會,潛心排練了那麽多遍都沒出錯,偏偏是在這關鍵時刻,手指竟然抽了一下,一個破音,功虧一篑。

朱奕宸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只是讓她退了出去。

“什麽琴仙,也不過爾爾,真是掃興。”莊夢晴将擦拭嘴巴的帕子放下,擠眉嘟囔着。她自是幸災樂禍的,那小狐媚子一進殿就跟皇上抛媚眼,彈琴時更是秋波流轉,擺明了想勾引了皇上,活該她出這麽個醜。

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可是像她那樣彈得一手好琴估計又很會讨男人歡心的女人倒是不多,還真怕皇上一時興起要了她,這下便省心了。

柔柔的目光迎向皇帝,莊夢晴嬌聲道:“可惜了那麽好的曲子,臣妾聽得正興起呢,皇上知道,臣妾向來最喜歡琴音了,接下來都沒人彈了吧。”

“莊妃想聽琴還不簡單,”朱奕宸淡笑着,眼裏滿是寵溺,轉頭看向沈喬時恢複一貫的清冷,接着說:“朕記得皇後也會彈琴,父皇在世時還稱贊過你的琴技,朕倒是許久未聽,想來也有五六年了。就趁此良辰美景,皇後彈上一曲吧,也讓大家飽飽耳福。”

此話一出,底下一片愕然,心中有太多的感慨,卻不敢議論出來。

最暗爽的莫過于莊夢晴,皇上這是公然作踐皇後吶,新春晚宴可不比其他歌舞盛會、壽宴什麽的,身懷高技的宮妃或者有幸參與的官宦小姐都想出來秀一秀。這一晚,有點身份的人哪個不是坐着享受,施展十八般武藝供人取樂那是優伶的事兒。

而且,皇上是就着自己的話說的,這也就變相表明了皇上的偏寵,她莊妃想聽曲,皇後也得照彈不誤。

沈喬同樣也是一怔,沒想到自己就這麽被扯了進來,這場宴會她全然當作春晚來看,想想大□□,多少人擠破腦袋都上不去那個舞臺,所以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上場有何不妥。可一想到皇帝那句‘莊妃想聽琴還不簡單’就覺得窩火,她是皇後,憑什麽要去讨好一個妃子!

最鬧心的還不是這個,既然皇帝開口了,多半在劫難逃,可是救命——她不會彈琴啊。

寧紫喬定然會彈,寧府的閨房裏就有一把桐木琴,雙兒也曾嘀咕過很久沒聽自己彈琴了。真夠倒黴催的,人家魂穿被女配以某個技能刁難後都是寄主不會而女主本身會然後上演逆襲情節的,怎麽到她這兒就反了呢。

原想以狀态不佳為由盡力推脫,轉念一想,這不正是一個試探慎郡王的絕佳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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