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三點甜

林盼這個專業, 訓練強度大, 老師也抓得又緊又嚴。撇去平日耗在專業課上的時間,她待在畫室的時間也足以占據她整個半天。

這十分考驗一個人的耐心,畢竟每一幅畫都不是一蹴而就便能夠完成甚至拔得頭籌的。專業使然, 她們每個人所擅長的畫的風格, 也都盡不相同。入校僅僅兩三個月,就已經有很多人自行報名全國的大大小小的比賽, 好為以後的就業所作準備。

十月份, 全國的畫封獎也即将投入比賽。這個獎項,和其他比賽兩相徑庭, 并不設置初賽決賽等層層選拔制,而是靠一天的比拼,當天出爐比賽的結果。

這個獎項,是近幾年全國各大美術專業比較風靡的比賽選擇。

對于剛剛出入各大專業大學校門的新生來說, 還沒有在學校裏形成完整的思維體系,并不能适應一些老牌畫獎的模式, 在實力上,和一些師哥師姐,又有一些時間上的差距,以及在畫畫功底的沉澱方面的少缺,這樣以來, 這幾乎成為了各大高校美術新生比拼的新擂臺。

林盼的專業課老師也十分鼓吹她們大一的新生參與這次比賽,而高她們一兩屆的學長學姐們,則是去到更加普遍, 涉及範圍更廣,知名度更高的全國類比賽中競争。

“老師,可是你以前不是說,‘一則心,二則靜,遂沉澱,終成畫’嗎?,為什麽反而還鼓勵我們先去比賽呢,這樣獲得了好的名次,豈不是讓我們更加膨脹,心有旁骛了?”

說話的是林盼班上的班長,她是老師的小跟班,鼻梁上架着個厚重的眼鏡框,身旁有水彩和畫筆,她就能在畫室裏安安靜靜地坐一整天,半點都不會累的樣子。

林盼很佩服她,因為這是她做不到的。頂多半天,她就覺得自己的腿要生繭了,按耐不住就要跑走。

老師是雷厲風行的風格,平素很有說服力,此時頂着一頭絢爛深紅的波浪卷,笑了笑,“班長說的沒錯。但是這項比賽,也能讓你們自己摸摸底,去到外面看看,和你們同一屆的,日後要和你們搶飯碗的,都是個什麽樣的水平。”

“你們現在既定的風格,那都是國家統考前,藝術培訓班專訓出來的,千篇一律的套路,我早看膩了。現在沒有了大學門檻的限制,你們好歹出出手,讓我看看你們能有多大的潛力。”

“最重要的是,你們才剛踏進大學,靈動和真心還沒被大學這個小社會所泯化,所以我對你們很期待,放開手腳,就當作是玩,好好地享受一場。”

其他學生聽着,雖然沒有說話,內心裏似乎是都已經有了些許的定奪。

“對了,z大的學生,拿不到獎又沒什麽好丢臉的,又不是你的飯碗丢了,拿出你們的藝術細胞來,藝術這條路長着呢,出名有時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不出名有時候又是一輩子的事情,但是靠着出不出名這個念想去畫,我敢保證,你後面無路可走。”

林盼越聽越有道理,重重地點了點頭。

“哎呀,你看看我,每次都越扯越遠,別看我說得多了,都是句句真理,你們要是不聽,其實對我也沒什麽損失的。”說完她看向林盼,“林盼,剛剛看你聽得很認真,你來說說,你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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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盼猝不及防地被點到,也沒在羞的,大大方方站起來,“我知道啊,我覺得老師講的很好。概括成一句話,那就是既要保持初心,但與此同時,也要适應社會的潮流。”

這件事談何容易呢,當真是即困難又夢幻了,像是一場盛大的泡影。

“而且我認為呢,不僅僅是把心寄托于畫上,更重要的是,搭一扇窗,牽一條線,讓他人窺探,通過這一幅畫,共寄共鳴。”

“就只知道這位小盼盼同學有點聰明的,說的很好啊,就是文鄒鄒了點,大致是這個意思沒錯。所以你一定給我參加,老師還是很看好你的。”

老師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

林盼大大咧咧坐下,邊坐邊回答,“我當然要去的啊。”

因為,她要把她的驕傲,帶給她的沈攬也。

·

畫封獎在z市的臨市,路途不遠,由學生自行報名,自行前往。

考試很随意,題材不限,整整一上午四個小時的時間用以考生來構思,粗描,繪畫和成張。

下午由專業的國畫大師和藝術家老師,以及各大類藝術專業院校的教授一同評判,當天下午就能直接出結果。

考試的題目是沒題目,其實說來,更加的困難。既想要獨一無二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又想要不随波逐流泯于衆人,十分得費腦力和精力。

等到林盼從考場中出來,覺得自己腦殼兒都要被自己剛剛的畫筆給薅禿了。

顧顯這種音樂專業的都跑過來湊了熱鬧,還要往林盼身上蹭,“小盼盼,你感覺怎麽樣啊?”

