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島
楚小姐曾經說過:“說一句假話最少要用二十句話去圓,這樣太累。我不喜歡累。”
大家相信楚小姐決不說假話。确實,到了她那種位置還要說假話嗎?
所以當楚懷玉說出“對不起”的時候,美男的心碎了。
楚懷玉問:“為什麽想娶我?”
美男盯着楚懷玉的臉,試圖用火辣辣的眼神燒穿她臉上的面紗。
他道:“傳聞中面紗下你有世間最美的容顏。”
楚懷玉笑了一下,說:“你錯了,還有人戴上面紗是因為她臉上有一塊讨厭的瘡疤。”
美男當即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又露出悲痛的表情。其實,她不過是說有人如此,并沒有說她自己是這樣。
楚懷玉又道:“你應該去南邊,幽莊的莊主柳從風的大女兒柳絲絲也戴着面紗,她曾宣稱,見了她的樣貌的不是死人,那麽,就是她的夫君。”
美男嘆了一口氣,頗有些懊惱,他道:“現在江湖上的美人兒,都随了移花宮那一套,戴着面紗等着別人來揭。若揭開的是美女倒也罷了,若像九陽宮那位,揭了個大馬猴,還因為當場拒絕而被那個大馬猴追殺至今,那就不怎麽妙了。”
“蔣小姐身姿妙曼,燕雲十八掌使得甚至超過了她的父親,唯獨五官太過緊湊。況且……”楚懷玉頓了頓,“況且,擂臺上白紙黑字,有言在先,凡三十歲以下還未婚配者都可參賽,誰揭了面紗蔣小姐就嫁與誰。蔣小姐也沒說長得不好的就不能來參賽,九陽宮的楊公子違約在先,蔣小姐追殺在後,也不是無理。”
美男笑道:“生死有命,姻緣在天。鮮花插牛糞,蛤|蟆配天鵝。若我早來中原五年就好了,即使打不敗移花宮宮主,也能見一見面具下那為天下盛傳的美貌,就算是成為移花宮的奴隸也甘願啊。”
“美人在骨不在皮,一味貪戀美貌可沒有好下場哦。”楚懷玉淡淡地說。這張美男是沒做過奴隸才敢這樣大放厥詞。
“不知楚小姐有沒有見過移花宮宮主?”美男問。
“據說見過的都已經成為移花宮的奴仆了,而那些奴仆又多成了移花宮的花肥。那些可都是武林中有名的青年才俊,與他們牽連的又是偌大的家族。移花宮不費一草一木僅憑少主那張臉就統一了大半武林也真是古今未有之奇談。”楚小姐道。
美男嘆了口氣,道:“确實,若不是那個‘宮五’揭了當時還是少主的移花宮宮主的面具,那些青年才俊也不會如此前仆後繼,武林也不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也正是因為那宮五,才得以讓那副絕色容顏得見。那宮五揭了移花宮宮主的面具對天下人不好說是好運還是噩運,但對于她自己卻算得上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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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這麽說?”
“那宮五因揭面具而被迷得神魂颠倒繳械投降使得天下人都有機會得到移花宮宮主,這難道不就是天下之喜?至于她的不幸嘛,自然是因為她明明要贏卻輸了,可不是一條可憐蟲?”
楚懷玉笑道:“依公子所見,那宮五豈不是武林的罪人,武林的恩人以及武林最大的可憐蟲?”
“是也”,美男也哈哈大笑。笑完他似乎想到了柳小姐,便道:“只是不知道柳小姐面紗下面到底是何等的容顏。”
楚懷玉道:“我有幸見過柳小姐一回,卻沒死。若‘鵲橋美人榜’分出男女,她确實無愧于江湖第一美女的稱號。”旋即又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我不是男兒郎。”
美男哈哈大笑:“不是男兒郎又有何妨?不才本就打算在楚小姐這裏遭拒後去南邊參加柳莊主舉辦的比武招親大會,聽楚小姐這般說,更是心猿意馬,恨不得插了兩翅直接飛過去。”
楚懷玉拱手:“那就提前祝少俠早日抱得美人歸了。”又道,“從島上到江南一路路途遙遠,少俠自然是不拘小節,但是其他求婚者未必如此,去了江南也少不了為了俗事上下打點,何不讓我派上幾個手下,左右為公子獻上犬馬之勞?”
