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年夏天,我很愛你
車子駛進大門時,林艾櫻有些莫名的局促不安,直到穆修睿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仍是緊張到不知該挪哪條腿。
他淡笑出聲“想讓我抱你?”
“啊”林艾櫻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
“我的榮幸”他作勢就要俯身。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林艾櫻以最快的速度開口,然後下車。
被他一路快步拉着往裏走,林艾櫻的手心不禁沁出淡淡汗濕,直到裏屋,他拉着她進來,順勢關上了門,又在她沒反應過來之際将她匡在與門形成的空間裏。
他俯身就要親她卻被她別過了頭,一個淡淡的吻落在了林艾櫻臉頰上。
“是我太心急了些”他語氣似乎隐忍。
接着,又是試探性的吻輕輕落在她額頭,眼睛,臉頰……
她憋了好大的勇氣才開口“我過來沒有打擾你吧?”
“打擾?”他微微蹙眉,搖頭否認。
“我,感覺你不開心”林艾櫻說出了心裏話。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的氣息迎面撲來“小櫻,我很想你,沒有不開心,是開心到不能自己,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而我還在夢裏。”
聽他這番說辭,林艾櫻不由覺得自己多心了,微微有些歉意。
女人的第六感是種很神奇的存在,只是當時穆修睿僞裝的太好,以至于林艾櫻甘願摒棄這所謂的——第六感。
後來的記憶都只停留在他抱起來她,一步一步,走向床邊……
事後她朦胧間聽穆修睿說,他昨天去A市找她了,鼓起勇氣敲了她家門卻被她媽媽告知她去英國了。
……
晨曦時分,林艾櫻覺得臉頰發癢,她伸出手想要撥弄幾下卻被人一把握住,睜開眼,穆修睿早已穿好衣服,一雙眼睛溢滿了柔情“醒了?”
想起兩人昨天的瘋狂,林艾櫻不禁羞紅了臉,她快速拉起被子才剛蒙住了頭又被他找出來抱在了懷裏。
靜谧的空間裏,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小櫻”
“嗯?”
“你……”他似乎頓了頓,又語氣自若“沒什麽,想起有件事還沒處理,你再睡會兒,我就在書房”
林艾櫻無語,他大清早的把她弄醒就是為了告訴自己他人在書房嗎??
也實在難得他能想到這些,林艾櫻只好點頭,等他離開後,她卻徹底沒了睡意,翻來覆去好幾次,她索性光着腳丫下床,悄悄溜出門外,直到他書房前。
門沒關,她原想探出小腦袋不想被他抓個正着“小櫻,進來”
他淡淡的聲音不急不慢,林艾櫻只好繳械投降。
她一步一步走進才發現他正伏案寫東西,見她進來,他将筆放在案上,背靠椅背,這麽看來,他倒真有幾分老板的樣子。
然而帥不過三秒,下一刻,就見他快步走來,抱起她放在裏面的沙發上,嘴裏還操心道“怎麽不穿鞋,感冒了怎麽辦?”
他不說林艾櫻都要忘了自己還感冒着,她的藥呢?她想起昨天他來之前,她似乎放在了包裏。
“我……沒事”她真的覺得一覺醒來,感冒好了一大半,除了身體,還有點疲憊。
穆修睿家的大花園裏開滿了顏色漂亮的花,前年的這個時候,她總喜歡帶着晴天在這裏玩耍,才将将兩年,晴天已經不在,而他們,也是時隔一年後的重逢和重新相愛。
身後有人抱住了自己,不用回頭,林艾櫻也知道這淡淡的味道源自于某人。
他像個孩子撒嬌般“我找不到你,有點慌,沒想到你在這裏”
她看着池裏大朵的蓮花,任由他抱在懷裏,靜靜開口“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你看,這花開的多漂亮”
他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大片的芙蕖盛開在池中“是啊,真美,可惜我已好久沒有這麽仔細的看過它了”
林艾櫻轉身與他對視,眼眸裏有些疑惑,他看出來了,只是對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這池裏的花都是我媽媽親自種的,包括這四周的花花草草,都有她的心血,她說養花就像養孩子,得細心對待才能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她還在時,這花開的遠遠比現在漂亮,只可惜,她已經好多年不在了,而我又無心打理,現在瞧着,還是沒有以前漂亮”
其實哪裏是花不漂亮,只是自從沒有了媽媽,再美的花朵在他眼裏也失了顏色。
關于他媽媽的事,林艾櫻有所耳聞,只是不想今天戳中了他的傷心事,她倒是陪着他有幾分傷感。
知道他哪裏是無心打理,明明是怕觸景傷情!她只得快速岔開話題“這麽大的家,就你一個人住嗎?你”她知道他是有父親的。
而他也似乎意料之中“我媽走後,我爸再也沒回過這個家,只有我還守在這裏,希望有一天,我媽可以托夢告訴我,她很好……”
又是哪壺不該提哪壺,林艾櫻都想抽自己一嘴巴,為了避免讓他再傷心,她只好沉默不語。
而他卻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她良久,這才開口“小櫻”
“嗯”
“小櫻,你會喜歡一個短命鬼嗎?”
