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可真有些同情二叔二嬸。

于是顧旻越想越生氣, 更是理直氣壯梗着脖子怼她二哥:“方才她說的那些話, 二哥又不是沒有聽到, 她說的像話嗎?她有什麽資格讓大哥去看葉桃, 大哥跟葉桃很熟嗎?跟她很熟嗎?”

妹妹說話口不留情, 顧昶都要急瘋了。

“大哥, 你說句話啊。”顧昶跺腳,就怕樊昕一不高興了, 直接跑掉。或者說, 一個不高興, 不肯嫁給他了。

事實是, 他猜對了,樊昕轉頭就走了。

顧昶恨恨的跺了跺腳,巴巴追了上去。

“你滿意了?”顧旭沉着張臉,一臉的嚴肅, 薄唇抿得緊緊的,目光鎖在妹妹臉上, 似是在壓制着怒火, “把人氣跑了,得罪你二哥, 對你有什麽好處?”

顧旻平時驕縱, 但長兄真的生氣的時候, 她還是怕的。

往葉榕身後躲了躲,顧旻只探出腦袋來,弱弱道:“是她先出言不遜嘛。二哥也真是的, 看上了她什麽啊。她什麽規矩都不懂,還自以為多厲害似的。這樣的人真娶進家門來,也是給咱們家丢臉的。”

顧旭沉着臉:“你出來。”

顧旻:“我偏不。我就躲在榕姐姐身後,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顧旭是真的想要訓斥她幾句的,但礙着葉家的兩個姑娘在,他不方便。但妹妹方才一番話,實在有失禮數,顧旭是必須要好好跟她說教說教的,于是見妹妹躲,他就動作迅猛伸手去撈。

但顧旻身姿也十分矯捷,他一下沒撈得着。再想撈的時候,顧旻就存了防備心。

于是顧旻更加嘻嘻哈哈高興得不得了:“沒抓到我吧?”又挑釁說,“我躲在榕姐姐後面呢,你想抓我,得先抓榕姐姐。可你敢嗎?你要是敢不小心碰到榕姐姐一下,我就去告訴娘哦。”

顧旭看了葉榕一眼,倒是挺在意她此刻的反應。葉榕餘光掃到了,沒理他。

顧旭有時候也挺敏感的,他總覺得這位葉家大姑娘對他十分有成見。葉榕淡漠冷肅起來的時候,連顧旭也不敢越矩放肆,生怕會冒犯了她。

葉榕夾在他們兄妹之間,也挺為難的。恰好不遠處葉蕭走了來,看到兄長,葉榕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即喊:

“哥哥。”

顧旭兄妹也都轉身看去。

葉蕭三兩步便走得近了,他身邊還跟着魏家的二爺。葉榕實在想不明白,怎麽哥哥如今就跟魏昭形影不離呢?

按着時間線來推的話,她重活回來的時候,哥哥與魏昭應該就已經好上了。可前世的時候,哥哥的朋友中根本沒有這個魏昭啊,到底會是什麽契機導致他們關系這麽好的。

葉榕一直牢記着以後魏國公府抄斬的事,她始終怕哥哥會被這個狡猾的魏狐貍騙,所以,每回看到他跟哥哥在一起,葉榕就沒來由升起一股子憂慮。

但憂慮歸憂慮,禮數還是必須有的,于是葉榕福了身行禮。

魏昭的朋友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他素來是個不拘小節的。但別人對他以禮待之,他自然也會回敬之。于是,便唇角含笑沖葉榕略颔首。

葉蕭是跟着老侯爺來的。

其實葉千榮今兒也在家,但老侯爺沒提帶他一起來,只帶了嫡長孫葉蕭一人。葉蕭面上不顯,心裏卻十分高興。

這說明祖父重視他,認可他。

葉榕心裏是十分感激祖父的,哥哥連續兩次落榜後,自信心受了重創。如今能讓哥哥重新振作起來的法子,便是幫着他一點點重拾自信。

哥哥的學問是沒有問題的,她始終相信。只是爹爹一直罵他,說他不好,他就真的打內心認為自己不好。

方才葉榕幾人的僵持,魏昭是看在眼裏的。大概發生了什麽,魏昭心裏也清楚。此番來,不過是幫着葉家這個“厲害”的妹妹救個場子,免得她夾在顧家兄妹間尴尬。

于是魏昭對顧旭說:“顧兄不上場打一局嗎?”

