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迎接
不知不覺數日已經過去。這春秋時代,宿在院中,沒有繁文缛節,不涉天下亂世,小日子也算有滋有味,就是不斷有親朋好友來訪。
“真是妖嬈。”姜瓊燕贊嘆着篆體,單手托腮,眉眼柔順,垂着長長的睫毛,細嫩的皮膚上絨毛被日光照出一片熒黃。
管夷吾輕叩門扉:“公子。”
“進來吧。”姜瓊燕放下毛筆。竹簡上的墨汁輕輕閃動。
“是你?”看着進門的管夷吾,姜瓊燕眉毛一挑。
管夷吾頓了一頓,面目肅然:“公子難道不想看到我?”
姜瓊燕站起身,請對方坐下,穩穩心神,做出恭謹的姿态:“怎麽會?管執事是三哥的老師,才華謀略是一等的,我滿心敬佩,巴不得經常看到您呢。”
管夷吾神情詭異,看看潤澤的毛筆和鋪排許多的長案:“六公子和三公子之間嫌隙很大,我是知曉的。”
看來是以為自己在嘲諷,姜瓊燕沒好氣的歪歪嘴巴。管夷吾看六公子一派不以為意,心下嘆息。
“我來此是想問問公子......”
“管執事難得......”
聲音撞在了一起。兩人一起默然。
“管執事請說。在這緣齋,您是老師。”姜瓊燕低頭。
管夷吾驚異于對方的态度,欲開口推辭,又壓下,沉吟一瞬就開口詢問:“召忽兄說你要一把隕石匕首。可是這隕石,不好煉化。所以他雖同我一起回來,但是去了司空。”
想必這司空是冶煉兵器的地方。
姜瓊燕蹙眉想了一下,鐵的熔點比銅高,所以打造更難。但是既然能熔化銅,加高一些溫度應該不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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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有求于人,姜瓊燕起身壓低姿态:“隕石的物質和平時兵器不一樣,火的溫度再高一點,可以熔化。”
“你一個女子要匕首何用?”
這問題需要這麽糾結嗎?姜瓊燕笑笑,只得再次作答:“女子體弱,匕首所為防身。男子人人佩劍,我帶一小劍,難道違了什麽法道嗎?”
齊宮不知可有法律之說。管夷吾神情猶疑。踱步兩圈,神情雖然掩飾,還是透出些許焦躁:“公子請便,我先退了。”
姜瓊燕蹙着眉尖,這就走了?是否遇到了什麽難事?
“公子,公子傅回來了。”
姜瓊燕看邵香風風火火的,笑:“怎麽啦?你比我還想他?”
“公子不敢這樣說。”邵香臉色一下變得難看。
一聲嘆氣,姜瓊燕心想,果然玩笑不能随便開,手一攤:“我用不用去迎接啊?”
“公子傅已經在緣齋等您了。”邵香沒好氣的提醒,一臉恨鐵不成鋼,不過鋼鐵還沒怎麽現世呢。明明這句話才是重點,卻不先說。
“老師。”遠遠便看到那拔然挺立的身影,姜瓊燕行禮。
召忽立在樹下,風塵仆仆卻又溫文爾雅。
“老師怎麽不進屋子?”姜瓊燕看緣齋開着門,疑惑。
召忽對公子輕笑搖頭:“公子,君夫人回來了。”
“呃......”姜瓊燕不知所措。君夫人?難道是哪個後媽?
“便是二公子。”
“哦,”姜瓊燕裝作了然,面目複雜,“二姐回來了啊。”
召忽點頭,眼角上挑:“這兩日車馬會到,三公子事務繁忙,他的意思,是讓你去迎接一下。”
姜瓊燕笑的燦爛:“好啊,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二姐了。”
看召忽遠去,姜瓊燕揉揉發酸的臉頰,沒事沒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第一次踏出府邸,大齊的公宮映入眼簾,磅礴霸氣,色彩低沉而穩重,哪怕千年前,建築已經光彩奪目。
長長的大道上一隊花枝招展的儀仗緩速前進,沖飛雪客棧直面而來。
客棧前站着泱泱一群人。
“好大的排場。”姜瓊燕指着前方的盛大車隊,對召忽側頭輕笑。
諸兒看着妹妹扭開頭顱對着下臣笑吟吟的,病态的臉頰帶着一股別樣的笑意,根根僵硬的手指探出想摸妹妹絨發:“妹妹這麽興奮,是不是等着吃姐姐帶來的鹿肉?我們宮裏也有啊,也不見你這麽愛。”
姜瓊燕回頭看到那蒼白帶紫的手指頭迎頭而來,急忙躲開,哪有人上來就摸頭的,況且那顏色怎麽看都不夠健康,讓人不安。
“這個太子怎麽這麽瘦削?”動作太過明顯,姜瓊燕心裏尴尬。
諸兒看出小妹的嫌惡,不禁嘴角上翹,劃出一個陰冷的笑。
召忽眉頭皺起,上前半步,不着痕跡的把姜瓊燕往一邊拉了拉,躬着脊背輕語,他聲音溫柔淺潤:“公子既然出來迎接君夫人,就該高高興興的,那些讨厭的人,躲遠點就是。
“嗯。”姜瓊燕贊同的點頭,男人應該不會那麽小心眼,這就記恨上。
隊列停住,一衆仆人鋪開陣勢。
姜影輕扶車沿,踩着木枕施施然從高辇上走下,霎時旖旎立現,一身深绛色曲裾映的領口腰帶越發雪白,即使便服也擋不住絕色之姿。
看見長兄站在前方,姜影撫平衣裳褶皺,颔首上前,聲音傲然而粘膩:“二妹見過太子。”
諸兒狹促的笑笑,懶散的踱了一步,圍着二妹走了半圈,低下身子沖妹妹眨眨眼睛,仿佛醉了骨頭:“二妹真是越發國色天香。”
姜影立姿妩媚,纖手細細描摹眉線:“大哥真是油嘴滑舌。當着小妹,也不怕閃了舌頭?”
