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處

不待段旻軒應聲,肚子便張揚得“咕嚕”叫起來。

這場面委實尴尬了些,孟雲卿臉都綠了。

段旻軒就也怔了怔,既而笑了笑,竟是少有的窘迫,但這少有的窘迫也似乎理所當然一般,理直氣壯得看着她。

餓!肚子再次“咕嚕”響起。

這次便是連音歌和聘婷都聽不下去了。

孟雲卿轉眸看向音歌,午飯的時間過去好久,她不知道小廚房裏是否還有吃食。

音歌就小聲道:“晌午在老祖宗那裏留飯的,小廚房就沒做,應該……還有些早上留下來的點心和糖水……”

是當時給她墊肚子用的,都不知正經的吃食。

孟雲卿有些為難。

有人耳朵卻尖,“糖水好,點心也好,我不挑食。”說得不以為然。

音歌咬了咬唇,雖說如此,對方可是宣平侯啊,太寒碜了些。

孟雲卿便出聲:“先拿些點心和糖水上來,再讓小廚房做些東西來。”

音歌點頭,正欲轉身,段旻軒開口:“要糯米雞,糖醋排骨。”他也倒是不講究,不客氣,“前日侯府有做,糖不要多,醋不要酸,口感适中。”

音歌惶恐點頭。

孟雲卿就看他,怕是鬼畜病又犯了。

“糖水要熱一熱,怕要稍等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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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雲卿颔首。

音歌就去辦。

“孟姑娘坐。”他倒更像主人家一些,娉婷正好取了茶折回。

孟雲卿落座,随意瞄了瞄他方才放下的書卷,仿佛正是這兩天她在看得那本《以茶論經》。先前她和音歌沒有回來,段旻軒獨在苑中無聊,娉婷就拿了這本書給她。

孟雲卿想起珙縣時候,他讓她泡過幾壺茶,應當是知曉茶道的,只是并不精通。

他在看茶經也不意外。

段旻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随手拿起這本《以茶論經》,翻了翻:“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見到這本書,老爺子還說他那裏的是孤本。”言語之間,分明對這本熟悉得很。

孟雲卿卻有些意外,孤本?

她應道:“珙縣家中有一本,這本是外祖父留下的。”

段旻軒笑了笑,他口中的老爺子也是他的外祖父。

他沒有多說,只是應了句,“那巧得很,老爺子還以為他那裏的是孤本,如數家珍。”

言罷,端起茶盞,悠悠飲了一口,又緩緩放下。

“我自幼是老爺子養大的,他就好茶茶水水這些東西,只能投其所好,所謂的“孤本”還是我尋了好長時間尋到的,誰知你這裏就有兩本。”

他說得風輕雲淡,孟雲卿卻楞住。

從小是老爺子養大的,那多半便是雙親不在了。

孟雲卿就也低眉飲了口茶,心思玲珑,便一語帶過,“老爺子喜歡喝什麽茶?”

她頭一次主動同他說話。

段旻軒嘴角略微勾起,“喜好不一,同他的人一樣,陰晴不定,一日一個心思……”他如此形容老爺子,孟雲卿卻覺倒像說得他自己一般。

爺孫倆想必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怪脾氣,只是雙方都渾然不覺而已。

思及此處,孟雲卿不免一笑。

她少有在他面前笑。

他便也不覺多言:“老爺子一輩子征戰沙場,等到老了才開始學旁人附庸風雅。他身子不好,脾氣又倔得很,他喜歡便由得他去,家裏堆的茶快趕得上一個茶莊的私藏了。”

老爺子的形象描繪得栩栩如生,孟雲卿莞爾。

恰好音歌熱好了糖水和點心,跟在身後的小丫頭就端了上來。

孟雲卿是主人,只能作陪。

她中午用過飯了,便動了動筷子,随意嘗了兩口。

正餐還要等些時候,她擡眸打量段旻軒,吃得斯文。

應是家中教養嚴苛,食不言寝不語。

她就也不說話。

不多時,小廚房做好的糯米雞和糖醋排骨端了上來,他也安靜吃菜。

……

孟雲卿只覺這個時候的段旻軒再正常無比,全然沒有鬼畜的影子。

許是他一日中最正常的應當就是吃飯的時候了。

孟雲卿咬了咬筷煮,她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這般想。

尚在走神,只見對面的人合上筷子,整理端正放在一側,便知曉他用完了。

娉婷就上來收拾碗筷。

音歌在身後道:“姑娘,去外屋歇會兒吧,過了晌午,苑裏日頭大。”

