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變故

林片羽醒過來已經是半月之後的事情了。

春意未央,承歡殿前的桃李伸長了細小的綠芽,漸漸回暖的溫度并沒有讓覺得比寒冬要溫熱,林片羽就像被抽光殆盡一般睜着眼盯着頭頂密不透風的圓帳,懷中空空如也,耳朵裏只聽見自己喉嚨裏哽咽的回聲 …

“郡主今天怎麽樣?”

柳如喜依舊每天都會詢問她的情況,自那日引胎血崩她便昏睡不醒,一睡就是半月之久。

床畔是兩個瘦小的宮娥,紗帳在她們的動作下緩緩撥開,露出一張蒼白如雪的肌膚,林片羽的身子僵硬,從宮醫施針将孩子從她的身體裏強行滑出,撕心裂肺之痛,眩暈之際她在擁擠的縫隙裏看到一塊黑紫的皮膚,身體就開始下沉,瞬間墜入無間苦海…

“苦了你了。”

柳如喜的指尖泛着絲絲暖意,“當日宮醫将百花枕裏的麝香和藏紅花都挖了出來,她藏得深,混着幹花以為找不出來,無奈皇上與北趙有過盟約,只能将她扣押在地牢裏,對不起。”

地牢裏白天如同黑夜一樣暗無天日,只能從一口口小窗看到些許日光,細碎的腳步刺激了所有的記憶,彩七眯着眼,“你倒是安靜,是來找我索命?”

林片羽頭戴雪絨金絲氈帽,青碧色的錦繡絲絨鬥篷将她的虛弱緊緊籠罩,兩人之間隔着冰冷的鐵索聲,那鎖鏈一下一下的敲擊着。

“為何要害他?”

“你還真沉得住氣,”通紅的眼眶,幾日來沒有睡覺,彩七笑得瘆人,“我年少便傾心于他,他的王妃只能是我,他的孩子也只能是我生的,不過,我只是想你不孕而已,豈知你有了,倒是可惜了,聽說,是個小王爺?”

“我不會殺你的,更不會動你一絲一毫,”林片羽行的慢,直直地盯入彩七的瞳孔,“他去了戰場,你殺了他的孩兒,恐懼是無休止的折磨,你會被上天懲罰的。”

南陳與西唐的交界,殺狼關中年時熱,天然的生長優勢讓茂雨林滋生了許多天然毒物,濃郁的森林瘴氣讓西唐備戰多了一項關卡。顧驚雲将營地駐紮于茂雨林十裏開外的荒陰山腳下,西唐既然善用巫蠱,他便要用毒抵制。

一夜之間顧驚雲帶人将茂雨林中消除瘴氣的消弭草焚毀幹淨,爬上荒陰山的水源地投放了大量的巨麗花粉,沼澤之地也不放過,常言道,巨麗一沾,有去無還。

楚瑜面具之下的臉陰沉,嘴角勾了出一抹狠邪,長劍一揮萬馬齊奔,陳唐之戰正是交鋒…

據之後的南陳《孝感帝正史》記載,孝感五年鎮國将軍王顧驚雲率軍趕赴殺狼關,南陳西唐兩國以茂雨之戰最為激烈,适逢孝感七年春至,西唐楚瑜善以巫蠱之術魂迷破雲三軍之心,一夜間從荒陰山繞過茂雨林火襲營地,破雲軍潰不成軍,鎮國将軍王被火舌吞沒,屍骨無存,西唐雖勝因顧驚雲事前的毒物陷阱也折去了大批兵力,茂雨之戰以南陳戰敗告終,自此西唐割去荒陰山為界的包括茂雨林的南方大塊領地,并要求以公主和親才願結聯盟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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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殿前的桃李下紛飛了一地的落英,成片成片地向西邊席卷而去,春寒逗留,風吹着竟比冬日的還要刺骨。柳如喜牽着兩歲的亘哥兒寸步不離的守在林片羽身邊,看着她手心裏緊緊攥着一方娟秀。

生歸來,死相思。

風雨同舟,細水長流。

兩心恒久。

心如死灰,林片羽一夜之間成了世上最孤獨的人。

“他的衣冠已經到了,該去看看了。”

柳如喜在她耳邊輕聲勸慰,不自禁也紅了眼眶。

起身出門,林片羽生了赴死之心。

三月初二,宜嫁娶之禮,宜紅白之喜。

春意盎然草長莺飛。

林片羽穿着一身正紅的織錦翻雲廣袖婚裙從容的跨進大殿,頭上的金色的飛雲流蘇平穩的搖晃着,“本宮乃皇上親封的金平郡主,入唐聯姻只有本宮最為合适,有些是只有做了才不會後悔。”

軒淩一夜之間白了兩鬓的黑發,看着下面嬌豔的紅妝,他知道那是一心赴死的決絕,多少年之後,他依然記得城牆腳下的一抹嫣紅。

“我們還是虧欠了他們。”

柳如喜抱着圓滾的亘哥兒望着承歡殿的一角飛檐,聲音顫抖,落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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