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些随風而逝的人
在阿音眼裏,她一直認為自己的爸爸媽媽是這世界上最和諧的一對夫妻,也是最善良的人。那段時間裏,她和以風也正是熱戀時期,自然沒有注意到家裏的風起雲湧,也沒有注意到她父母之間,微妙的變化。
有一天,林艾櫻叫來阿音,讓她把以風叫來,阿音有些錯然,她媽該不會是想讓以風離自己遠一點吧,然後,她一撒嬌,窩在了她媽媽的懷裏“媽,你找以風哥幹什麽呀,媽媽,我喜歡以風哥”她提前打起預防針。
林艾櫻蒼白的臉色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她摸了摸女兒的發絲,對她說“你啊,都這麽大了,羞不羞”
誰知阿音一仰頭,滿是少女的氣息“媽媽,這都什麽年代了,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啊!”
林艾櫻微微有些錯愕,然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機靈鬼!媽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既然你這麽說了,媽媽更要見見他,你們兩一直地下來往,現在,也該放在臺面上了”
阿音一聽,滿心喜悅,“真的?”一想到董伯母,她小臉又委屈起來“可是媽媽,你知道的,董伯母她……”
“沒事,音音,有媽媽在”林艾櫻打消着她的顧慮,阿音抱着她親了好幾口。“媽媽你太好了,我愛死你了。”
以風來得時候,微微有些局促。
這些年來,林艾櫻是不大想見到以風的,因為他和那人實在是太像,可現在,她慶幸這世上還有一人是他的翻版。
他坐在客廳一邊,阿音和林艾櫻坐在他對面,大家剛開始不說話,以風只好抓耳撓腮,想要掩飾尴尬,想他A大附小第一男痞子,怎麽這麽的娘。
終于,好半天後,阿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媽媽從以風進來,就一直看着以風哥,這表情,連她都有看不下去了,于是,她輕輕搖了搖她媽媽的胳膊,低聲說“媽,你說話呀,你這樣眼巴巴盯着以風哥看,你看他,耳朵都紅了”
林艾櫻這才反應過來,看了女兒一眼,滿是寵愛。
什麽叫她眼巴巴看着以風?!
以風聽阿音這麽說,趕緊反駁“我哪裏耳朵紅了”一股子孩子氣。
阿音朝他做了做鬼臉,以風想,要不是喬阿姨在跟前,他一定要把小阿音就地□□不可。
林艾櫻問他“以風,你喜歡阿音嗎?有多喜歡?”夠一輩子嗎?後一句,她沒有問,卻不覺有些心酸,以風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像那人。
聽到她這句,以風開口“喬阿姨,我不只是喜歡阿音,我愛她,我已經知道,什麽叫愛了,愛是不管她有多毛毛躁躁,不管她怎麽生氣,我都想拉着她的手,抱着她,包容她,陪她一起到白頭”
看到林艾櫻有些怔忡的表情,以風生怕她不同意,連忙開口“喬阿姨,您別看我整天大大咧咧,有些不正經,可我發誓,我對阿音的心,天地可證日月可鑒”
聽他這一句,阿音有些不自在,她說“以風哥,你在哪裏背的?還天地可證日月可鑒,是不是,游戲打的太多了?”
看着阿音這樣拆他的臺,以風瞪大了眼睛,對她使眼色,這小阿音,能不能注意點場合,待會完了再收拾他,阿音收到他的眼色,抱緊了她媽媽的胳膊,林艾櫻看到這一幕,欣慰的笑了笑。
她看以風面上有些着急,似乎是在想着剛才的話沒說好,她淡淡開口“以風,我懂你的意思,就是,看似無情,實則有情,對不對?”
