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灰白天際的斑斓
“倪喬瑗。”
“嗯。”倪喬瑗低頭看着燈光下自己的身影。
“你做許荟歆的經紀人多久了？”
“兩年。”
“我也入行兩年了。”
她當然知道，他腳步裏，有着她的影子。
“你怎麽會想要當經紀人？”
倪喬瑗驀地停下腳步，就要脫口而出的情愫被一抹嘈雜的洶湧所淹沒。
“啊，謝安栀！”一大群的女生像一陣海浪鋪天蓋地，只要慢了一步，他們就會被淹沒。
謝安栀一陣懊惱，“快走！”
倪喬瑗還未反應，她的手腕就被謝安栀緊緊握住，她的腳步情不自禁的跟随着他穿梭在人潮裏。
就像一場沒有預告的旅行，和他突然就攜手首映。
這場奔途，像極了電影裏的場景，沒有十指緊扣，卻依舊缱绻。
可是現實裏的逃跑不比電影，沒有唯美，只剩下了狼狽。
倪喬瑗和謝安栀氣喘籲籲的躲進了一家咖啡館裏，厚重的窗簾足以阻隔內外的世界。
謝安栀仰躺在沙發背上，伸手捋下帽子，淩亂的頭發，絲毫不影響他的光環。
“看來我低估我的人氣了。”他喘着氣，“還連帶着你受了煩憂。”
倪喬瑗緩過神來，傻笑着，她竟然覺得，挺刺激。
“沒有，生活偶爾需要重口味的調味品。”
謝安栀擡頭審視着倪喬瑗，她的手指撥開窗簾，側臉在柔和的光線裏，恰似好看。
“倪喬瑗。”謝安栀喃喃的，竟然喊了她的名字，萬幸，她看窗外看的出神，沒有聽見。
“請問你們需要點些什麽？”一位穿着黑色馬甲的服務員将菜單擺在桌子上，笑臉盈盈。
謝安栀倒動作利索的将墨鏡戴上，可這一古怪的舉動，倒容易吸引別人側目。
倪喬瑗倏地拿過菜單，從容的點單，“請給我們兩杯藍山咖啡。”
“好的，請稍等。”
等到服務員走遠後，謝安栀才摘下他的墨鏡，“你喜歡藍山咖啡？”
倪喬瑗搖着頭，“我不喜歡咖啡。”
“那你還點？”
“怕你暴露，随便一點。”倪喬瑗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臉被光暈懷抱的絲絲不漏。
謝安栀憋笑，樣子很可愛。
“我又不是什麽特工，還暴露。”謝安栀點亮桌上的燈盞，他們之間，突然變得透亮，臉上的細小毛孔都顯而易見。
倪喬瑗收回視線，她怕，收不回她灼熱的目光。
氣氛裏顯得暧昧，淡淡的心跳聲，夾雜着濃郁的咖啡味，久久散不去。
他們之間，更多的，是沉默，無關痛癢的話題倒顯得愈加生疏。
咖啡從熱了到涼了，從涼了到再續一杯。
謝安栀突然開口，“那我們走吧。”他抿着唇，“他們應該早就走了。”
倪喬瑗深吸一口氣，“我也覺得。”
短暫的獨處，只會讓她的心跳加速。
可是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滴招搖過市，無法安分。
倪喬瑗和謝安栀站在門口，聽着雨的心跳。
初秋的雨不小心飄落在肌膚上，便覺得渾身瑟瑟。
倪喬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謝安栀突然遞過一方藍色格子的手帕，紳士的舉動，成為雨滴津津樂道的開始。
倪喬瑗的手猶豫着，他卻沒有一絲猶豫的伸過手，用這方幹淨的手帕擦拭着她臉上逗留的雨滴，暧昧的痕跡那麽清晰，他卻淡然自若，唯獨讓她小鹿亂撞。
這個雨夜，她記在了心裏。
他的動作很溫柔，像是擦拭最心愛的寶貝。
“倪喬瑗。”
倪喬瑗全身怔住，眼神微微上揚，就觸及到了他的視線。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謝安栀将手帕放在她的手心，“給你了。”
倪喬瑗定定的看着這方手帕，嘴角淺淺的笑意，隐藏不了。
謝安栀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帶入磅礴的大雨裏，像亡命的囚徒，企圖抓住最後一絲快意。
倪喬瑗來不及反應，全身就被澆灌，從頭到腳的清涼，讓她哭笑不得。
可是謝安栀的聲音環繞在她的耳畔，讓她的夢有了一點真實。
“不會有人認出我了，所以，我們盡情跳舞吧。”謝安栀突然握住她的手，手心的溫暖，讓倪喬瑗猝不及防，這麽近距離，是她不曾奢望的。
倪喬瑗半眯着眼，雨水劃過她的臉，她卻認真的看着他，就算是破碎的，她也能拼湊完整。
“謝安栀。”她鼓起勇氣，她怕，錯過這個雨夜，她就再無機會。
“我，喜歡你。”倪喬瑗聲音很輕，卻沒有被雨聲所沖刷。
謝安栀也沒有料到會收割她的喜歡，久經沙場，他能及時應變，可惜，他判斷失誤，她對他的喜歡，不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
“我也喜歡你。”謝安栀脫口而出，像一個偶像擁抱粉絲一樣，擁抱了她，也擁抱了她那段折角的歲月。
倪喬瑗雙手僵在空氣裏，他的懷抱很溫暖，讓人不想抽身而退。
“我允許你當我後援會的會長。”