瑟縮退了一步,姜瓊燕一時尴尬,大庭廣衆這麽肉麻。只覺腳下一個不平,身後一聲悶哼,竟是踩上了召忽的腳背。
看着公子轉過來的臉頰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召忽回以安心的笑容。
臨淄令招呼下人搬運貨物,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見過君夫人。此次行程,君夫人當住在飛雪客棧,我會派人保護君夫人。”
“辛苦了。”姜影有禮的一笑。
臨淄令退出圈子,看管衆人妥善安置一衆物品。
飛雪客棧是官棧,往來住的皆是大夫重臣。齊國富庶,裝配皆是上等。姜影是魯國夫人,自然是重禮。
諸兒看到二妹的目光,似乎又要客氣,痞痞一笑:“妹妹說笑了,既然回了國,在兄弟姐妹面前,不必多禮。”
“多謝大哥。”姜影眸中一陣冷笑。此時是這般說法,哪天指不定一發火,可顧不上什麽親情的吧。
姜影笑容可掬的沖小妹走過去,蹲身捏捏妹妹稚嫩的臉頰,道:“小妹有心了,前來接我。二姐在客棧淨身,換過衣裳,晚宴拜見君父後,再與妹妹親熱。”
姜瓊燕只覺臉頰如飄香的油脂劃過,僵硬着身子還沒緩過勁,姜影的身影已然轉過。
兩道熱切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暧昧無限。不知其中蘊含了多少意味。姜瓊燕感到一絲不一樣的詭異。
“我在飛雪客棧遺留了一件衣衫,就随二妹一同進去吧。”諸兒嘶嘶的低聲笑着。
姜影一個嗔怪的眼神過去,玉指交叉在了一起。
臨淄令正從裏面走出,見兩人同行立馬拱手行禮,讓到一旁。
街上人群個個拿眼睛往這邊瞅。
眼看兩人無視自己直接前行,姜瓊燕手伸出半截默然退回,睜大眼睛擡頭,無辜的看着召忽,不知何去何從:“召忽,我們不跟上嗎?”
“君夫人有太子陪伴,想必是用不到公子。”
姜瓊燕垂着濃密的睫毛,撇嘴:“那我們該去哪?”
召忽一笑,眉眼都透着暖意:“公子可回府讀書,晚間再去見君上。”
姜瓊燕一時晃了神,腦子要炸,好不容易出了那個小院子,一轉眼又要回去?她輕咳一聲,學着童稚的撒嬌:“讀書讀書,還是讀書。你天天給公子糾和我講書,還不膩。”
哼了一聲,賭氣的扭身沖棧內走去,昂首挺胸:“你不讓去,我偏要去。”
臨淄令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不敢阻攔,苦着一張臉看這麽多個大角兒一同進去。出了事可都是自己擔着,這六公子不懂事,公子傅作為老師,怎的也不攔。
“大人?”粗布小役看臨淄令臉色不善,忙詢問。
臨淄令咧着嘴想了想,吩咐小役:“去,告訴客棧主人,小心伺候。”
“诶。”小役腳下麻利,跑的挺快。
飛雪客棧院子闊大,地上鋪設暗色地布,引領道路。木式建築厚重古樸,窗框鍍銅,古樹翠大。
碎步走了不多時,姜瓊燕便忍不住回頭。召忽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濃眉寬臉,甚是養眼,打在身上的樹葉陰影冒着陽光的側亮。
蘭苑外一排侍女奴才站的整齊。院中一棵百年柏樹葉子碧中帶黃。樸樹楓楊仍是英姿飒爽。
院中一衆物品擺放雜亂,搬進來還沒來的收拾。屋內裝飾奢靡,比之外面顯暗,木盒長案鋪有淺色繡花細布,香龛雕刻精美。
姜影緩步跨過一個個物什,細細打量了一遍,甚是滿意。從深處踱到門口,看着太子媚然笑了笑,纖手下撥交領,觸觸自己的鎖骨:“大哥的衣衫難道在我的院子?”
諸兒默默看着妹妹,低笑一聲:“不在,可是好想看着妹妹。一會兒妹妹要面見君父,我嫌不夠。”
姜影冷笑一聲,手指移位,衣領重新裹住白嫩的脖頸:“晚宴自然會再見,大哥在這侍奉,我很惶恐。我很是想念君父,收拾一下就入公宮。”
諸兒似是不在意轉轉脖子:“君父最近可是被鄭國愁的不輕啊。”
收回眼神,姜影也打個哈哈:“不知道姬忽那混蛋如何啊?死了沒有?”
諸兒咽下一口唾沫,眸中惱怒。
“妹妹怎麽會不知道那鄭國太子的消息?”諸兒試圖湊近嗅着美人,眼睛盯着美人兒脖頸,好似想要嗅一嗅那芬芳,“若真不知道,那便是不想知道。”
“大哥真是的。老是猜中人家的心思。”姜影眼神底部暗波湧動,雙手捂上自己的心口,“我這病,還不都是他給氣的。”
“那是他沒福氣。”諸兒陰測測道,“妹妹此次回來,不知安得什麽心?這于理不合,君父不會怪罪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點嫌棄女主的名字了,哈哈,透着一股裝X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