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登堂入室（二）
只一會楚懷玉的眼裏已泛出淚花，破碎的聲音通過聲道：“高……唐，我痛、痛……”
高唐冷冷地看着她終于收了手。
楚懷玉一下子從門上滑下，癱坐在地上急咳。
高唐想從她手裏接過她拿在手上不放的東西，她愣了一下才慢慢松了手。在剛剛，她竟然為了不把手上的東西撒掉而不選擇反抗！
楚懷玉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擡起頭倔強地看着高唐。
高唐将東西放在一旁，突然蹲下來揭去了她的面紗，親吻她的眼淚，也親吻她發紅的脖頸，最後啃咬似的侵犯她的唇。她的唇本來沒什麽血色，此時便染上了誘人的色澤。
楚懷玉将他推開。
高唐冷笑一聲站起來，就像剛剛熱烈親吻她的人不是他一般。他說：“你寫那些東西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後果。”若不是你，早就該死了。
“咳咳，你、你看啦？”楚懷玉揉了揉脖子從地上站起來。“我并沒有說裏面的主角姓甚名誰，你自己往上套怪我？就算寫的是你，這也是我自己給自己看的，更不會礙到移花宮宮主的名聲。”
高唐看着楚懷玉脖子上的紅印，拳頭緊了緊手指甲便深深地陷進肉裏去。他感覺随着時間越來越緊迫 ，他的脾氣也越來越不好。這一次，竟然又傷害了她……
見高唐不講話，楚懷玉也有些不安，她好像确實不該這麽做，對于古人，名聲好像是更看重的，而自己還寫了這種東西，即使在現代也可以被判個侵犯名譽罪了。這樣想着她便尴尬地說：“我下回不寫便是了，對不起啊，沒想到你會看到……”
高唐臉色微沉，好好的氣氛竟然被他自己破壞成這樣。于是他勉出一個笑容來，道：“我以前總聽說寫小說的人總會把自己或者自己親愛的人代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裏面的移花宮宮主即是我，另一個，莫不就是你自己在小說中的投影吧？是了，你在比武招親中被迫進了移花宮正和裏面的狄知一樣，後面你自己想象的香豔場景嘛，莫不正是你春情蕩漾？”
“你，你，”楚懷玉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臉色又變得通紅，這回卻是羞怒的。終究她還是不願落他一步，便道：“你既然如此想，那麽你再說說我寫的移花宮宮主屈居人下是什麽意思？”
“你看那天上的月亮。”高唐指向窗外那一眉新月，道：“月亮離得遠，所以人們便覺得神聖。神聖的東西可望而不可得，于是便有人把月比作嫦娥，嫦娥是女子，這般便可在書中與之相會結合，而侵犯神聖的東西更可以滿足人的欲望。”
高唐又指了指桌上花瓶裏的山茶花，繼續說道：“有人覺得花很美，于是就将她們幻作妖化了仙，或者煙媚粉靈，寫入書中，然後便可與人通款曲，共枕席。也是一樣的道理。”
楚懷玉怒極反笑：“你是說，我覺得你又神聖又美，所以也就把你寫入了書裏，侵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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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笑道：“正是如此。”
楚懷玉還待說什麽，高唐卻已經在桌前坐下，拿筷子夾起一個餃子放入口中。她可以看到他咬下去便露出碧綠的餡來。
高唐吃了一個便夾起一個餃子，朝她道了一聲：“啊——”
楚懷玉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然後整個餃子便塞了進去。“唔唔……”好不容易吃下去一點，她連忙将手伸向桌上的茶杯，噎死她了。結果這時候高唐似乎還要伸手搶她的杯子，她連忙将水往肚子裏灌，還不忘得逞一般地瞟了高唐一眼。
高唐淡然地收了手，搖了搖頭嘆息道：“這我剛剛喝過。”
楚懷玉當即便嗆了兩聲，眼睛一轉想到了什麽便道：“算啦算啦，我啊也學那個衛靈公，他不嫌棄彌子瑕吃剩的半個桃子，我也不嫌棄你喝剩的半杯水。”
高唐當即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餃子還是被話。他心道，她找什麽比喻不好，偏偏找了個斷袖分桃的舊典，擺明就是膈應他，而他竟然真的被膈應到了。
他幽幽道：“等彌子瑕色衰而愛弛，衛靈公便對着衆人指着彌子瑕說，那人曾将吃剩的桃給他吃。我還這般青春年少，你已經被我的半杯水嗆去，不知道以後更會是如何薄幸寡恩。”
楚懷玉當即伸過頭叼走高唐還未放入口中的半個餃子，咽下之後道：“等你以後年老色衰，我便對衆人說，那個誰啊，以前不止讓我喝他喝剩的水，還讓我吃他吃剩的餃子。”
高唐哈哈大笑，肩膀劇烈顫抖，楚懷玉不曾看到他笑得那麽瘋過，許久，他看着她的眼，深深地。他道：“若真有那麽一天，我絕不反駁。”
當晚，兩人睡下，一個在榻，一個在床。床與榻，隔着一扇珠簾，還有碧紗的帷帳。
高唐從來只能在點了很濃杏香的條件下入睡，他也并不打算睡覺。他屏住呼吸，就能感覺到楚懷玉輕輕輕輕的呼吸，以及偶爾的輾轉。
夜深了，更深，更深，更深……月兒已經看不見了，月兒的光輝也暗淡了……竹葉沙沙，沙沙，沙沙……尋覓，尋覓，尋覓……
許久高唐嘆了口氣，壓聲說：“你動什麽？”
楚懷玉驚道：“你也還沒睡啊。”
“廢話。”
楚懷玉這回倒沒反駁，被子、衣物窸窸窣窣地響。她道：“有只蟲子咬了我一口，癢得難受。我剛剛用手摸，已經腫了一塊。不知道什麽蟲子，夏天都還沒到呢。”
“你們島上才能出的新品種。”
衣服的聲音更是響作一團，她道：“我出來拿一下止癢的藥膏，在你這邊。”說完便光着腳，出來。
她在暗中摸索着點了根蠟燭，燭光微紅。暗夜裏的光。刺眼。而她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高唐看見她拿了一管藥膏，提挽褲腳，露出一條雪白嫩腿，在那裏揉搽。
高唐道：“你也不知道避嫌。”
“這裏只有你一個，你身上哪塊肉不比我好看？被你看就看了。”
“這是什麽歪理。”
高唐最初也覺得沒什麽好看的，但這麽一說，再看時就覺得不一樣了。也許是在月夜，也許是在燭光底下的緣故，便覺得那一雙腿隐隐約約美得厲害。
楚懷玉的紗褲直卷到大腿根部，她在女子裏面本就是鶴立雞群，現在整條腿露出來，越發覺得長，又白又嫩，兼之她自己那雙玉手還在揉捏……
高唐連忙閉了眼不敢再看。
後來她聽到她光着腳在地板上一下下的踩着，便覺得那腳也是這般一下下的踩在他心上。
楚懷玉也沒有睡着，倒不是因為腿上還癢，卻是因為往事潮湧一般，想避，卻發現這回真的是避無可避了。
也許，回憶往事更能夠讓自己清醒，那樣的痛，只在記憶中已經是那般無法忍受，她真的怕再發生一次。
她将被子拉過，過頭地蓋着，眼淚從兩頰無聲地淌下，潤濕了青紫色的被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