顧旭搖頭:“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

魏昭本來也沒有真的誠心邀請顧旭,不過是客套話罷了。既然他不願,魏昭自然又對葉蕭道:“那葉兄我們繼續上吧?方才你我聯手,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很是暢快。趁勝追擊,再來一局如何?”

魏昭雖也出身名門,但卻素來不是個正經人。尤其與顧旭這種忠義之士比起來,他更顯得有些輕佻不正經。在京城內,他算半個混不吝。

不過,可能因為為人仗義又長得一張好臉吧,京城裏愛慕他的閨秀倒是不少。葉榕平時出門會客,沒少聽人私下議論這位魏二爺。覺得他為人風雅知情趣,雖年十八尚未中榜走仕途,但不是因為他才情學問不好,而是他中了舉後,壓根沒有下場參加來年的春闱考。

這些年,一直晃蕩在外,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個世家子弟的身份,再加上這張臉,好像也沒有別的了。

所以,閨秀們愛慕歸愛慕,但擇婿的話,肯定還是都會選顧旭這樣的。

以前葉榕也是這樣想的,覺得找個人過日子嘛,一定要安安穩穩本本分分的,顧旭這樣的就很好。雖然現在也還是這樣想,只不過,卻再不會把目光放在顧旭身上。

既然知道他心裏沒有自己,葉榕也就不會再犯傻了。

從今往後,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于是見哥哥要走了,葉榕立即說:“我與四妹妹一起去看哥哥比賽吧。”

話音才落,就見魏昭立即側頭瞄過來。

葉榕覺得他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好像是故意的。但沒搭理他,她回避了目光。

同時,她越來越覺得魏昭可疑。接近哥哥,目的不純。不行,她得再找個合适的機會,提點一下哥哥才行。

葉蕭從小擅文,馬上功夫略差一些。但身為侯門子弟,雖然習武不精,但肯定從小都是學過騎馬射箭的。

葉蕭武學略遜色,但耐不住魏昭厲害。魏昭不但打馬球厲害,球杆傳球的本領也十分厲害。只要搶着球就朝葉蕭打去,然後由葉蕭将球打進門洞裏。二人聯手,堪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連贏了好幾場。

一時間,葉蕭成了整個球場最矚目的人物。

樊昕沒真的走,顧昶追到她後,好聲好氣說了好些動聽的話。樊昕也是怕就這樣走了于顧家不好交代,于是就順勢留了下來。

方才的馬球賽,她也一直坐在旁邊看。

見大家都捧着葉蕭,她冷哼一聲道:“就葉家這個纨绔子,如果不是有那個姓魏的暗中幫他,他能打成這樣嗎?誰看不出來,他還真以為自己厲害了。”

顧昶看了她一眼,有自己的見解:“雖然魏昭的确有意傳球給他,但其實他的馬上功夫也不差。”

樊昕見不得顧昶誇葉蕭,立即冷了臉來:“你到底站在哪一頭的?”

