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節

都不曾讓外界知曉,就更不用提這行刺之人了。只是,我心裏想着你上回向我打聽過的事情,便有些疑慮。那刺客,該不會就是你?”

他……遇刺的消息,竟然被瞞着?被誰瞞着?為什麽要瞞着?

莫怪,莫怪這一路以來,她根本沒有聽聞過任何緝捕自己的消息,原來,竟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錦瑟失神的想着,幾近失态。

靜好驀地起身上前,伸手握了錦瑟一把,驚駭道:“真的是你?”

錦瑟緩緩擡起頭來,容顏慘淡的望着靜好,仿佛根本聽不見她問了什麽。

她已經盡力不去想這件事了,是不願,亦是不敢,甚至宋恒之前想問,她都阻止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懼怕什麽,可是就是不能去想,哪怕是一絲一毫與那件事相關的東西,都會讓她驟然失魂,一顆心仿佛被人緊緊捏住,無法呼吸,亦無力掙紮,只是痛,卻幾乎讓人恨不得去死。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夢中似乎會飛快的閃過一絲那日的情形,可是卻只是一兩個畫面,她就會猛然驚醒。 只在那時,她才會無意識的想一想自己究竟在怕什麽,最後終于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怕死。怕青越那群人,會将自己捉回去處死。

既然是怕死,那便讓自己好好活着好了,活着,便不會死,不會痛。

“錦瑟?”靜好見她臉色實在蒼白得有些吓人,不由得輕喚了她一聲,“你還好?”

她手心溫熱,觸上錦瑟冰涼的指尖,錦瑟驀地一驚,擡頭看着她,這才終于似回過神一般,語調平靜的答道:“我沒事。”

“是麽?”靜好微微一笑,“你這模樣,可真教人害怕。我還以為是我說錯了什麽。”

錦瑟不斷地深吸着氣,勉力搖了搖頭。

“其實,你又何必如此呢?”靜好将手邊的熱茶塞進錦瑟冰涼的手心,這才又輕嘆道,“不顧一切,拼盡所有的去刺殺他,若然被人知道是你做的,你可就沒有活路了。更何況,他雖然幾乎傷重不治,到底還是沒有死。”

錦瑟手中的茶杯再度砰然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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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他……沒有死?”錦瑟仿佛是不敢相信,又仿佛是絕望,總之只一瞬間便淚盈眼眶,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他還活着?”

“是啊。”靜好望着她,微微笑了笑,“我聽說他是傷得極重的,至今,仍然沒有醒過來。不過也許只是被禦醫用藥吊着一條命罷了。你也不必這樣懊惱。”

錦瑟驀地掩住了臉,胡亂擦掉臉上的眼淚,卻似乎仍然回不過神來,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怎麽了?你該不會還想着,要再回去殺他一次?”靜好微微瞪大了眼眸道,“你可萬萬沖動不得!”

再……殺他一次?

錦瑟腦中無意識回響着靜好的話,明明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卻只覺得可怖:“不——”

靜好連忙拉住她,道:“不是便好。你将他傷得那樣重,其實也算是報了仇,了了願。人生在世,能不造殺孽自然是最好的。我看你心境實在是有些混亂,過兩日我恰好要去相國寺進香,不若,你陪我一同上去住幾日?”

錦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答應了沒有,也不知靜好是何時走的,只記得當自己最後看到綠荷的時候,竟忍不住撲進她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綠荷,他沒有死——他為什麽沒有死——”

三日後,當靜好派來接錦瑟的馬車停在別院門口時,錦瑟和綠荷都很是錯愕,直到旁邊有侍女提醒,說那日錦瑟原是答應了靜好的邀約,要陪她去相國寺小住幾日。

綠荷當下便微微蹙了眉。

錦瑟這兩日以來精神都極其萎靡,每天夜裏都是噩夢連連,昨天半夜還微微有些發燒,如今好歹是好了一些,然而卻依然沒什麽精神。

她看了精神不佳的錦瑟一眼,道:“我去回了她,你身子不舒服,哪能四處走動?”

眼見着她就要走出門,呆坐在床榻上的錦瑟忽然喚了她:“不必了,與我更衣。再準備幾套換洗的衣物,寺中環境想來是極好的,我們去住兩日也好。”

“你若是跟宋先生去住我自然放心。”綠荷冷哼了一聲道,“可如今,這位靜好公主,你以為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錦瑟笑了笑,微微揚起臉來:“憑她怎樣,還能将我吃了不成?再者說,她若真能吃了我,那還是好的。”

綠荷擰她不過,唯有匆匆整理了幾套行裝,臨走不忘留一封信,讓院中侍女交與宋恒,告知去向。

錦瑟嘲她:“你真是前怕狼後怕虎。”

綠荷反諷道:“我既不怕狼也不怕虎,只怕有人犯糊塗!”

