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但魏昭何許人也, 又怎麽可能聽不出葉榕話中試探的意思呢?

他懶散騎在高頭大馬上, 聞聲, 心中笑了, 但面上卻不顯, 只演出一副不太明白的樣子, 調侃道:“兩次可都是我救了大妹妹你啊,怎麽到大妹妹這裏, 倒是成了兩不相欠?哦, 不對, 若是算上嬴家那次, 可是三次了。”

葉榕輕輕咬唇,心裏也知道,她算是欠上他了。

正如他所言,加上這一次的話, 他救了自己三次。

他救了自己三次,若他不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 也是有前世記憶的話, 那麽這一世便是她欠他的人情,而不是他欠自己。葉榕不愛欠別人人情, 總想着, 得尋得機會還了這人情才好。

可她深居內宅, 平時別說與魏昭了,便是與自己兄長,能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于是葉榕認真道:“魏二爺總能救我于危難之中, 我心中是十分感激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報答?你既不缺錢,也不缺別的,我除了嘴上淺薄的道一聲感激,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葉榕說話總很禮貌得體,聲音也是輕輕軟軟的,十分溫柔。

魏昭也不知道為何,每回與這位葉家的大姑娘相處,他腦子裏總能想到上一世她救治自己的畫面。而每每想到這些,魏昭心中總有一塊會軟下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何況,前世她是在那樣的大雪中送了他可以保命的炭火。

于是斂了放蕩的性子,也不忍心再逗她,只認真說:“想報答,也很簡單。”他一邊策馬徐行,一邊側頭望來,扯唇淺笑,目光卻堅定認真,“我方才在顧旭面前誇了海口,說與你兄長結拜為兄弟了。若是日後大妹妹再客氣疏遠的只喚我‘魏二爺’,豈不是拆我的臺?大妹妹若真為我好,不若喚我一聲‘魏二哥’吧。”

葉榕略思忖一番,倒是沒拒絕。

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不論動機是什麽,他到底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不論他接近哥哥的目的是什麽,他總歸是沒做對不起哥哥的事。

“好。”葉榕應着,“多謝魏二哥。”

魏昭沖她點頭。懂她的性子,所以也知道收斂。沒再繼續纏着她說話,只替她思慮道:“騾車不比馬車,走起來慢。從這裏進城,路途有些遠。大妹妹先閉目安神休息片刻,等到了京城,我再喊你。”

葉榕點點頭,果然靠着車壁休息起來。

魏昭一路護送葉榕安全抵達葉侯府,他是在侯府側門門口與葉榕道別的。葉府的人趕緊回去禀告刑氏,刑氏一邊派人去請府醫,一邊親自出來接女兒。

府醫替葉榕瞧了腳傷後,說:“夫人與大姑娘都請放心,沒傷着要害處,休息段時間就會好了。雖然路上耽擱了點時間,但好在姑娘腳上沒再吃力,腳傷也就沒有惡化。待老夫開個方子,外敷內服,休息十天半個月,也就能完全好了。”

刑氏聽後,也就放心了。

方才瞧女兒腳面腫得厲害,她都吓着了,生怕日後落下什麽病根來。

“如此就勞煩了。”刑氏吩咐下去,“這幾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好好照顧姑娘。”

滿屋子丫鬟忙認真應着:“是,夫人。”

交代完一切後,刑氏在女兒床邊坐下來,握住她手關切問:“怎麽樣?疼嗎?雖然大夫說無大礙,但娘瞧着這腳面腫得這樣高,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葉榕其實挺疼的,但怕母親擔心,只能笑着搖頭道:“起初剛扭着的時候,的确疼。但現在好多了,已經不疼了。”

“怎麽你與嬴鳳大郡主一起進山的,她好好的,單你受了傷?”刑氏關心女兒,想詳細了解當時的一切細節,“是否她為了獨占功勞,怠慢了你?”

葉榕忙搖頭:“不是這樣的。山路崎岖難走,當時完全是意外。至于嬴鳳大郡主,她雖則着急立功、替王府掙得顏面,但她是聰明豁達之人,不至于連這點心胸都沒有。再說,女兒素來低調,也從未起過與她争奪什麽的心思。”

刑氏點點頭:“你說的倒也對。”又想起門房說,是魏國公府的二爺親自護送女兒回來的,不由又得關心,“那魏二爺怎麽回事?”

于是葉榕便把魏昭與她說的話如實都說與母親聽。刑氏聽後,瞄了女兒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

“這魏二爺,該不會是起了什麽別的心思吧?”