“哇不是吧你,你這專業湊什麽熱鬧啊,你是不是來砸我場子,搶我頭牌的!”林盼想起以前培訓班被他坑過的那些飯,手控制不住地上揚。

“別生氣啊,這不是閑得慌來湊一下熱鬧,要是獲獎了豈不是更好,你有什麽把握嗎?”

林盼白了他一眼,“大家都是來試試水的,你還真當是全國大舞臺,任你直播任你馳騁啊。”

說完,她嘆了口氣,“要是拿不到獎可怎麽辦啊,今天是我生日哎。”

最近她是有些飄忽忽的,老師對她的另眼相看和青睐,讓她覺得自己胸有成竹,勢在必得,結果一看這麽一群烏壓壓的精英們,她有些蔫了。

“所以你內心裏是想拿什麽獎啊?”顧顯問她。

林盼難以置信的看着他,“難道現在的重點,不應該是我的生日嗎?然後你應該說我是一定能拿獎的。”

“哦生日快樂,你一定能拿獎的,所以你等會兒請我吃飯。”

“你想得美。”

“不過顧顯啊,你覺得我能拿到一等獎嗎?”林盼小聲哔哔了一句。

顧顯:“你幹嘛非要拿一等獎啊,這可不是視金錢如糞土,視獎項如無物的你了。”

林盼:“你管那麽多,我就是這麽俗氣,不行嗎?”

顧顯:“你說的都對,今天你生日,不要忘記請我吃飯。”

林盼:“……”

·

牆上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轉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公寓裏很安靜,沈攬也從書中擡起頭,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望向桌子旁那個精致小巧的禮品盒,沈攬也的神色才稍稍舒緩。

他擡手看了看手表,視線穿過桌子,定格在牆上的鐘表上——

近乎九點。

林盼晚上說約他見面,沒有說明具體的時間,到時候給他發消息,然而今天一整天,了無音訊。

他凝視着牆面,右眼皮輕輕地跳了跳。

這麽晚了,她還沒來約他見面。

窗外驀地下起暴雨,驟降的雨點片刻不停地打在玻璃窗上,擲地有聲。

放眼望去一片模糊,往外看,只有路燈凝結模糊的光影,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留下夾雜互錯的斑點光圈。

正準備打個電話告訴林盼不用出來了,晚上這麽晚不安全,手機鈴聲倏地響起,劃開一室的靜谧——

是林盼。

他摁下接通鍵,“喂?”

“……”

“林盼,怎麽不說話?”

他還想開口,就聽到電話對面輕微地吸氣聲。

林盼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沈同學……”

沈攬也心裏倏地一緊,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發問,“怎麽了?林盼?”

林盼聲音沮喪,吸了吸鼻子,“我把一切搞砸了。”

沈攬也從書桌前站了起來,拿起大衣和雨傘,直接問她,“你沒在寝室裏,在外面?”

他聽到她那頭嘈雜的背景聲,摻雜着風的呼嘯和大雨瓢潑的聲音。

“嗯……等會兒我就回去了……現在雨好大……今天大概是不能約你了……”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沈攬也耐心聽完,直接問她。

“太晚了,又下着暴雨,別來了沈同學,我等在這裏打車好了。”林盼被凍得聲音都降低了好幾個度。

“林盼。”沈攬也喊了她一聲。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傳來,讓人莫名安心,“站在原地別動,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接你。”

末了,他覺得不放心,再次叮囑,“你好好待着,在原地別動,有獎勵。”

埋在衣服裏,林盼神色還覺得有些恍惚,她喃喃地說,“獎勵?”

林盼今天是從隔壁的城市趕高鐵回來,本來比賽就結束得晚,等到她回到z市裏,一場大雨迎接了她,來了個猝不及防的會面。

下着雨,時間又晚了,打車也是高峰期,等到她回到,估計都快到門禁的點了。

思及此,她決定打個電話給沈攬也,讓他不用等她。

心情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一等獎沒拿到,只拿了個特等獎,就算是三等獎也是好的,特等獎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鼓勵獎。