嗯,她點頭。

她平時沒有午睡的習慣,這兩日午飯後,就在西暖閣的苑內散散步消食,然後窩在小榻上翻書。

今日有在段旻軒在,看樣子一時半刻也會賴着不走。

她沒辦法去小榻上舒服窩着,就在外屋的案幾上坐下。

前日裏沈琳來,說起喜歡看游記,她有些好奇,就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游記來看。

游記上有字跡批注,該是外祖父留下的。

她昨日看了不些,今日正好繼續。

她在案幾這頭,段旻軒就在書架前挑書,很安靜,也不說話。

孟雲卿就想起他是個愛清淨的人,最厭惡的便是他想要清淨的時候,旁人吵。

她也不知他挑了一本什麽書,書架前有搖椅,他正好可以用。

于是各看各的,互不相擾。

孟雲卿有時擡眸看他,他看書的時候專注,心無旁骛。

孟雲卿只覺他也不是特別的招人煩。

若是啞巴,就更好些。

思及此處,自己都覺魔怔了些,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音歌和娉婷來換了幾次茶。

她也聽他問音歌,是否有筆墨。

音歌就點頭去取。

他那裏是搖椅,寫不了字,孟雲卿這端是案幾,就起身讓他。

搖椅和案幾離了些距離,孟雲卿也看不清他的字。

午間的風吹來,她慵懶打了個呵欠,正好在搖椅上,舒服搖了搖。

他正好多看了她幾眼,這幅慵懶模樣倒和平時見過的謹慎小心不同,青絲垂下,額前的劉海遮了那日鏡湖邊見過的美人印記,眨眼間,修長的羽睫傾覆。屋外的陽光灑了進來,好似鍍上一層金輝。

她只覺他在看她,悠悠擡眸,正好遇上。

他笑了笑,恰到好處轉眸去看一側磨墨的音歌,“還有旁的筆嗎?”

有,音歌也老實,聽話去取。

他便低頭寫字,不再看她。

孟雲卿思緒忽然飄到遠處。

她小時候,爹爹和娘親就是這般看書寫字,互不相擾,她有時犯懶,就窩在娘親懷裏睡覺,等一覺醒來,卻發現呆在爹爹身邊。

……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久到她都以為記不清的時候,偏偏就這般想起了。

就似有沙子迷了眼睛,氤氲浮上眼角。

段旻軒就看她。

她斂了斂眸間氣息,好似随意般問起:“方才你說老爺子征戰沙場一輩子,那你上過沙場嗎?”

不過是轉移話題。

不想他真的點頭。

“不像。”孟雲卿有些吃驚,這句是實話。

她腦海裏的的将士模樣,都應當是如付雲,衛同瑞和沈修武這般模樣——其實她認識的也無非就這三人,但似乎都與段旻軒不一樣。

“哪裏不像?”他反問。

她忽然間也說不出來,書卷捏在手心間,躺在搖椅裏思忖。

半晌,才憋出一句:“太白了。”

這便是她冥思苦想的成果?

段旻軒忽然便笑了:“這話老爺子也說過。”

她就也跟着笑起來。

分明是玩笑話,他也應得出來。

由得一席玩笑話打趣,只覺關系不同先前陌生。雖然還是各自看書寫字,偶有的出聲,也不似早前那般無聊。

……

到了晚些時候,老夫人身邊的翠竹來了西暖閣。

老夫人讓人備了晚膳,請表姑娘一起去,說是沒有旁人了。

“外祖母又請我吃獨食。”孟雲卿莞爾。

翠竹呵呵笑道:“莊子上在晨間才送來松茸和野雞,老祖宗特意吩咐了晚上吃,說是要留着同表姑娘一道,嘻嘻。”

音歌也笑:“老祖宗最喜歡莊子上送的松茸和野雞了。”

“表姑娘收拾收拾,同我一道去吧。”翠竹笑嘻嘻打量四周,才見到外屋的段旻軒。

這不是……宣平侯嗎?

宣平侯來養心苑拜見老夫人的時候,翠竹見到過,眼下在西暖閣見着,自然吃驚。

孟雲卿一語帶過,他來這些借些書。

翠竹就點頭。

孟雲卿便讓她先回養心苑,她招呼一聲再走。

翠竹應聲。

臨走時,還回頭望了望。

她要去養心苑。

養心苑是老夫人住的地方,老夫人想單獨同外孫女一起吃飯,他自然不便去。方才寫得東西正好晾幹筆墨,就讓段岩收起來。

“我明日再來。”

孟雲卿哭笑不得。

明日,世子夫人安排了府中姑娘們的小聚,她是不在的。

剛說完,又有些懊悔。

有人下午就說了,西暖閣這裏清淨,同她在不在也沒有多大關系。

段旻軒就應聲:“嗯,我知道了。”

果真如此,孟雲卿搖頭。

……

她本來就要去養心苑,就送他出苑子。

正好經過那片碧油油的荷花池。

前幾日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這兩日便開了不少,倒叫人賞心悅目。

音歌歡喜,“姑娘,明日可以摘些,讓小廚房做荷葉包飯。”

段旻軒先說好。

孟雲卿奈何。

恰好行至岔道,就此分開。

待得她走出很遠,段岩終于忍不住開口:“侯爺,你這是鬧得哪一出?”

段旻軒就笑:“照書上說的,先混進府,再混臉熟。”

段岩嘴角抽了抽,他近日還能看了什麽好書?!

拐帶千金小姐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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