見樊昕生氣了,顧昶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于是改口說:“你說的都是對的。”

樊昕又想起方才在顧老夫人那裏自己被葉榕算計的事情。不想還好,一想就更上火。葉家兄妹,沒一個好東西。

樊昕性子沖動,越想越氣,大腦控制不住身子。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沖到了葉蕭跟前。

“葉大公子,你這麽厲害,你我打一場如何?”樊昕語氣頗為挑釁,瞥了眼“仙氣飄飄”立在旁邊的魏昭,刻意加了一句,“你我一對一單打,誰也不許外人幫忙。”

魏昭只垂頭笑了笑,一時沒說話。

樊昕高擡下巴,聲音又大了點:“是個爺們,就爽快應了我。”

葉蕭不願意,但一時又沒有想到好的措辭拒絕。貴族圈的馬球賽,都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的,既是拔了頭籌,有人發起挑戰,必須迎戰。

若是男兒還好,可一個女人……他怎麽能跟女人打。贏了不是,輸了也不是,左右他是為難的。

而樊昕打的就是這個讓他進退兩難的主意,她就是見不得葉家兄妹得意。

樊昕窮追不舍,魏昭臉上笑意漸漸斂去一些,他擡眸再看向樊昕的時候,眸子裏有冷意:“樊姑娘似乎十分豪放豁達。不知道是姑娘素日好強心重,還是單純看上我們葉兄了。”

他聲音幽幽的,用輕飄飄的不在意的語氣,說着诋毀人名聲的話:“不過有言在先,葉兄已娶家事,怕是要讓樊姑娘失望了。當然,你若是不在意什麽正妻妾室的名分,倒是可以做葉兄的貴妾。我想,以姑娘的門第,正妻做不了,貴妾總能有份吧?至于姑娘的長相……”魏昭拖着尾音,只笑了笑,沒再繼續往下說。

顯然,他是在罵她醜的。

“你!”樊昕氣得滿臉漲紅,“你羞辱我!”

魏昭卻斂盡面上笑意:“怎麽會?明明是姑娘你自己上門來找羞辱的。”又扯了下唇,語氣輕佻道,“或者,我倒是沒有成親……”

“魏二爺。”顧昶冷着臉走來了,一把将樊昕護在身後,目光兇悍能吃人,“還請魏二爺自重。”

魏昭聳肩,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好生無趣,既開不得玩笑,就莫要主動送上門來。”魏昭懶洋洋的,“顧二爺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只問魏某之責,就不問問根源在哪兒嗎?還是說,只要是這位樊姑娘做的事,顧二爺都覺得對。”

整件事情經過顧昶都看在眼裏,他的确覺得昕兒莫名尋葉蕭比球不太妥當。但,方才魏二爺那番話,根本就是羞辱。

顧昶自知理虧,也不願再與魏昭這種不學無術之徒多做糾纏,于是只對樊昕道:“我們去別處吧,旻姐兒在那兒,你與她比賽去。”

樊昕怎麽能肯,只說:“葉蕭,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應戰,別只曉得躲在人家背後。”

“我哥哥是男兒,同你比賽,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葉榕徐徐踱步走了來,聲音清肅冷靜,“若樊姑娘真想比,我與你比。”

“你?”樊昕上下打量葉榕,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葉大小姐不是素來嫌棄馬髒的嗎?怎麽今兒卻不嫌棄了?”

葉榕面上劃過一絲淡漠的笑意,聲音一如往常,清冷中夾着些高貴:“我與樊小姐素來不熟,何故樊小姐自認為這般了解我?方才這些話,都是聽誰說的?”

樊昕自然不會供出葉桃來,只挑挑眉說:“我與你比,是有欺負你之意。”

葉榕:“樊小姐也太過自信了些,我雖不才,但好歹也是出身名門。祖上,也是跟随太祖一起馬背上滾打過。我馬上功夫與自家兄弟姐妹們比起來自然算遜色,但贏樊小姐,綽綽有餘。”

樊昕最經不住激,葉榕幾句話,就把她說得暴躁了。

“打便打。”樊昕道,“一會兒若是輸了,可別沒有輸不起的本事。”

葉榕卻說:“一場馬球比下來,總得耗費些時間,眼瞧着快要到開席的時間。我看,我們還是賽馬就好。”

樊昕從小就是長在馬背上的,她怎麽可能怕文鄒鄒的葉家大小姐。

“好!就依你。”樊昕應下。

于是葉榕轉頭,看向顧旭:“顧大爺,聽說你有愛馬一匹,名為疾風,不知可否借來一用?”

