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防火防盜防皇後
有了身孕以後,莊夢晴可謂是整個皇宮裏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皇帝的賞賜、妃嫔的獻媚、宮人的巴結,全都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當然,表面的無限風光,也遠遠比不上家人的探望來得溫暖。
這種探親,沈喬稱之為探監。在她看來,皇宮就是一個巨大的監獄——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至少夥食還不錯。它看管森嚴,不是家眷想來就能來的。能被探監,着實是一樁榮幸的事情,說明此人不是有後臺就是混得不錯,那些背景不殷實又不得寵的,一入宮便等同與親人永別了。
而像莊老夫人和莊夢晞這樣,時隔才三個月,就被再次準許入宮,絕對是皇恩浩蕩了。用莊夢晞的話說——“姐姐的面子就是大,我聽說皇後娘娘的母親幾次想要進宮,皇上都沒理睬呢。”
莊夢晴笑得粲然,陪着母親和妹妹聊了許久的天,不知不覺太陽就快落山了。相聚總是如此短暫,離別晃眼就到了跟前。
“小晞,你随我過來。”莊夢晴一面招呼着自家小妹,一面往裏走,“皇上前些日子送了我一對琉璃耳墜,我瞧着那顏色太嫩了,給你戴正好。”
“謝謝姐姐。”莊夢晞緊跟着進了內殿,接過那對耳墜時,萬分歡喜。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可以将藏了大半天的心思吐露出來。看着對方準備往外退出,她趕忙拉住:“姐姐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麽事?”
莊夢晞伸出頭望了望,确定不會有人聽到後,才說:“那日,就是皇後娘娘省親的最後一天,我去夕照湖上乘畫舫,恰巧撞見皇後娘娘正和慎郡王私會呢,當時我就震驚了。”
“竟有這回事?”莊夢晴滿臉的不可置信,那兩人怎會勾搭到一起,莫非寧紫喬喜歡上了慎郡王,這不科學啊,還是在商量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千真萬确,我親眼看見他們從一條船上下來的。”
“我知道了。”寧紫喬這是嫌皇後寶座太舒坦了,自己給自己找事呢吧,莊夢晴輕扯嘴角,暫時不去理會,抓着小妹的手說:“時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們出宮。”
宮門口,一番依依惜別後,莊夢晴踏着夕陽的餘晖返往錦岚宮。迎着被晚霞映紅的半邊天,她開始思量起小妹說的事情來,若不是小妹親口訴說,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寧紫喬會和慎郡王扯一塊去的,印象中,兩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皇上呢,沒憑沒據的,皇上會信嗎?若是不能将寧紫喬一舉打垮,倒不如先按兵不動,反正孩子出生還早,也不急着一時。
“娘娘當心。”
正出神間,就聽巧香溫言提醒了一句,莊夢晴斂眉看路,原來正前方橫亘着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也太大驚小怪了吧,這種小石子一腳就能踢出去,又不會被絆倒!不過總歸小心為上。“有件事情你記着,以後但凡慎郡王進宮,都派人暗中留意,一發現異常立即禀報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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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香雖然不知道這麽做的原因,但還是應了個‘是’。
莊夢晴心情甚好,步履清閑,突然,遠遠瞧見某人的身影正晃蕩過來,繼續前行一定會正面對上。趁她的視線沒望來之前,果斷避開。“走這邊吧。”說着便折身拐到旁邊那條狹窄的小徑上去了,反正道路都是連通的,無非多走一會兒。
巧香不解,“娘娘,為什麽要繞遠路啊?”好吧,她其實是想問,為什麽要躲着皇後呢?
“本宮是擔心與皇後撞上,忍不住出言挑釁。”莊夢晴睨她一眼,接着道:“寧紫喬可不是省油的燈,別看她現在軟柿子一樣,指不定藏着什麽懷心思呢。本宮有着身孕,自然要離她遠點。”
等熬過十個月,有的是得意的機會。
回到錦岚宮的時候,例行請脈的張岱年已等候多時。
莊夢晴在軟座裏坐下,伸出左手:“有勞張太醫。”此刻的她抱着一顆平常心,原以為這次仍舊會像前幾次一樣沒什麽問題,可是眼見對方的眉頭越皺越緊,她不由緊張起來,“有什麽不妥嗎?”
“娘娘,您這幾天有沒有覺得胸口悶,晚上睡覺也不怎麽踏實?”
“是有一些,可這不是孕期正常反應麽?”
“倒并非這樣……”張岱年一面收回手枕一面直起身,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趕忙閃躲着眼神扭轉話題:“當然也不是什麽大礙,就是氣血虛了,待微臣開幾帖方子調養一下便是。”
莊夢晴怎會沒有捕捉到他的心虛,事關肚裏孩子的安危,她一點也馬虎不得,篤定了對方藏着話,便追問:“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這……這個……”
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吐出下文來,莊夢晴沒有了耐心,怒目而視,話語凜然:“到底怎麽了?!”
