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顆虎牙
晚自習結束的檔口，人流都往着生活區的方向分散。
車棚這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輛車，陽城的走讀生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個。
現在高二了。
又加了一個沈攬也。
林盼來的路上和幾個以前相識的同學打了招呼，然後擡腿往車棚走去。
夜很深，晚風透着微微涼。
月光微弱，斜斜地灑在車身上，然後影射在柏油路邊，影子起起伏伏。
林盼來得早，幹脆垂着頭，用腳踩影子玩。
陸陸續續有人過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響引得她擡眸。
這個不是。
那個也不是。
就在林盼踩到第三顆樹的時候，一片黑影猝不及防砸過來。
然後她的腳，穩穩地踩在了猝然出現的影子上。
說來有點恐怖。
還是一顆人/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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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瞬的事情。
那團黑影往前邊靠去。
林盼一個激靈，雙手攥緊書包的雙肩帶，跟了上去。
沈攬也單肩挎包，走到車前彎腰解鎖。
皎潔月光劃開他半邊臉。
林盼的注意力在他挺闊的襯衫上，領口歪歪地扭着，莫名帶點慵懶松散的味道。
袖口半挽，露出有力的半截小臂。
以及那顆，小小的，招人的，小紅痣。
她看得呆了，先前準備好的說辭也全然忘記。
沈攬也解好鎖，直起身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大抵是她的背包過于顯眼。
她明顯感到他的視線在她背上停頓了兩秒。
林盼就堵在他車頭的關口。
“借過。”
聽到這無比熟悉的兩個字。
林盼這才仿佛有點實感似的。
“沈同學，這是你第二次和我說這兩個字了。”
林盼鄭重地通知他。
所以她晚上回去準備紀念一下。
沈攬也對這種愛慕者的搭讪方式習以為常，“讓開。”
“可以啊，你聽完我說的話，我再給你讓啊。”林盼了然地點點頭，彎了眼看他。
小蘭可真好說話啊，她完全陷入自己編織的一方天地，無法自拔。
沈攬也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麽，便被女孩軟糯的嗓音打斷。
“我的名字叫林盼，林是林盼的林，盼是林盼的盼，我就這麽一說，然後你就這麽一聽，不用理我！”
一口氣說完，來不及喘，也不等沈攬也的反應。
林盼轉身跨上自己的車，一系列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流暢，絲毫停頓都沒有。
她還是很有原則的，秉着先前答應好的，不按常理地出牌，直接開溜。
沈攬也罕見地愣了愣，看她滑了好幾腳都沒踩準踏板，黑色的背包歪斜着貼在背上。
丸子頭上幾搓毛在路燈的照射下，硬生生地翹起來，顫巍巍的。
莫名喜感。
·
“我不活了！”林盼把頭埋在敞開的書裏，十分想死的怨念隔着方圓三米都能窺見。
“早就說你是小霸王的皮，軟柿子的心，關鍵時刻犯慫也沒有什麽意外啊。”
程荊月全力以赴趕作業，居然還能分出心回應她。
“再說了說不定天雷勾地火，你倆月黑風高夜就這麽對上眼了呢？”
“可是他一定覺得我是個神經病嗚嗚嗚嗚。”
林盼覺得這十七年來的臉都丢盡了。
就在昨晚，那一刻。
她自以為潇灑實則狼狽不已。
這下輪到程荊月疑惑了，語氣無辜。
“你難道不是嗎？”
“……”
“等等。”林盼從書裏擡起頭，語氣慎重。
“什麽？”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林盼倏然幽幽地來了一句。
從發尖兒到腳趾頭的那種好看！
誇！
“聲音也好聽。”
每道聲線都迷人的那種好聽！
誇！
林盼撓了撓頭，“以後有機會，我要錄下來，每晚睡前聽。”
程荊月一陣惡寒，“所以你剛才在哀嚎什麽，現在跟個電車癡漢一樣。”
“哼，癡漢也是無敵爆炸可愛的癡漢。”
“林盼，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有同學來喊她。
“哦好的，我馬上來。”
林盼邁入教師辦公室，眼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她差點沒被這毫無防備的偶遇閃瞎眼。
沈攬也站在他們班班主任面前，不知道在談些什麽。
雖然只是漫不經心站着，但脊背挺得筆直，挺拔如松樹。
看到他的背影，林盼又想起昨晚他騎車從她身邊略過。