嗯?林艾櫻大腦旋轉的速度委實跟不上他的“穆修睿,你……還好吧?”
她盡量說的委婉又盡是關切之意,今天真的是她的錯,好端端幹嘛提這些事害他傷心,看吧!他已經傷心到不可自拔了!
“小櫻,我是認真的,假如我活不長,你願意陪我到最後嗎?”
“修睿,你越來越不正經了,悲春傷懷嗎?也太不像你了,更何況,現在是大夏天”
她想起現在這季節不适合悲春,他卻沒有再去問。
只是淡淡一句“哪怕你願意,我還不情願呢?讓你一個人獨留在這人世間想着我,我該有多心疼啊!”
“修睿”她馬上用手捂住他的嘴,“別瞎說”
他深情的眼睛始終盯着她的,透過縷縷陽光,隔着千山萬水,情意綿綿。
他終于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良久的看着她,直到她有些不适應想要低頭,他才啞着嗓子說了聲“好”
他雖是笑着的,可眼裏的悲傷卻騙不了人,林艾櫻權當他是思母心切,除了輕輕靠在他懷裏,再沒有更好安慰他的辦法。
那年夏天,荷花開滿了一池,似乎成了以後林艾櫻腦海裏對那個大花園最後的記憶。
那天過後,穆修睿突然高燒不止,林艾櫻一直自責是自己将感冒傳給了他,他虛弱的臉龐盡顯蒼白卻仍舊安慰她“不關你的事,是我昨夜受了涼,過幾天就會好,我買好了去英國的飛機票,到時我們一起去。”
可幾天之後,他的感冒非但沒好卻像比之前加重般整天躺在床上,沒有力氣。
那是林艾櫻第一次見到穆修睿的爸爸——穆佑,盡管已至暮年,他一雙眼睛仍是透露着歷經滄桑後的睿智,精明。
考慮到開學在即,穆修睿又無法起身,林艾櫻原本想陪着他,直到他身體康複,但被他拒絕了,他說讓她先去,他很快就來找她。
她答應了,因為她知道穆修睿不想讓自己看到他這幅虛弱的模樣。
他說他很快就來英國,她也信他。
他的爸爸穆佑說自己會照顧好穆修睿,讓她放心,她還能說什麽呢?
臨走的前一天中午,她原想獨自一人再去那個大花園瞧瞧,不想在半路上看到穆佑獨自坐在通往後花園的長亭裏,捧着茶杯,若有所思。
長亭中間擺放着大理石面的拱桌,周圍列着三張青石板椅。
這裏原是林艾櫻最好奇的地方,因為穆修睿并不大情願說,林艾櫻也不敢多問,只知道這又是與他母親有關的事。
經過數年的空置,那拱桌和椅子原本是積滿了灰,很明顯,現在看來,穆佑是精心打理過的。大理石面幹淨的發光。
林艾櫻本能的想要躲閃卻又莫名的向後看了眼,穆佑并沒沒有發現她,只是他此刻單薄的背影流露的不僅僅是孤獨,更是莫大的悲涼,深沉的悵然若失。
想要離開,身後有聲音傳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長久的寂靜過後,林艾櫻不覺心情悲涼,輕嘆一聲卻被逮個正着“小櫻?”
她只好轉身與他對視,盡是晚輩該有的禮數“穆伯伯”
“嗯”穆佑點頭。邀她坐在亭內。林艾櫻不好推脫只好上前。
“聽修睿一直這樣叫你,我也随他這樣稱呼,你不介意罷”人到暮年的修養讓穆佑看起來更是儒雅。
林艾櫻聽後連忙擺手“怎麽會”
她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像是犯錯的小孩正被家長教訓。
穆佑不經意的一瞥,她自然沒有注意到。
“随便坐罷”
長輩說話,晚輩自該尊敬。
林艾櫻很拘束的坐于他對面,感覺兩人之間寂靜的時間未免過長,她這才試探性的擡頭卻剛好撞入他幽深的眼睛。
他不急不慢的開口“從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這雙眼睛生的真漂亮。我猜,修睿應該是因為這雙眼睛對你一見鐘情的吧?”
林艾櫻覺得嗓子眼像被棉花堵住一般,不好開口,她仍是壓低了聲音“他沒說過”
“哦?”他反應過來,又岔開了話題“不知道裏面的花開的怎麽樣?”悠悠語氣,淺淺寂寥。
“花開的挺好,我前不久剛看過,穆伯伯你可以去裏面看看,我正要去”
穆佑沿着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又淡淡開口“罷了,不看了,最美的都已經凋零了,剩下的,不過是她的影子罷了”
林艾櫻聽不出來他說的是她還是它?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現已亭亭如蓋矣!”他說完這句又與她正視“真巧,你坐的地方,正是她以前常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