倪喬瑗的手還未完全觸及他的後背，所有的熱忱，都被他的這一句，無情澆滅。她醒了，她差點就落入了天堂的懷抱，可卻被撒旦緊緊抓住，她終究是不該有所期待的，因為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倪喬瑗垂下手，“回去吧。”
謝安栀松開她，他的發梢垂在前額上，看起來香豔可口，可她卻擔心他受涼。
“別受涼了。”倪喬瑗揚起微笑，“藝人的身體很重要。”
謝安栀唇角輕揚，“藝人經紀人的身體也很重要。”
倪喬瑗突然反拉住謝安栀的手，既然不能一起受涼，那就找個地方。
謝安栀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拉着跑的感覺，因為他目前的作品，都是他帶着女主奔跑。
謝安栀不眨眼的看着倪喬瑗的背影，他總覺得，她像極了他的女主……
可是馬路的盡頭，一道光束直直撞入她的心扉，勇往直前的腳步也停頓在原地，緊緊相扣的手也随之緩緩抽回。
潘安手裏舉着一把巨大的黑傘，将他們緊緊罩住，可無聲的告別宣誓了殘忍。
潘安将一件長外套披在謝安栀的身上，隔離了她和他相通的世界。
倪喬瑗沉默的看着，一句話都沒有。
謝安栀轉過身，“倪喬瑗。”
潘安順勢打斷他的話語，“走吧，等會狗仔會拍到了。”
謝安栀無力招架潘安的無理捆綁式。
“早點回去休息。”倪喬瑗突然開口，謝安栀轉過頭，臉上的笑意模糊在她的視線裏。
倪喬瑗瑟瑟發抖，哪怕結局不盡如人意，只要過程對她不太殘忍就可以。
“倪喬瑗。”身後的聲音像突然出現的光芒籠罩在她頭頂上。
倪喬瑗微微轉過身，就看到西裝筆挺的林封亦，他舉着一把黑傘為她遮風擋雨，他拿過助理手裏的外套，遞給她，就像寒冬送炭，溫暖她漸漸冰冷的心。
車裏，寂靜的空氣穿梭在他們之間。
倪喬瑗手裏緊緊攥着他的外套，不經意的餘光，總會瞄到他的臉。
“林總，謝謝你。”
“沒關系。”林封亦目看前方，“我只是應潘安的請求，來找謝安栀，沒想到，遇到了你。”
倪喬瑗抿着唇。
“你怎麽和他在一起？”
“偶然碰到。”
“就算是認識的關系，也不應該單獨在一起，如果今晚的你們被拍到照片，那你有一段的日子将不會平靜。”
“不會的。”
“你确定？”
倪喬瑗啞口無言。
“你是許荟歆的經紀人，這個圈子的厲害關系，你不會一點不知。”
“我知道。”倪喬瑗側頭望着窗外一閃而逝的霓虹。
這個圈子，所有人都不會活的光鮮亮麗，有的是如履薄冰，沒有藏得住的秘密，無數雙的眼睛都在死死盯着，好事被津津樂道，壞事被千夫所指，沒有人能擁抱所謂的功成名就，也許不過是昙花一現，可這世道，不就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嗎。
而她，不曾想過，要闖入他的世界，她只想，只想得到所謂的一絲奢望，真的。
倪喬瑗約束的站在車門前，半搖下的車窗裏是林封亦冷不丁的臉。
“謝謝林總。”
林封亦不動聲色，“明天別遲到了。”
倪喬瑗站在原地，所有的力氣，似乎被抽走了一般，明明手心裏還有着謝安栀的那一方藍色格子手帕。
一天又一天的重複，都在平凡裏被磨去了棱角，而她的支撐，是能見到他的臉。
倪喬瑗打開臺燈，從抽屜裏取出這張卡片，這是紀念他們第一次的見面。
當雨夜漸漸褪去外衣，她和他的交集似乎在某刻瓦解了。
日複一日的繁瑣行程，讓她的心，慢慢沉澱。
許荟歆裹着戲服回到化妝間，就看到倪喬瑗出神的看着娛樂報。
“小喬，你居然看娛樂報了？”她像是發現驚天秘密，合不攏嘴，當發現頭條上的照片時，嗤之以鼻，“原來是謝安栀和榮晨啊，這從我這專業的眼光看，就知道是擺拍的。”
倪喬瑗沉默着，照片上的他們相擁在一起，角度甚是暧昧，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曲起，她知道，她只是個局外人，心卻還是被揪的很痛。
“為了宣傳新劇，也是夠拼的。”許荟歆早已是見怪不怪，這個圈子呆的久了，仿佛有看破紅塵的氣質。
“小喬，我這個口紅顏色好不好看？”許荟歆手裏拿着口紅比對着，“我還是喜歡純正的大紅色，紅的鮮豔，紅的不會無人問津。”
倪喬瑗将娛樂報放下，轉身将一支櫻花粉的口紅遞到許荟歆的手裏，“等會你穿的是藕粉色的禮服，所以大紅色會喧賓奪主。”
許荟歆似懂非懂的點頭，“所以，我有小喬簡直就是擁有了百寶箱。”
“別誇我，我會驕傲的。”
“你有資本驕傲。”許荟歆随手撥弄着頭發，“對了，我拍的定妝照你看了嗎？是不是特別美，感覺能豔壓女主。”
“定妝照？”
“嗯，我發你微信了，淩晨發的。”
倪喬瑗掏出手機，許荟歆真的發了定妝照在她的微信裏，淩晨三點十二分，她睡的正熟。
倪喬瑗往下認真的翻看着，卻翻到了謝安栀的定妝照。
照片上的他意氣風發，梳着油背頭，冷峻的表情，卻意外的很适合他，的确，這算是他的突破，從最初的國民初戀到如今初顯的霸道範，他都能很好的勝任。
她很期待，這部戲，很期待，和他的每天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