本來她打算先溜，奈何腳底一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是在目送他遠去了。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總感覺他嗤笑了一聲。
……
“盼盼？來這裏。”密斯李站在窗臺邊，正在整理試卷，見她在那裏發愣，喊她過去。
“哎，在這兒呢。”
“這是開學小測的各科試卷，排名也在這裏，你把成績條剪一下，等會兒給同學們發下去。還有下午有單詞聽寫，讓大家都準備一下。”
“好的密斯李。”林盼看到了自己的年級排名，嘿嘿了兩聲。
沒退也沒進，四舍五入就是進步了！
“林盼啊，你作為班長，要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給大家作個好榜樣。”密斯李指了指她排名的位置，意思很清楚了。
班裏的排名十名左右，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林盼莫名有點臉熱。
往常老師說，她都不怎麽會往心裏去。
但這次剛開學，她狀态還沒改回來，确實有點懈怠。
再加上現如今……
林盼側臉，用餘光打量沈攬也。
應該沒聽見吧？
思及此，她大聲應了一句密斯李，“密斯李，我會好好努力的！”
沈攬也的班主任被吓了一跳，停下談話，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你這個小姑娘，中氣還挺……足啊。”
沈攬也巋然不動，什麽事都提不起他的興趣和好奇心似的。
林盼一噎，“對不起啊張老師……”
沈攬也的班主任教語文，也是理七的語文老師。
“哎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啊，這不是昨天在我課上打瞌睡的女孩兒嗎？”
再次身中一擊的林盼：“……”
“老……認錯人了……
“認錯不了，我又不老，第一排是吧，長得倒是白白淨淨的，這麽一說我真有印象。”
張老師探頭，說，“啊對了密斯李，你們班這位同學還挺好玩，小紙片上面畫的小人還畫得真像是那麽一回事。”
密斯李皺了皺眉，“林盼，你還在課上畫畫？”
連連被擊中數擊的林盼：“……”
張老師話怎麽就這麽多呢！
“老師，我還是去角落剪成績單吧……”
“這學期還有學考，你真的要抓緊點。”密斯李點點頭，末了還是叮囑了她一番。
林盼這下點頭如搗蒜，連忙躲到一旁。
她只祈盼沈攬也什麽也沒聽到，就算聽到了，也別往心裏去……
她在小沙發上坐下來，拿了小剪刀開始整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眼就能望到沈攬也的側臉，沐浴在溫柔的晨光熹微中。
偷瞄一眼，不夠。
再偷瞄一眼，還是不夠。
最後再來一眼。
只是，這倏然冉起的羞恥感是怎麽回事。
她淡定地咳了咳。
“沈攬也，我看了看你高一的成績，是非常不錯的。數理化這方面你完全有這個實力去競賽。如果拿了獎，對你明年各類大學的提前自主招生也很有幫助。”
“這條捷徑開的挂挺大，要看你自己是怎麽想的了。”
風吹起來，百葉窗嘩啦啦作響。
然後她聽到沈攬也說，“老師，我不想參加。”
“那你說說為什麽不想參加啊？我不好要求你一定要參加，但你總得給老師一個理由吧，學校推舉的幾個名額也不是那麽好拿的。”
“我很忙。”
張老師沒想到是這個回答，“我還是很看好你的，這樣吧，你報個名，平常集訓你少來幾天也沒關系，怎麽樣？”
“老師我真的不想，謝謝您的好意了。”
“哎，你們這幫年輕人啊，這不是為了你好嗎，不想那我不強求了，過兩天你要是想了過來和我說一聲啊。”
“好。”沈攬也颔首，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原來沈同學成績也這麽好啊。
林盼聽了個大概，心裏又給小蘭加了分。
今天也是優秀的小蘭。
平日裏校園裏學生都還是很正常的。
但是到了中午，都跟餓死鬼一樣，蝗蟲過境般百米賽跑到食堂。
美名其曰———
奔飯。
一中生活區和教學區占據了兩條街道，區域相隔。
宿舍，小賣部和食堂在另一面的生活區。兩區由地下通道連接，平常奔飯走的就是這條道。
林盼拉着程荊月，跑得累死，過通道的時候，擡眼就看到了前方的顧位津，還有他身邊的沈攬也。
兩位倒是走得不緊不慢。
林盼絲毫沒猶豫，跑上前拍了一把顧位津的背，“嗨，味精。”
顧位津一個趔趄，轉過頭，往下看才看到林盼，“……”
“你勁兒能小點嗎？”
“你去食堂吃飯？”林盼朝他擠眉弄眼。
顧位津瞥了一旁的沈攬也，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一下，邊走邊說道，“是啊，不然喝西北風？”
“可是你昨天不是還說要請我和月月吃飯嗎？”林盼跟上他的步伐。
“老子有說過？”顧位津不解地看向她。
沈攬也走在最左側，置若罔聞。
程荊月推波助瀾： “你說過。”
“你确實說過。”林盼眨眨眼，語氣真誠又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