張岱年見狀腿一軟跪倒在地,話語終是兜不住了,“娘娘,微臣反複确認,您這脈象不穩,有……有滑胎跡象。”
“娘娘!”巧香見主子身子一震勢要傾倒,趕忙上前扶住,“您先不要太着急,聽聽太醫有沒有什麽辦法?”
“怎麽會這樣,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莊夢晴喃喃着,逼迫自己緩下心緒來,她撐着椅子的邊沿,顫巍着站起身,親自将張岱年扶起,語氣懇切:“張太醫醫術高明,一定有辦法保住這個孩子對不對?不管要本宮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只求肚子裏的孩子能夠安然無恙。”
“微臣定當盡力,微臣這就回去研究膏方。”
“慢着,”突然想到什麽,莊夢晴叫住那轉身欲走的身形,交代道:“若是皇上問起,就說本宮和孩子一切妥當,本宮不想皇上跟着擔憂。”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張岱年面露難色,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心情,便應承了下來,“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放心?叫她如何放心?盡管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總是免不住憂傷。莊夢晴謹慎地照着張太醫送來的方子煎藥,掐着時辰喝下,只希望能夠挨過這一劫。這期間,皇上來看過幾次,她都裝得歡喜雀躍,半點端倪都沒有露出。
一連服了六天的藥,不但沒什麽成效反而越發感覺不妥,第七天傍晚,意外發生了。
彼時,莊夢晴剛送走陪着一起用晚膳的朱奕宸,覺得有些乏累,正收拾了準備躺床上去,便覺腹中一陣絞痛,全身的力氣仿佛頃刻間就被抽光了一樣,挨着床沿癱軟在了地上。“巧香……巧香……”
匆忙的腳步聲立刻逼來。
“娘娘!怎麽了?”見主子縮成一團十分糟糕的模樣,巧香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湊前一看,主子原本紅潤的臉頰此刻蒼白一片,額上更是冷汗直冒。
“快……去叫張太醫過來。”
“好。”巧香又急匆匆跑出去,奔到門口時回頭問了一聲:“皇上應該還沒走遠,要不要通知皇上?”
“蠢貨,千萬不要讓皇上知道!”
張岱年晚飯還沒吃完,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錦岚宮。一刻都不耽誤,搭脈、診斷、救治。
莊夢晴已經被扶到了床上,她失去血色的臉因劇痛而糾結着,一只手始終捧在小腹上,企圖以這樣的方式傳遞給孩子溫暖,令他不害怕,雖然自己已經瀕臨崩潰。
她緊緊盯着張岱年,那張臉每沉下一分,她的心便痛上一分。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早已沒了樂觀的資本。
所以,當得到那個痛徹心扉的死亡宣判時,她并沒有承受不住地昏死過去,盡管心在淌血,面已如死灰。
張岱年屈膝下跪,誠惶誠恐:“微臣無能,沒能保住娘娘腹中胎兒,還請娘娘責罰。”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好半饷,莊夢晴虛弱的話語對着一旁的宮女吐出:“巧香,扶我坐起來。”待靠在床頭後,又叫她取來了梳妝匣最底層的一個小盒子,掃了一眼門外吩咐到:“好了,這兒沒你的事了,出去吧,把門帶上。”
強壓住心中的痛苦,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解決的。
莊夢晴把要說的話都在腦海裏捋了一遍,然後才開口,“是本宮自己不争氣,張太醫無需自責,只能說這孩子與本宮無緣。這些天來太醫的盡心盡力本宮是看在眼裏的,為表謝意,本宮把這顆珍藏的夜明珠送你吧,想當初本宮求了皇上許久才讨得它的呢。”
盒子被打開,一顆璀璨奪目的水晶球便綻放在這稍顯昏暗的內室,華光流彩。
張岱年被這陣勢駭了一跳,趕忙推辭:“承蒙娘娘厚愛,微臣實不敢當。”
“本宮賞你是念及你的苦勞,太醫不要,是不承認在為本宮安胎一事上用了心麽?”莊夢晴半點都不懷疑張岱年會動手腳,這個人是她一早就收買好的,這麽說只是為了刺激他。
“當然不是,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微臣自問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娘娘。”
“那還不快收下!”
張岱年推脫不過,終是上前接下。“多謝娘娘。”
看着他将錦盒納入袖中,莊夢晴深吸了口氣,展開第二步:“張太醫,本宮若沒記錯的話,當年是家父舉薦你入宮效力的吧?”
“是的,莊大人的知遇之恩微臣一直銘記在心。”
“那如果本宮有事求你,你會幫本宮的忙嗎?”
這會兒張岱年算是明白了,那夜明珠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下的,禮連着情,自己大概是要難為了。對上那讀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孔,他試探着問:“不知娘娘所謂何事?”
莊夢晴掀起眼簾,眼色一下變得淩厲詭谲,手又在小腹上撫了撫,心忖道:寶貝,母妃一定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