就如那人,看似多情,卻被鐘情所誤。
聽她這麽說,以風忙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看似無情,實則專情,我穆以風非小阿音不娶。”
阿音聽到這句,開心到快要流眼淚,能有個人時光荏苒仍舊愛着她,她可真幸福!林艾櫻也是瞬間淚流滿面,仿佛這句話是從那人口中說出的。
那樣,該少了多少遺憾。
寂靜的午後,室內的光線還不是很足,董雅韻癱坐在椅子上,書桌上,地上,紛紛灑落着泛黃的紙張,那上面的字跡,也已經幹涸很久了,有一張,上面寫着:“小櫻,近來可好已是深秋,天漸漸寒冷,我最近覺得身體發冷,棉衣都無法抵寒,不知為何,一想起和你漫步C大的時光,竟也覺得不那麽寒冷,小櫻,你那邊應該也已降溫,記得穿暖和點,替我照顧好你,我愛你 。”
“小櫻,近來可好?我在牆上畫滿了你,可我不是神筆馬良,你永遠都不能真的出現在我面前,誰都可以恨我,但你不行,我愛你,只願在你心裏,還有一方角落,容納着我,霧都終究不是家,可我不能回到你身邊,若你現在見了我,應該是認不出我的吧!我頭發已經全都掉光了,那天看鏡子,我自己都快要認不出那鏡中人是我了,小櫻,情難自控,今天,就先寫到這裏吧!我愛你。”紙張的後面有些淡淡的暈染,想那寫信人,不是掉了水滴在上面,便是哭了。
“小櫻,近來可好?我怕是不行了,最近手抖的厲害,寫出來的字也是扭扭捏捏,那天,我撕掉了所有關于你的畫,然後一把火燒了。我不願自己這副模樣被你看到,哪怕是畫像,可我愛你,你早已經刻在我的心裏,我的五髒六腑,多盼望有來世,那個守在你身邊的人會是我,喬振國他答應過我,他會好好替我愛你,我也相信他,相信他能做到,只是小櫻,人生到了此處,突然有些恐慌,我想你,好像再見你一面,這樣也無憾了,你是我在茫茫黑夜裏,能看到的唯一一道曙光,我想抓住你不放,卻知道自己不能這麽自私,我注定不能陪你太久,卻卑劣的期許你能在這最後的旅程,陪陪我,以後沒有我,你該怎麽辦?我愛你。”後面的三個字,雖然扭扭捏捏,但卻下筆很重,仿佛用心血在寫。
到最後的一封,只是簡單的三個字——我愛你。
……
安良去世了,送去醫院後被診斷是急性心肌梗塞,因為發現的太晚,家中只有他一人,四十五歲的年齡就這樣被定格在某一時刻。
林艾櫻一直覺得太突然,安良可是堂堂正正的醫生,他怎麽會,走的那麽早?
猶記得和他初次見面,那個扶着鏡框恐吓她不打針聽力可能會受到影響的年輕醫生。那個人,也随風而逝了……
舉行葬禮的那天,以風哭到撕心裂肺,全然是個從此沒了爸爸的小孩,董雅韻只是默默站着,眼淚也早已經鋪滿了整張臉。
多年交情一場,即便雅韻不搭理他們,可林艾櫻還是和喬振國去了,阿音也跟着他們,看到以風哭的那麽傷心,阿音跑上前抱住了以風,跟着他一塊哭了起來,她嘴裏還安慰着他“以風哥,你還有我”
林艾櫻有一瞬間在想,假如修睿還活着,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這麽大了,他該有多欣慰。想及此,她伸手碰觸到脖頸上的項鏈,雖然好多年了,可這條項鏈一直被她保存的嶄新,她近來才戴在脖子上。
仔細看上去,她的項鏈是不完整的,另一半在她上次去英國時挂在了穆修睿的墓碑上。
很快,董雅韻顫抖着手厲聲呵斥“你們兩個,離得遠點”
因為是在墓地,董雅韻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倒是以風,根本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在阿音想要跟他離開點距離時,他拉住了她的手,眸子裏的悲傷被填的滿滿的。
聽到董雅韻的那聲呵斥,林艾櫻原本想上前,卻被喬振國拉住胳膊,看到兩個孩子這麽相愛,她不禁眼眶一濕,以風,他真是個值得音音托付的人,最起碼,他沒有想過要放開阿音的手。
一年以後,喬氏瀕臨破産,這一年裏,林艾櫻親眼看着喬振國一天比一天消沉,想起那次聽見他和淩雲談話的事,事後,喬振國說淩雲是他在美國談的女朋友,可是她卻選擇了離開自己,他拿出了那本泛黃的筆記本,将書簽遞給了林艾櫻,看着自己曾經寫下的字,林艾櫻的眼淚,止不住的,一下一下砸在了上面。
去見董雅韻的那個下午,林艾櫻想好了無數句話,她想為自己的女兒争取一下,兩個人剛一坐下,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董雅韻先開口“喬氏都快自身難保了,你還有心情坐在這裏找我聊天?”
喬氏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董雅韻又是怎麽會知道的呢?
林艾櫻只好先放下阿音和以風的事情,擡頭看她“雅韻,你怎麽知道喬氏的事?”
董雅韻冷冷一笑“我準備收購喬氏,你說我怎麽知道?”
林艾櫻猛的臉上血色褪去,她警惕的看着她“雅韻,不會是你……”
她還沒說完,就聽見董雅韻又是一冷哼“我只是在幫你們收拾殘局”
“你”林艾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林艾櫻,實話告訴你,喬氏我是收購了,回去告訴喬振國,少做些無用功,現在的喬氏,無論他做什麽,都是亡羊補牢無濟于事”董雅韻的聲音裏,冷的都能結出冰來。
“雅韻,如果是因為修睿……”她剛說出這兩個字,就見對面的女人暴怒起來“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這個名字!林艾櫻,他死了,可他是帶着對你的愛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