美男道:“楚小姐富可敵國,出手大方,再加上懸壺濟世,也難怪這濱海一帶到處有人稱小姐為‘玉菩薩’。我這一遭,即使沒得小姐垂青,也是來對了。”
他是開心,可是在江南的柳絲絲不定卻更加苦惱了。
柳絲絲年芳三八,對,她已經是二十四了,她爹媽為了她的婚事急的胡子都白了。你要是問她媽哪來的胡子,楚懷玉一定會極不優雅的白你一眼,這個全民攪基的世界這可是基礎設定好嗎?至于柳絲絲的親娘嘛,她在柳絲絲還點點大的時候就跑了,至于為什麽跑至今是一個謎,畢竟她可是嫁了所有人都想嫁的“柳七哥”。
她爹媽着急,可是柳絲絲本人卻一點都不急,作為第一美女的她不覺得自己目前有嫁不出去的危險。所以她現在發愁的是如何應對這麽多上門求親的男男女女。幽莊幽莊,本是曲徑通幽之處,最是清幽的所在,可現在呢?多了那麽多亂哄哄的男女。
又忽悠走了一個求婚者,楚懷玉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面紗随手一抛,撿起一本書歪在床上。
若是房間裏有人的話,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即使他是世上膽子最大的人,即使他曾從那個叫做“死無葬身之地”的骨都回來。
但是房間裏不會有人。絕不會。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任何人進入過楚小姐的房間。即使是打掃這樣的事情也都是楚小姐自己做的。楚小姐從來不願意麻煩別人做任何事,即使大家都只會覺得那是榮幸。
我們來說說那張臉吧。
借着從窗外進來的白色的日光,可以看到她有很長的睫毛和一個很好的鼻子。她的鼻子瘦削、結實、高挺,泛出一點圓潤的光澤,顯得英氣逼人。
從鼻子陡轉直下就可以看見她的唇。她的唇形很好看但是唇色很淡,仿佛那至高的天神也不敢為她着色。它是在等誰?而誰又被賦予了這造物主都不曾擁有的資格?
她無疑是個美人。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美人左邊顴骨上竟然烙了一個字!
有很多人會在奴隸的臉上烙字,稱為墨刑或者黥面,可是誰會在楚小姐的臉上烙字呢?誰敢在楚小姐臉上烙字!這是連想都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的事。
那是一個“唐”字。
一個左右對稱的篆書的“唐”。
不是很紅,卻很瘆人。
它就像是一個神秘的符文封印着讓人無法探查的東西。
看到它,熟知五年前那場震驚全武林的比武招親的人就會立馬想到“宮五”,也就是那個被移花宮宮主改名為“宮醜”的女人。
五年前的比武招親上,不知道有多少舉世有名的俠女俠少折在移花宮宮主的手裏,想要打敗他的人到最後都被烙上了一個移花宮的标志,成為了移花宮的奴隸。而那受到宮主青睐的失敗者宮醜竟然有幸讓宮主親自用劍為她刻上了“唐”這個象征着他個人的标志。移花宮宮主叫高唐。
楚小姐與宮醜有何關系?而成為移花宮的奴仆之後“宮醜”又是如何成為“楚小姐”的?
陸小鳳用劍架着藍袍少年,那幾乎永遠舒展的眉頭難得的皺了又皺,那番大義凜然的程度倒仿佛被架住脖子的是他一般。
再看那個藍袍少年,除了剛被劍架住那一會兒有一瞬間的愕然,之後,笑意就沒有從臉上下來過。他也不怕那劍,只顧自己橫沖直撞。陸小鳳可不是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的人,他微微一笑半個呼吸間已将少年脖子上的劍換做了自己的手。少年比他矮了一個頭,這個姿勢他動起手來也方便。
但是,這樣走着走着,少年話不講了,原本微不可聞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了。他的手背上幾乎要被少年炙熱的鼻息灼傷。
陸小鳳心下一驚,對方該不會突然發病了吧?或者是練了什麽邪功?轉念又想,也可能是假裝的,為了借我關心他的時候突然發難。少年武功門路頗為詭異,他可沒有把握下次還能這般控制住他。
不過最後他還是問了一句。
“喂,你沒事吧?”
結果他的話一出口,少年的呼吸又陡然加重了幾分,陸小鳳當即就要收回控在他脖子上的手。可是他竟然沒有成功!
因為少年的手鉗住了他的手。
陸小鳳實際上也是個二十不到的少年郎,當場被激出幾分血氣,想讓少年吃點苦頭,就也不想着把手收回,反而加了幾分力度。
少年被扣住身體最脆弱的地方,鉗住陸小鳳的手一下子青筋暴露,在蒼白的皮膚下顯得格外可憐。就像是一條缺了水的魚。
這下總應該吃到苦頭了,陸小鳳這樣想着就松了幾分力氣。
少年急咳了兩聲,扭過身,微微擡頭直勾勾地看着陸小鳳。他的臉上是病态的潮紅,眼中似乎隐隐還有一點興奮。
他喘着粗氣說:“你想看看另一個我嗎?”
“什麽?”
陸小鳳問完才知道什麽叫追悔莫及,因為他發現自己掌下的那個少年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變了。若說之前的變化是讓他吃驚,那麽現在,就讓他直接愣住了。
他看着少年雙手攀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扭動着身子,把他的手一個勁地往他自己身上按。眼神熾熱,近乎癫狂地喊着:“撕我衣服,然後打我!用鞭子用竹條打我!”
當少年用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針紮向自己而又錯手紮到陸小鳳手上的時候,陸小鳳才反應過來。他抿着嘴唇,攔腰抱住少年,往他之前見到的那個河邊,以最快的速度奔馳而去。
“撲通。”
這是少年被扔進水中的聲音。
陸小鳳沒有看少年會不會淹死,從懷裏掏出一瓶金瘡藥,開始處理自己被紮的傷口還有之前自己割開的手臂。
“你割開手臂,鮮血像花瓣一樣,很美。”
少年站在漫過他腰際的河水中,神色平靜略帶笑意,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模樣,但是聽他的話卻感覺還不是很正常。
陸小鳳沒有理會他,他決定自己去找這裏的老大。
他喜歡所有有意思的東西,奇怪的東西,但這個少年那些奇怪的表現卻讓他無論如何也有意思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