林盼本來信誓旦旦,要拿個好名次,送給沈攬也一份她努力的驚喜,結果好像被她搞得一團糟。

今天還是她的生日,此時此刻,她卻被大雨困住。

腦海裏,幾乎是立刻浮現了以往過生日的場景,反正總沒有今天慘。

她剛剛站在汽車站大廳的外面攔車,鞋子都浸濕了一半,潤潤涼涼的,冰濕的雨氣貼着她的肌膚,難受極了。

林盼越想越喪氣,果然,小太陽要是遭了水逆,就是一連串的打擊。

沈攬也說要來接她,她也就真的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

驀地,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從朦胧的夜色雨簾中,穿梭伫立。

沈攬也關上計程車的門,就腳步急匆,往大廳門口走來。

他碎發半濕,舉着傘,面色清冷,視線逡巡了一番,然後牢牢地鎖住嬌小的她。

他黑曜的雙眸,在這傘下,在這蕭瑟的雨夜,卻是熠熠生輝。

林盼頓時覺得眼睛酸酸的,感覺今天再怎麽糟糕,好像都值得了似的。

“嗚嗚嗚小蘭。”林盼皺巴着張小臉,等到沈攬也走進,猛地一把窩進他的懷裏。

委屈剎那間說來就來,“你終于來了啊,你別……誤會,讓我抱一會兒。”

沈攬也單手把雨傘關上,把她的手往懷裏推,觸及到的是刺骨的冰涼。

他皺起眉,語氣不善,“你傻麽,怎麽不在裏面等?”

林盼擡起頭,看向他,他的胸膛溫熱舒服,靠起來沒一會兒她就暖了。

她疑惑地問,“你讓我在原地等啊?”

沈攬也愣了愣,表情很沉重,“林盼,你真是。”

“我怎麽了?”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說的就是你,傻得不行。”

林盼直直地盯住他,似是一刻鐘都不願意放過的樣子,就像看着她的全世界。

就在沈攬也以為她要說出什麽驚世語言的時候——

下一秒,她把頭重新埋入他的胸膛,用小鼻子使勁兒地嗅了嗅,“沈同學,你身上真的很好聞。”

沈攬也:“……”

她說的都是真的,淡淡的薄荷香,夾雜着鋪天蓋地的幹淨男孩的氣息。

不像是薄荷葉那樣清涼,反而是穿透衣衫的火熱,直往她的心口鑽。

·

“師傅,去清和苑。”

讓林盼坐上了計程車,沈王校長nb攬也跟着擠了進來。

“沈同學,我不回寝室了?”

清和苑,是沈攬也公寓的位置。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沈攬也把手機屏幕解鎖,遞到她眼前。

剛剛他出門就九點了,跑來她這裏,花了将近一個小時,再回去,肯定都十一點多了,早就過了學校宿舍的門禁時間。

“你這樣……我有點羞澀……”

沈攬也:“……”

等到了地方,林盼先下車,沒注意,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了一跤,等到沈攬也付了錢,鑽出車再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臭得不能看了。

這種臭臉,一直延續到沈攬也打開自己公寓的燈。

林盼好奇地打量,這是她第一次來他的公寓。

沈攬也脫了大衣,直接拿着一雙男式拖鞋,走向她。

他皺着眉,語氣清清淡淡,“愣着幹什麽,這裏沒有女式拖鞋,你換上。”

“小蘭,我是第一個來你公寓的女士嗎?”

沈攬也脫了自己的鞋,瞥了她一眼,回答道,“不是。”

“哈?”

林盼緊緊地盯住他,像是要從他臉上把那個女人給揪出來似的。

沈攬也在她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改正一下,是第一個來這裏的人。”

這下林盼笑了,趿拉着拖鞋想往他那裏跑,被他走上前按住。

沈攬也神色認真,“你剛剛跪地上,腿有沒有受傷?”

林盼愣怔了一瞬,連忙說,“沒有啦沒有啦,你看我走路還是很正常的。”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膝蓋骨那一塊兒有些許的撕扯。

她試着動了動,痛得“嘶”了一聲。

沈攬也:“……”

·

沈攬也公寓客廳的大燈被盡數打開,照得人亮晃晃的。

林盼望着跪在沙發前的毯子上,低頭細心為她清理傷口的沈攬也,內心裏暖烘烘的。

他睫毛低垂,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裏面只着了一見米色的毛衣,冷白的膚,襯得他整個人如同被打磨的美玉,清冷如玉,如斯俊美。

沙發旁的側地燈,在他的臉上灑出一片的昏黃,籠在他的鼻影上。

林盼筆直嫩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之中,莫名帶來一陣火熱。

她嘗試着動了動,被沈攬也的手緊緊地攥住,“別動。”

林盼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給他添麻煩,她醞釀了一會兒,“沈攬也,驚喜沒有了可怎麽辦呀。”

“今天我生日,我原本想給你拿個大獎回來的,可是卻沒有。”

說着,她動了動小腳趾,袖珍小巧,雪白得晃眼。

沈攬也半蹲着,微微直起身,停下手裏的動作。

他看向她,用手撥開她腦前的劉海,然後俯身向前輕輕地印下一個吻。

“林盼,生日快樂。”

說完,他視線往下,看向她羞紅的小臉。

“還有一句,我喜歡你。”

聲線清冷,每一個字,每一次停頓,都潤潤地敲在她的心上。

最後,他熱忱誠摯地望入她瑩潤的眸——

“你才是我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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