顧旭有寶馬一匹,是當年老國公爺北上讨伐突厥的時候帶回來的。當時老國公爺帶回來好幾匹北方的戰馬獻與陛下,顧旭的這匹馬,是陛下賞賜。寶馬雖有多匹,但這疾風卻最有靈性。速度也快,所以顧旭給它取名疾風。

疾風通人性,但也只有會馴馬的人才能駕馭得了它。

疾風名氣大,樊昕也是知道的。所以,樊昕逮着機會便嘲諷道:“嘴巴上說得多厲害似的,其實也不過如此。顧家大爺的愛馬,遠近聞名,你借此馬,不就是想讨這個便宜嗎?”

“若你不敢與我比,在我面前認個輸,就不比了。”

葉榕大方道:“那便樊小姐騎疾風,我再選別的馬。”

樊昕搖頭:“我自然也不會占你的便宜,既是比賽,就該公平一些。”又扭頭對顧昶說,“不如,我去你們家馬廄裏選一匹馬吧?”

其實葉榕意不在疾風,故意這樣說,也是想激樊昕提議去馬廄選馬。她中意的,是另外一匹馬。若是顧家馬奴随意牽馬來,肯定牽不到那一匹,親自去選,她就知道怎麽選了。

顧昶欣然答應:“我幫你選。”

這邊,顧旭自然也過來邀請葉榕:“葉大姑娘請。”

顧家馬廄裏這些馬,葉榕大多知道來歷,也摸得清它們的脾性。前世顧家被抄家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了,但有幾匹馬卻是帶着一起去南境之地的。

後來在南境,偶爾閑暇之餘,顧旭也會手把手教她武藝、教她騎術。所以怎麽馴馬,每一匹馬以什麽樣的方式可以更快建立感情,她都是知道的。

去了馬廄後,葉榕立即選了自己中意的那一匹。

等樊昕也選好後,則又一道回了球場。而此刻,球場邊上已經圍坐滿了人,都是聽說葉榕樊昕要賽馬,趕着來看熱鬧的。

葉榕與樊昕都想着速戰速決,所以,簡單定了輸贏的标準後,便皆翻身上馬。只等顧家的一個仆人手中小旗子一揮,二人便縱馬疾馳而去。

球場很大,一來一回,誰先回到最初的起點,誰便贏了。

葉榕這些日子一直跟着祖父練習騎術,馬上功夫未必比樊昕遜色。加上又選了一匹與自己十分契合的馬,自然更順利一些。從兩人縱馬沖出去那刻起,葉榕便一直領先。樊昕着急,但卻怎麽都追不上。

眼瞧着賽途過半,樊昕也着急了,取下袖中暗藏的匕首便一刀紮在馬屁股上。馬受了傷,疼得亂嘶,速度自然提了上來。

葉榕側頭探去,眼見樊昕要追上來。她心一橫,也使出了絕招來。

這一招,是當年顧旭教她的防身之術。若縱馬而逃,卻快要被敵人追上的時候,可使口技。

樊昕胯下之馬本來就受了傷,葉榕以口技誤之,馬兒更是嘶吼狂躁起來。樊昕死扯着馬缰想要繼續往前沖,但馬受了傷流了血,過了之前那股子蠻橫沖勁兒後,徹底倒了下去。鮮血汩汩流出,樊昕也摔下了馬來。

而前面,葉榕已經贏了。

這馬不是樊家的,樊昕不過是借來一騎而已。卻因想贏得比賽而故意傷害……這麽多人看着,就算顧家不追究責任,但圍觀的人卻是要好好說上一說。

葉榕翻身下馬回頭看樊昕,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其實也是有些瞧不上她的。這位樊家大小姐自诩正義,但其實她的正義,從來都是以她的标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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