葉榕理解母親口中“別的意思”的含義,于是忙嚴肅道:“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他與哥哥要好,一再救女兒,也是看在哥哥面子上。”

“再說,這個魏二爺,素來是講義氣的。路遇不平,即便是陌生人他都會管一管閑事,何況女兒是他結拜義兄的妹妹。”

刑氏點點頭,嘆道:“這可是第二回 了。救了你兩次,這個人情,可怎麽還是好。”

其實是三回了,嬴王府的那件事情,葉榕沒敢跟母親說。樊英傷人事件,包括這回她扭傷腳他護送回來這件事,都好解釋,但他設計暗算嬴、徐兩家,可不是小事。

葉榕怕與母親說了母親會一再追問,而她……回答不上來。

其實她對他是起了疑心的,今天她故意試探他,但他卻把話題繞開了。憑她的直覺,她覺得他是故意繞開的。

只是他聰穎敏銳,知道怎麽說既能圓過這個話,又不至于唐突讓人起疑心。

葉榕只默默把這個疑慮記在心中,想着,等日後尋得機會,再試探不遲。

葉榕需要在家靜養一段時日,暫且不能陪伴嬴鳳左右。所以,當天晚上,葉榕便差了自己貼身大丫鬟桂圓親自去嬴王府遞了話。

她是沒福分再跟着大郡主沾光了,她的差事,日後只能讓別人去做。不過好在她也不是那麽願意跟随嬴鳳左右,所以,此番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呢?

葉榕得失心不重,一切随緣。

但她沒想到的是,嬴鳳似乎特別看重她。次日午後,葉榕才歇了晌午覺起來,桂圓正在替她換藥,蜜餞得了消息急匆匆跑回來了。

“姑娘,好消息。”蜜餞氣喘籲籲的。

蜜餞素來咋咋呼呼的,不如桂圓穩重,葉榕也見怪不怪了。聞聲擡眸淡淡掃去一眼,淺笑着問:“什麽好消息?”

蜜餞道:“姑娘可知道外頭人都是怎麽稱贊姑娘的?”

“稱贊我?”葉榕眨了眨眼,心中一個念頭忽閃而過,“怎麽稱贊的?”

蜜餞說:“外人都道葉侯府的大姑娘菩薩心腸,為了照拂流民百姓,自己都受傷了。說整個京城的貴女中,除了嬴王府大郡主,便數姑娘您最為仁厚了。”

“姑娘,您這樣為百姓歌頌,可不是好事麽?”

蜜餞十分高興,但葉榕卻并不十分高興。所謂槍打出頭鳥,嬴鳳身份擺在那兒,出頭就算了,但她一個普通侯門的貴女,若是越過一衆別的貴女冒了尖兒,肯定會成為衆矢之的的。

桂圓比蜜餞心思沉一些,當即便也跟着擔憂問:“也不知道是誰把姑娘您受傷這事兒傳揚出去的。嘴巴這麽快,這下可害苦了姑娘。”

聽了桂圓的話,蜜餞覺得事情或許不是自己想的那麽好,于是趕緊斂了笑意。

“會不會是魏二爺?”桂圓問。

葉榕搖頭:“不會是魏二哥,他瞧着沒個正形,其實最是聰慧。你我能想得到的,他肯定也想得到。”

“那會是誰?”桂圓蹙眉,“顧家大爺?”

葉榕還是搖頭:“也不是他。”

“那是誰啊。”蜜餞也着急。

葉榕心中有了答案,抿了下唇,淡淡道:“該是嬴王府的那位郡主。”

“鳳郡主?”桂圓有些驚訝。

因為據她所知,這位鳳郡主,是比較好大喜功的。救濟難民這等事,她指定想獨占風頭的,怎麽會願意分一杯羹出來?

葉榕卻很快想明白了原因,說:“我腳受傷,是不争的事實。就算她不說,她也擔心會有別人說。與其別人說,不如她自己親口說出來,這樣的話,既可以彰顯她的大度,也免得日後從別人口中傳出來後,她有失德行。”

“做出這個決定,她肯定是權衡再三的。不然的話,從昨兒中午到現在,一天過去了,她怎麽這個時候才說。”

桂圓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葉榕又道:“若是猜得不錯的話,想必她很快就要大張旗鼓的登門來探望了。”

葉榕話才說完,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丫鬟道:“姑娘,嬴王府大郡主來探望您了。”

“來得真快。”桂圓笑,“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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