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回贈

沈琳和沈陶也認出段旻軒來。

“宣平侯?”兩人都是驚異。

“你們認識?”商君和有些意外。

雖然知道段旻軒上次來燕韓京中就是借住在定安侯府的,但從沈琳和沈陶的語氣來看,應是似是熟絡得很。即便段旻軒借住在侯府,走動多的也該是定安侯府的世子和幾個公子才是,怎麽同侯府的姑娘們都熟悉?

沈陶就應道,“宣平侯上次來京中就是住在侯府,端午時我們還一道去麗湖游船呢!”

沈琳也點頭,“宣平侯此番是何時進京的?”

看來姐妹兩人對他的态度都友好得很。

商君和就對他簡直刮目相看。

段旻軒來了一趟燕韓可是學會夾緊尾巴做人,幡然悔悟了?

在蒼月如何不是這幅模樣的?

商君和不免腹诽。

其實由得抓阄一事,大家打成一團,沈琳和沈陶都對他印象很好,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段旻軒也一一笑着應承。

唯獨孟雲卿這端沒有開口。

她是驚愕。

前不久還收到過段旻軒的信,說起老爺子痊愈後的種種趣事,今日就在平陽王府見到他。

蒼月到燕韓起碼要一到兩月的路程。

她總覺得有些恍惚。

“孟姑娘,好久不見。”

她不開口,段旻軒就主動問候。伸手不打笑臉人,反正他臉皮也厚。

孟雲卿就福了福身,“宣平侯好。”

方才隔了屏風,其實看不太清楚,眼下,才凝眸打量她。她今日穿了霜色的襖子,內襯了豆青色的裙褥,連系帶是月白色的,淺淺淡淡,倒和她的性子一般,相形益彰,一慣得讓人賞心悅目。

趙世傑就道,“你倒是好人緣,都先坐吧。”

平陽王開口了,大家便紛紛坐下。

巧不巧的,孟雲卿的位置也剛好在段旻軒正對面。

段旻軒擡眸就會看到她,也不算突兀。

她臉上有清淡妝容,顯得整個人都很精神。

由是那雙眼睛,像黑色的水晶瑪瑙一般,心若琉璃,刻意避過沒有直接看他,餘光卻頻頻瞥到他身上,他就也佯裝不覺,索性開口提起沈琳的婚事來,“聽聞婚期定在二月?許大人出使蒼月,我與他曾有過幾面之緣,确實相貌堂堂,談吐不凡。”

沈琳就點頭,臉上挂了些許害羞之色,“二月初八。”

“那時我應當還在京中,倒是要找許大人讨杯喜酒喝。”段旻軒應得自然。

孟雲卿才正眼看他。

眼下是臘月二十八,他要在京中呆到二月初八?

這未免,也太久了些。

她看他,他也順理成章朝她看過來。

四目相視,他絲毫不避諱。

孟雲卿就忽得想起麗湖那日來,不由得耳根子微紅,移開目光不去看他。

橘子正好将臘八粥乘了上來,一人面前端了一碗。

有人是趕了整夜的路,早間入得京,連口飯都沒有吃,臘八粥的香氣一傳來,便覺腹中饑腸辘辘。于是最先端起碗,嘗了一口,眉間攏了攏,好一陣才嘆道,“嗯,君和的廚藝依舊沒有進展。”一句話,便本性畢露,自己還渾然不覺。

孟雲卿微怔。

沈琳和沈陶也頓了頓。

商君和是平陽王妃的名字。

宣平侯能直呼平陽王妃的名字,應當是熟識,還是親近的熟識才對。

孟雲卿就想起,他二人都提起過家中有位老爺子。

還都是個附庸風雅,在家閑不住,喜歡煮茶,尤其喜歡雲州紫方的老爺子。

莫非?孟雲卿疑惑擡眸。

只見平陽王正好喝了一口,臉色就懵住。

商君和自己也端起碗,嘗了嘗,而後攏了攏眉,“也不難喝呀。”