錦瑟抿了抿唇,讪讪一笑,不再說話。

愛的模樣(十)

對于靜好其人,錦瑟大抵還是有認識的。

就恰如當初她為探求“紅顏”之毒來到仲離,向靜好打聽之時,靜好卻只是清楚的告訴她,她想嫁給蘇黎,哪怕做側妃,亦願。

堂堂仲離公主想要嫁給身為親王的蘇黎,要麽不嫁,要嫁,自然是要最好的那個位置。

靜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也很清楚錦瑟要的是什麽,反之,錦瑟亦然媲。

既如此,她便讓出那個自己本就不在意的位置又如何?

當然,往後的事态,她之所以提出和離,其實大半的原因已經無關與靜好的這件交易了。

而像靜好這樣一個對自己所求清楚明白的人,自然是不會做無謂的事情。

錦瑟雖然仍舊不知道她為何要帶自己一起來相國寺進香,然而心裏其實也知道,靜好必定是有所圖的。

來到相國寺的第一日,靜好便極其虔誠的拜過了寺中供奉的所有神佛,接下來在寺中的小住,便都是休整而已。

錦瑟其實素來不大喜歡寺院的環境,還因着從前蘇黎讓她抄寫過大量的佛經,而對那一類的東西深惡痛絕。可是此次前來,她卻日日前往大雄寶殿,有高僧講經的時候,她就聽着,而若只是寺中僧人做早晚課,她便伴随着他們誦經念佛的聲音,坐在外面自己念佛經。

也不知是環境太清幽,抑或是那些佛經真的起了作用,在寺中呆到第三日,錦瑟的心,竟然真的逐漸澄淨了。

然而這樣一種澄淨,卻只是相對于白日而言,對她來說,也似乎并不是什麽好事。

夜間,錦瑟總是開始頻頻發夢,夢見的都是跟青越相關的人和事,夢見皇宮,夢見王府,夢見爹爹,夢見蘇黎,夢見……他。

在她離開京城之後,這種情形便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在她來到這寺中前,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夢見最多的,總是南山下的那個小鎮。

她總是見到自己拉着一個人的手在那小鎮的市集之中穿梭,圍觀各種各樣熱鬧稀奇的玩意,周圍是形形色色的市井百姓,人生百态,熱鬧非凡。

而那人的眉頭卻總是微微擰起的,只在她回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會笑。

其實她心裏清楚的知道,他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不過是為了她喜歡,才勉強自己陪她穿梭于這樣的市井熱鬧之中。

她看着他臉上似乎永遠平和的笑意,心裏頭卻不知是喜是憂。

然後便會醒來,驚覺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再按着一顆空落落的心繼續睡去。

往往又會繼續做夢,夢見那些對她來說已經極其遙遠的,遙遠到幾乎已經全然遺忘的事情。

她明明都已經忘記了,為什麽,卻又都一一入夢?

後來有一日,寺中高僧講了《出曜經》中羅剎鬼的故事,言此鬼是地獄中第一惡鬼,善于僞裝,兇殘無比,以妖媚迷惑善男信女,使這些善男信女陷入血流遍地,身首異處的災難深淵。

錦瑟心驚膽顫的聽完,當夜便連晚膳都沒有用,夜間入睡時,竟然發起了噩夢。

她很少發噩夢,離開青越之後,這麽久的日子,也不過偶爾有一兩回夢見那個讓自己懼怕到不敢回想的情形,皆不過一閃而過。

可是這晚,她清晰的察覺,她回到了那一日,秦王府的花園內,那一汪碧水旁。

其實她始終是疑惑的。蘇墨明明在之前就已經察覺到她的意圖,并且因此而怨恨她,與她翻了臉,為什麽又突然要找她過去?

他說:“只是覺得,你既不來尋我,我也該是時候尋你了。”

然後,她就看見自己取出了匕首,重重朝他身上插去。

她清晰的看見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可是神情,竟仍然是平靜的。

血,滿手滿身都是血。

她才十六歲,手上卻已經染過兩次血——一次是為他而殺人,一次,是為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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