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魏昭自然知道薛護小夫妻搬到了城外來住難民營的事情, 但他想, 如今繡娘是聽刑氏話的, 既然他都知道, 刑氏自然知道。刑氏沒管, 所以, 他便暫時也沒管。

如今見葉榕是這般态度,他自然會幫她處理這件事。

而這, 也正中了刑氏的下懷。刑氏不管這事兒, 她是想着讓魏昭來管。這魏二爺管了, 必定是看在榕兒面子上才管的。

這一來二往的, 自然交情便又會深厚一些。

其實憑魏昭的心思,刑氏的算盤他未必不知道。只不過,是裝着不知道罷了。

葉榕沒瞧見也就算了,既然瞧見了, 也不可能當做沒有瞧見。再說,薛家表兄這個時候寧可帶着新婚妻子搬出城來住也不肯與姨母住在一起, 想必是劃清界限了的。

這裏環境實在差, 勉強能算個落腳歇息的地方。但這麽多人擠着住在一起,想好好念書, 肯定是困難的。

葉榕也不勸薛護, 只看向他旁邊的女子, 問:“嫂子閨名是什麽?”

女子淺笑着:“姑娘便喚我繡娘吧。”

葉榕點點頭說:“繡娘,你與表哥成親,我不知道, 也沒有随什麽禮。我這次出門來辦事,身上也沒帶什麽東西。這裏有只玉镯子,權當你我初見的禮物。”

說罷,葉榕從手腕上滑下只镯子來,遞給繡娘。

繡娘沒接,只轉頭望向一旁自己夫君。

薛護明白表妹的好意,但他不能接受這份好意。

薛護拒絕道:“我們夫妻二人身無長物,表妹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們也沒有什麽可以回送的。所以,這份大禮,不能收。”

繡娘夫唱婦随,見自己夫君拒絕了,她忙也搖頭:“姑娘,您的好意繡娘心領了。不過,禮物繡娘不能要。”

葉榕繼續說:“這是我送給表哥表嫂的新婚禮物,表哥表嫂不必急于送還回來。若想回禮,還怕日後沒有機會嗎?”

繡娘又扭頭望向薛護,見男人一直抿着唇不發一言,她也只能抱歉的搖搖頭。

小夫妻二人倒是恩愛,這個繡娘對表哥,也是百般順從……葉榕心中倒也替他們二人高興。雖說繡娘是魏昭安排過來的人,但若是他們二人真能因錯結下一段良緣,那也是很好的。

見夫妻二人恩愛,所以葉榕便又勸薛護說:“表哥是男兒,受些凍不怕,但嫂子是女子,身子骨弱。為着嫂子考慮,表哥也該回城去住。”

“你們若是不想欠我的人情,這只镯子,便權當是我先借給你們的。日後等你們夫妻二人有錢了,再贖回來還我不遲。”

葉榕越是好,薛護心中便越是愧疚。

“表妹,是我們母子對不起你跟姨母。”薛護鼓起勇氣來直視面前的女子——這個他曾經心中愛慕如今卻再不敢也不會起非分之想的天之嬌女,有些話難以啓口,但薛護逼着自己面對事實,“我沒臉再去見姨母了,勞煩表妹幫我轉告一句,是護兒讓她失望了。”

薛護這樣說,葉榕便立即真誠道:“母親不會怪你的,長輩們的事情,與你無關。母親還說,她希望你不要受此事影響,可以好好準備來年的考試。”

“姨母真這樣說?”薛護眉心輕蹙,似有不信。

母親的确真這樣說過,葉榕不是騙人,态度十分坦蕩。

“母親是惜才之人,她是看重表哥的。表哥也得看重自己的前程才是。”

薛護又是一陣沉默。

該說的都說了,葉榕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躁動。聞聲,三人都轉身看去。

“那個是糧記米鋪的老板。”繡娘之前是在酒樓做事的,她在的那家酒樓與糧記米鋪有生意往來,所以這個梁老板她認識。

糧記米鋪的梁老板正好也看到繡娘了,吩咐自己鋪子裏的長工幾句後,朝這邊走過來。

“這位一定是葉侯府的大姑娘了,方才郡主還提到姑娘的呢。”梁老板先與葉榕打了招呼。

葉榕自也認識這梁老板,他也常來行善,給這些災民送過不少吃食。

“梁老板今兒是又來送米糧的?”

梁老板說:“正是,正是。其實我們這些底層的百姓,更能體會民間疾苦,看着這些百姓因為戰争而吃不飽肚子,我也很難過,總想盡一份綿薄之力。盡我所能做些善事,也算是積個功德。”

葉榕點頭,稱贊道:“梁老板實在是心善之人。”

梁老板笑着朝葉榕抱手作揖回敬她的誇贊,直道:“哪裏哪裏,其實我也是有些私心的。只希望,日後郡主跟葉大姑娘可以在宮中貴人面前美言幾句,于我來說,也算是莫大的恩惠了。”

葉榕道:“此事梁老板倒是放心,郡主殿下心中必然有數。”

梁老板憨笑兩聲後,忽然看向繡娘說:“阿繡姑娘,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你可否答應?”