沈琳和沈陶正好也端起了碗。

聽她這麽一說,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窘迫就差寫在臉上了。

段旻軒和趙世傑對視一眼,就紛紛笑了起來。

原是他二人逗平陽王妃的,孟雲卿便也低眸笑了。

沈琳和沈陶也回過神來,也跟着一道笑起來。

商君和是個不拘細謹的,也不生氣,指了指趙世傑和段旻軒道,“這一鍋喝不完,都別想出屋去。”

衆人樂得更歡。

……

晌午過後,沈陶又同商君和下了幾局棋。

這回,便都在一旁觀戰。

孟雲卿是看不大懂的,看了兩局就出去透氣了。

聽說王府裏有處梅苑,臘梅開得正好,她想去看看。

商君和就讓橘子領她去。

沈琳這兩日有些着涼,就沒有一道。

殿上賜給平陽王的府邸很大,王府裏人又少,顯得很是清靜。等到梅園,卻發現這裏的臘梅開得正好,年節前後,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加上今日晨間下了雪,幽幽挂在枝頭,很是好看。

“我給孟姑娘沏壺茶來。”

孟雲卿點頭,道了句謝。

梅園很大,她随意逛逛,偶爾的雪團落下來,砸在披風上,也不疼,反是自有一翻意境。

她攀了攀枝頭,臘梅的香味幽幽傳來,忍不住啓顏,猶若清風霁月。

“原來你是喜歡臘梅的。”身後是段旻軒的聲音。

她回眸,也不知道他是何時跟來的?

許是地上有雪,也聽不清腳步聲;亦或是他看了許久,才出聲問她的。

周遭沒有旁人,自然是同她說話,孟雲卿就問,“宣平侯怎麽不在竹苑看棋?”

方才見他明明看得入神。

段旻軒輕笑:“興致不是不大。”

意思是,看看便罷了。

那賞梅便是興致了,孟雲卿如是想。

結果還未等她問,段旻軒又開口:“我也不喜歡賞梅。”

孟雲卿就楞住。

往後的話,幹脆不接了。

段旻軒就自覺踱步到她跟前。

孟雲卿也不停步,兩人就并肩在梅園裏散步,腳步聲清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響,這苑子裏本就清靜得很,眼下仿佛就更為靜谧,好似還能聽到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孟雲卿只覺尴尬,就忍不住先開口,“前些日子收到你的信,說老爺子的病好了?”

段旻軒心底澄澈,“生龍活虎的,又在盤算着要去何處置一處茶莊子。”

孟雲卿就會心笑起來。

短短一句話,老爺子的形象就躍然紙上。

“那枚簪子喜歡嗎?”他忽然問。

孟雲卿滞了滞,“太貴重了,不能收,本還想着什麽時候還你的。”

他就笑,“就明日吧。”

孟雲卿微怔。

“換一支臘梅的。”他就笑。

孟雲卿簡直哭笑不得。

她如何忘了他是這樣的人?

段旻軒又道,“若覺得貴重,便回贈我一物?”

眉間微微挑起,略有深意看她。

她就莞爾,也不應聲。

正巧橘子端了茶水前來,“宣平侯也在?”

可她只取了一盞茶壺,一個杯子。

段旻軒就道,“要勞煩橘子再走一趟。”

她哪裏受得起,拔腿就跑開了。

暖亭裏又只剩了他們二人。

“聽聞從蒼月到燕韓至少得兩月路程?”她斟好茶遞于他。

茶杯只有一個,他從蒼月來,遠道是客,她理應讓他。

段旻軒從善如流,飲了一口,悠悠道,“少則月餘,若是有女眷同行,怕是要兩月。”

孟雲卿又被哽住。

所幸再起旁的話題,“方才你說要待到二月,可是在京中有事?”

