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呆呆作畫

見到自家兒子拜了秀才為師,二伯關宏鑫滿面春光,關老爺子一臉得意,呆呆爹看着着急,抓耳撓腮着急的問道:

“既然坤如拜師了,那我們家呆呆也可以拜秀才公為師了吧?”

陳繼儒點頭道:“呆呆你并未開蒙,這些問題自然不會為難他,但你若想随我學畫,還得另外考校一番,先畫一幅畫來看看吧。”

原來學畫還得另外考校。

關坤瑜皺了皺眉頭,根據來自現代的記憶,陳繼儒的才學是極好的,可并不擅八股,要不然也不會屢考不中最後心灰意冷隐居山林,他對陳繼儒的開蒙其實一點興趣沒有,而且也對八股文章興趣缺缺,反正自己只是個苦哈哈的軍戶,難道還想考狀元麽?他只是想擺脫那群小屁孩順便跟他學畫而已,所以這番考校關坤瑜是相當重視的。

可當紙筆取來之後,關坤瑜又犯愁了。

以前關坤瑜上學的時候繪畫只是業餘愛好,可沒想到畢業之後找的工作卻做游戲的美工人設,繪畫功底和眼前這位大牛自然沒法比,但好歹也是專業水準的。

只不過……眼下這些水準卻是成了大問題!

一個天天發呆連筆都沒碰過幾次的小屁孩,一下子就畫出了高校藝術生的水平,不被當成妖怪那才有鬼了!古代人推崇神童是沒錯,相信文曲星下凡亦是沒錯,你字認的快一點沒事,書過目不忘也沒事,心算堪比計算機同樣沒事,可繪畫這種必須要經過長久練習才能掌握的東西,你一個沒抓過幾次筆的小屁孩能畫出專業水準來,這怎麽可能!?

裝天才關坤瑜不排斥,可也不能超出人類的範疇吧?

怎麽才能裝的正常一些呢?

關坤瑜拼命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年小學暑假被扔進美術班學畫畫時是個什麽水平,他決定這一次就按那個來好了,至于陳繼儒能不能看得上就聽天由命好了,比起拜師來,他更不願意被人當妖怪。

關坤瑜畫的東西很簡單,就是桌上擺着的一尊花瓶和插着的幾根枝杈,小學生畫作麽,也沒敢用什麽技巧,但就這也畫的他滿頭大汗。

莫言牛不牛,不聲不響拿了諾獎,可你要是讓他把《紅高粱》全部以小學生看圖說話的水平通篇再寫一遍,你看他吐不吐血……

明明是不需要什麽技巧的幼稚作品,卻偏偏比精品大作更難弄,原因便是沒有了幼時的思想視角,經歷的多了,再回不去以前的簡單質樸。

關坤瑜不知道莫言會不會吐血,反正此時他已經吐血到內傷了,為了能把畫弄得幼稚一點,他的手都快抖斷了,畫出來的東西不說是雞爪子撓的,卻也差不多了……

原本幾分鐘就完事的畫,關坤瑜愣是多花了一倍的時間,這才擱筆取畫,雙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奉到陳繼儒身前,心想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好吧。

陳繼儒将畫紙平鋪在了桌上,用鎮紙壓好,衆人登時圍了一圈,伸着脖子圍觀。

呆呆爹靠着塊頭擠在最前面,可看到關坤瑜的作品立刻就捂住了眼,“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完了!這歪七扭八跟雞爪子撓的一樣的東西也算畫!唉……”

大伯也出聲附和:“的确……這畫的也忒難看了……”

關老爺子沒發話,可那一臉的嚴肅已經很說明問題了——除了關坤如掙了點臉面之外,今天他們關家光是丢人現眼了啊!

二伯看完也是皺起了眉頭,趕緊向陳繼儒解釋起來:“這乃是小孩子的塗鴉之作,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呆呆他之前從未提過筆,這是他第一次作畫,能畫成這樣已是很不錯了。”

旁邊王公子本來是不怎麽在意的,被衆人說的感了興趣,也湊上來瞅了一眼,僅僅看了一眼便趕緊捂着眼閃開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目光瞥過呆呆那賣萌臉,生生又咽了回去,最後實在憋不住,憋出了倆字。

“還行。”

“完了!”呆呆爹見到秀才公都這幅表情了,立刻心若死灰,“唉……算了算了,命中無有莫強求啊……”

長房的小胖子關坤吉沒能擠進人堆裏去,不過見到大人們都是這樣的表情,趕緊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安慰起來。

“三弟莫哭,咱畫不行,不是還能讀書麽,讀書也不行,咱們本來就是軍戶不是,練武便好,若是練武仍是不成,咱們好歹還有幾畝水田不是?”