繡娘忙說:“梁老板客氣了,我一個柔弱女子,能有什麽本事幫助您?有什麽吩咐,您盡管說便是。”

梁老板便說:“入冬了,馬上又要到年底,我米鋪裏的賬房先生跟打雜的夥計都突然辭了差事回老家去了。年底人多事雜,根本忙不過來。找那些不認識的,不是漫天要價,就是做事笨手笨腳。前些日子招個賬房,還把賬算錯了,把我給氣的……”

“你素來勤奮又好學,你若是肯進城幫我應付一下,這兩個月我出雙倍價錢。”

繡娘十分心動,她猶豫着:“打雜我行,但賬房我幹不來。我雖識些字,但算術不精,怕是……幫不了。”

“你不行,你身邊的這位舉人老爺可還行?”梁老板十分着急的樣子,“包吃包住,雙倍薪酬,可好?兩位恩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算我求求二位了。”

梁老板可不是裝的,他的确需要這二位幫忙。這是主公交給他的差事,若辦不好,主公那裏可不好交差。

葉榕覺得事情過于巧合,本能想到了魏昭。若是魏昭出手,想必是來幫她的。

所以,葉榕也勸說:“表哥不肯與姨母同住,可以說是文人風骨。但如今有自食其力的機會不抓住,就是迂腐了。你挨餓受凍不要緊,表嫂未必吃得消。這梁老板都求上門來了,希望表哥好好考慮。”

薛護看着葉榕:“梁老板可是表妹……”

“不是。”葉榕誠懇道,“我今兒與梁老板不過是巧合,素日裏也無交情。”

繡娘也勸着:“夫君,要不咱們就幫幫梁老板吧。他是好人,曾經也對我多有照拂。”

薛護側頭望了眼自己妻子,念着她身子羸弱,倒是答應了。

“薪酬不必雙倍,包吃包住就行。”薛護說。

梁老板特別開心:“好好好!就按薛舉人說的辦!”

與薛護夫妻二人道別後,葉榕見這梁老板似乎下意識一直在跟着自己、像是在伺機找機會與自己單獨說話。見他如此,葉榕心下便越發篤定幾分,想來這梁老板就是魏昭的人。而他此舉,也是受魏昭的吩咐。

所以,尋了個機會,避開葉桐跟嬴鳳,葉榕單獨與梁老板見了面。

葉榕開門見山長話短說,直言道:“梁老板長話短說,此地實在不方便。叫人看到了,不妥。”

梁老板明白,于是也立即切入正題,忙說:“正如姑娘心中所想那樣,在下的确是奉了魏二爺的命過來的。”

葉榕皺眉,抓住他話中漏洞問:“梁老板如何知曉我心中是怎麽想的?”

梁老板當然不知道,這些話,都是魏昭交代他說的。

于是,梁老板笑着說:“主公說,姑娘心中定然會有此疑慮,而他不想姑娘心裏猜來猜去。所以,便差了在下找機會與姑娘直言。”

葉榕目光上下打量這個梁老板,到底也存了警惕戒備之心,不敢輕易信了他的話,于是問:“依梁老板所言,你家恩主此刻也在這裏了?”

“姑娘,請這邊看。”梁老板朝一個方向擡手一指,葉榕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騎着棗色高大大馬立在矮坡上的魏昭。

葉榕垂眸想了想,對梁老板道:“你既是魏二爺的心腹之人,可否幫我帶個話?”

“姑娘您請講。”

葉榕默了一瞬,才繼續道:“我想見你們家二爺一面。”

梁老板笑着,心裏卻想,主公果然說的沒錯。主公說,葉大姑娘不但會尋他說話探聽情況,而且,還很有可能會找他幫忙遞話約時間。所以,主公讓他一直不遠不近跟着姑娘,以便姑娘想尋他問話的時候,可以立即找到他人。

“姑娘請放心,在下明白了。”倏的眼睛朝一個放心望去,他語速加快了些,“姑娘快回去吧,有人過來了,在下先告辭。”

葉榕不過一個轉頭朝身後看去的功夫,再回過頭來,這梁老板已經不見了身影。

這般好的身後,葉榕不信他只是一個簡單的米鋪商人,多半本來就是魏昭身邊的人,為了掩人耳目,這才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米鋪商人的身份的。

葉榕正盯着梁老板離去的方向看,身後,葉桐尋了過來。

“長姐怎麽一個人呆在這裏?”葉桐順着葉榕目光探去,什麽都沒看到,“長姐在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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