沈琳的婚期在二月,他說要去許府讨喜酒喝。

他杯中的茶飲盡,她就重新斟一杯。

她一面斟茶,段旻軒就好似不經意間應道,“唔,聽說将軍府在和侯府說親。”

孟雲卿手中一僵,茶水就從杯裏溢了出來。

她噤聲。

轉眸看他。

将軍府就是衛家。

不知道他忽然說的這句,同她剛才問的是否有聯系。

段旻軒伸手取過茶杯,也不在乎溢出的茶漬,浸染了衣袖,一飲而盡。

寒風過,臘梅飄離枝頭。

有的落在雪地裏,有的落在暖亭上,有的飄落在肩頭。

有暗香盈袖。

恰巧橘子取了茶杯回來,跑得氣喘籲籲,手中還拎了一食盒的糕點前來,一一布上。

這是蘿蔔糕,香芋糕,金絲玉容糕,棗糕……

先前的微妙索性蕩然無存。

回到侯府,還不到黃昏。

臨別時,平陽王妃邀了她們年初時候一道去游玩,沈琳和沈陶都應好。

晚間,老夫人那頭給各房送了臘八粥。

臘八粥是老夫人讓秦媽媽親自做的。

後日就是年關,侯府裏都要聚在一處吃團圓飯的,臘八就不多此一舉了。

回到聽雪苑,音歌和娉婷就問起平陽王府的臘八粥來。

孟雲卿點頭,好喝。

那同秦媽媽做的比呢,音歌好奇。

孟雲卿想了想,似是沒有秦媽媽熬得火候好。

娉婷就笑了起來,“那姑娘多喝兩碗。”

年關裏,各苑都要給苑裏的下人們打賞,圖個吉利。她今日去了平陽王府,就囑咐音歌和娉婷準備些紅包和碎銀子。此時想來問起,音歌就道都準備好了,只等姑娘回來就可以包紅包了。

孟雲卿便道,快拿過來吧。

明日就是臘月二十九,侯夫人想到周道,府中不少下人年關都可回家過年,屆時侯府裏應當沒有多少人留守了。

她要趕在明日把紅包發出去。

音歌就拿了備好的一疊紅包和碎銀子來。有給苑中下人的,還有像婉婉,和懷錦,寶之這些小孩子的。另外,還有一些随身的小紅包,在新年的時候打賞之類,總會派得上用場的。

屋內,主仆三人就有說有笑包起紅包來。

這一宿便過得極快。

……

翌日清晨,喚了苑中的丫鬟婆子到一處,先給大家發過年的禮錢。

聽雪苑中本來事情也少,年關時候也不會備小廚房,更用不到人。

孟雲卿就做主,将年三十的假提前到了二十九日晌午,丫鬟婆子們可以拿了錢回家。

除了紅包和壓歲的銀子,還讓音歌和聘婷備了些包好的糖果,給家中的小孩子們帶回去當零嘴。

苑中的丫鬟婆子們便都高興得很。

臨到中午,丫鬟婆子們都在同孟雲卿道別,說些新年吉利的話,段岩卻來了苑中。

孟雲卿意外。

段岩就道,侯爺讓我來找孟姑娘,說要取些東西回去。

孟雲卿就想起昨日來。

“就明日吧。”“換一枝臘梅的。”

他當真了。

孟雲卿便讓娉婷去取了那日收起的錦盒來。

娉婷看也沒看,就取了過來給她。

她也沒打開,遞給段岩,“勞煩轉告侯爺,多謝他的好意,臘梅就不必了。”

段岩嘴角抽了抽,雖然不清楚緣由,但如實轉給給侯爺便是了。

段旻軒接過錦盒。

錦盒裏是那只白玉雕的荷花簪子不假,一旁還規整放着兩個——劍穗子。

他微楞,緩緩拾起這兩個劍穗子,看了又看。

做工算不得精致,不是從外面買來的。

應是有人一針一線學着做來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若覺得貴重,便回贈我一物?”

她只是看他,莞爾,也不應聲。

……

這對劍穗子,他實在喜歡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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