關坤瑜看着一副“我罩着你”樣的關坤吉,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嗯,還是哥哥說的在理。”

仔細想想,其實這幅畫關坤瑜自己都覺得別扭,具體是什麽地方別扭他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怎麽瞅都不順眼就是了。

看到衆人對自己的畫都是這麽一副表情,本來就覺得自己這次畫的有點糟的關坤瑜頓時也沒了信心,一臉的沮喪。

“算了算了,反正就算拜師不成功也是一樣的,又不是沒了他日子就沒法過了。”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關坤瑜心裏始終還是不願意輕言失敗的,注意力又放回到了陳繼儒身上。

和其他人的反應有些不同,陳繼儒無論別人怎麽鬧騰,眼睛就一直沒有從畫紙上挪開過,越看眉頭就鎖的越緊,最後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

旁邊一幫關家人都心情忐忑的盯着陳繼儒,他眉頭鎖緊一分關家人的臉色便變差一分,等眉頭絞在一起之後,關家人的心也都落到了谷底。

關老爺子低聲勸道:

“陳公子,不成便不成好了,小孩子麽。”

陳繼儒好似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問道:

“這是呆呆第一次作畫?”

“是,平日他光是發呆,怎麽拿毛筆還是瞅老二寫字瞅來的,不過他倒是經常拿着根碳條在木板上塗塗畫畫,不知道算不算。”

“那些自然不算,這提筆于紙上作畫……真的是第一次!?”

呆呆爹這時站出來證明:

“真是第一次,小孩子啥都不懂,第一次畫不好也是正常,秀才公若是瞧不上眼還是不教了吧,我家呆呆整天就是發呆,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竟然真的是第一次……真是……天才!神童!你們家坤瑜我教定了!”

“唉……不教便不教吧,我就說,呆呆肯定不是……嗯?陳公子,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們家坤瑜我教定了!”陳繼儒笑呵呵的重複道,“這小呆呆,真是個神童!你們關家真是好福氣啊!”

呆呆爹一臉火星撞地球的盯着陳繼儒,顫顫巍巍指着畫紙問道:

“陳公子,我們家呆呆真是神童?就憑這畫……”

橫看豎看,這就是尼瑪一小孩塗鴉啊!這水平就能算神童,那屯所裏面管錢糧的老汪平日裏随手畫的那些豈不都能算是國手聖作!?

王公子也是一臉驚訝:“是啊,陳兄,這畫到底好在哪裏,能讓你如此評價?我雖然畫技遠不如你,可名家字畫也算是過目無數了,眼力還是有的,怎麽也沒瞧出來這畫好在何處啊?”

陳繼儒微微一笑,解釋道:

“你們看畫,只看到呆呆他用筆歪七扭八,圖案幼稚可笑,沒錯,這畫的确不堪入目!但我此次乃是收徒,卻不是尋畫,若是他一上來便能畫出佳作來,我還教他作甚?我讓呆呆作畫,不過是為了瞧一瞧他的資質而已。

若單論資質,第一次作畫的幼童能畫的如此便已是難得了。但這些只是表象,是畫之皮肉,而若是細細探究,看此畫的魂骨,隐隐卻別有一番味道……”

王公子不明所以,又湊上來仔細瞧了瞧,可無論怎麽瞧都沒瞧出哪裏好,索性退到一邊,等陳繼儒的解釋。

陳繼儒見沒人再看畫,便接着說道:

“這畫總讓我覺得很奇怪,若不是親眼看到呆呆作畫,我肯定以為是一個浸淫畫道幾十年的老畫師模仿幼童手筆所作。”

關坤瑜小臉一紅,心想大師就是大師,就算是青年時代的鮮肉大師也能一眼看穿真相。

王公子聽後再一次盯着畫作仔細品味了一番,最後還是搖頭。

“我實在瞧不出這畫魂骨有何特別,抛開幼稚的筆法不論,其他也和普通畫作無甚區別啊。”

陳繼儒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王兄你竟是也沒瞧出來,的确無甚區別,可這正是最大的區別!你看這瓶,這桌,一件件事物在畫上的位置大小是否尋常?畫之結構又是否尋常?若是換你來是不是也會如此來畫呢?”

“陳兄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王公子恍然大悟,也是哈哈大笑,看向關坤瑜的眼神也随着熱烈起來。

見其他人仍是一頭霧水,陳繼儒接着解釋道:

“呆呆這畫雖然筆法幼稚,可畫面景物布置卻又都暗合畫理,比例大小妥當,這對于我們來說似乎只是尋常普通,覺得畫便應是如此。但別忘了,呆呆乃是幼童,幼童怎麽會懂得如此合理安排景物?

你們也應該見過幼童之畫,要麽滿滿當當遍地塗鴉,要麽集中一起擁擠不堪,又或者散亂無序毫無規矩可言!而呆呆,年紀輕輕又是第一次作畫,便已然懂得安排景物,虛實得當,遠近相宜,實乃天賦異禀!

你們再看這瓶,小呆呆竟是知道畫出明暗來!我見過不少幼童畫畫,第一次作畫便知道畫明暗的,小呆呆還是第一人!

要我說來,畫技可以雕琢打磨,但這悟性卻是天生,呆呆這悟性,實乃百年一遇!”

一時間,衆人看向關坤瑜的目光都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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