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聲再見是最後的告別
“巧克力。”謝安栀突然出現在倪喬瑗的身後，攤開的手心裏是濃郁的一把巧克力，甜蜜的像是随時會融化。
“謝安栀。”倪喬瑗有些膽戰心驚，這裏可是劇組，要是被人不小心發現，那他們的關系一定會被暴露。
謝安栀在她開口之際，将一顆巧克力塞入她的嘴巴裏，突然融化的缱绻讓她緩不過神。
“這巧克力很不錯，玫瑰花口味。”謝安栀細細品嘗，“不過好甜。”
倪喬瑗也嘗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味，摻雜在巧克力裏，別有一番味道。
“喜歡嗎？”謝安栀露出笑容，“喜歡，下次我給你買。”
倪喬瑗放下手中的化妝盒，悠悠轉過身，左顧右盼，“謝安栀，這裏人多眼雜，你這樣和我對立而站，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謝安栀擡起頭，眼眸裏明晃晃的，像是會發光，“不會，就是因為人多口雜，所以是非難辨。”
“謝安栀。”
“你會因為我這樣巧舌如簧，就不喜歡我嗎？”
倪喬瑗看着這樣的他，她真的沒有任何法子。
不管他做什麽，她都很喜歡他。
“快點回去，不然別人真的會發現什麽。”
“知道了。”謝安栀刻意伸長了脖子，随後在倪喬瑗出神片刻，傾身上前，很淺很短的一個擁抱。
“呆會見。”
倪喬瑗臉上染上紅暈，藏不住的笑意爬上眼角，讓這場甜蜜愈來愈甜蜜。
愛情，來的時候，腳步很輕，輕的踩不出任何的步子，可出現了，便想緊緊跟住，不脫離影子。
“喬瑗。”
倪喬瑗握着手機，于然的這通電話，讓她變得異常清醒。
她從來沒有想過，生離死別，可當真正來臨的時候，讓人感覺措手不及，最後都忘記了該怎麽傷心。
于然用最簡單，最不觸景傷情的語調陳述着一個既定的事實。
這個世上，有人來，就會有人離開，萬物定理，不會改變。
倪喬瑗手裏握着白色的玫瑰，最不會渲染的風景成了最好的填補。
她穿着黑色大衣伫立着，擠滿的人群，很安靜的撤離，散場。
她仍舊記得那個憨胖的帶着圓眼鏡的班主任，站在粉塵飛揚的講臺上，吐沫橫飛，卻神采奕奕，仿佛恍若隔世，他們曾給他起了無數個外號，高中三年的陪伴，讓他們對他有敬，有恨，有愛，沒想到現在，卻只剩下了懷念和追憶。
于然輕攬着倪喬瑗的肩膀，“我在。”
倪喬瑗握緊白玫瑰，使的氣力足以将白玫瑰攔腰截斷，“我至今還記得他被評選上最優秀班主任時候露出的那個表情，很開心，十年之約，就差一點，就可以兌現了。”
于然穿着黑色西裝，表情肅穆，嘴唇凍的青紫，“人生無常。”
“我們還沒和他好好道別，高中畢業的那一聲再見，成了終點。”
“喬瑗。”
倪喬瑗終究還是沒忍住，她沒有嚎啕大哭，可她的眼淚還是從眼睑流出來，劃過她凍的發白的臉頰，最後在下巴處凝結，濺落在地。
“高老師他知道的。”
倪喬瑗吸了吸鼻子，“師母呢。”
“師母現在情緒不穩定，高老師的兒子現在正陪着她身邊，寸步不離。”
“葬禮今天就要結束了吧。”
“嗯。”
倪喬瑗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我們都不哭，如果高老師他知道了，他就算離開，也會割舍不下。”
于然輕輕抱住她，“喬瑗。”
“我們去看看師母吧。”
“好。”
一聲道別，一場人生，終須再見，他們和高老師的十年之約，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上天的眷顧，便能日期而至，可人生瞬息萬變，終究是小看了人生，說走就走的獨自旅行，真的只剩下了孤單與黑暗。
所有的黑色身影今天都聚集在了這裏，為了十年之約，上方的圓桌，有一個位置，是為了高老師而留，全班無一缺席，空氣裏肅靜的氛圍總讓人覺得壓抑，可有人會從沉悶中跳脫出來，使盡渾身解數來緩和氣氛。
于然坐在倪喬瑗的身側，他的手會在桌下穿過層層的桌布，輕輕握住她的手，如舊般溫暖。
倪喬瑗低頭就能看見于然溫暖的手，就像那場沒有盡頭的八百米跑，在她最煎熬的時刻，是他給了她溫暖。
“我們出去走走吧。”
倪喬瑗一言未發的被于然帶離這個如同沉默的地獄。
冷風像惡魔的手狠狠擦過她的臉，一陣生疼，未閉合的嘴巴，讓牙齒成了冷風的俘虜。
于然倏地轉身，很輕的一個擁抱就将她融入懷裏。
所有的記憶很輕易潸然，那場年華的追逐，突然就在歲月裏香消玉殒。
“喬瑗，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我們要好好珍惜當下。”于然下巴輕擱在倪喬瑗的腦袋上，他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年操場上，銀杏葉飄落在她的腦袋上，那年的她和他，并肩向往着夢想和未來，曾經遙不可及的仰望，最終隕落在現在。
“瑗。”
于然忘了，他和她，回不去了，因為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謝安栀帶着滿身疲倦，風塵仆仆的站在矮矮的灌木叢中，如耀石般的眼睛停留在倪喬瑗的身上。
“謝安栀。”倪喬瑗的眼睛裏泛着淚光，他的突然出現，讓她所有的防禦潰不成堤。
倪喬瑗離開于然的懷抱，她來不及想，她只知道，她愛的謝安栀，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是對她的最好恩賜。
謝安栀用最大的懷抱迎接了她的闖入，他的瞳孔裏泛着血絲，他拍了一夜的夜戲，在白天得知倪喬瑗請假的緣由，将所有的通告都擠在半天時間裏，穿梭在霓虹燈裏，馬不停蹄的趕來，就只為了陪在她的身邊。
他想，愛了，就深愛。
倪喬瑗終于卸下堅強的僞裝，眼淚像從雲裏掙脫而出的雨，傾瀉而出，她不想哭，人生最平凡，卻也最無奈，誰也無法看透未來，可她斷斷續續的抽噎還是暴露了她心裏的敏感與脆弱，她緊緊揪住他的外套，将他當作她最信任的港灣，她所有的情緒，都在他這裏，爆發，然後平複。
于然站在原地，他高大的身影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落寞不堪，他們面前，他成了最安靜的陪襯，所有的青春陪伴，抵不過一場愛情繁華。
他終究是錯過了她，看了那麽多的風景，戀過那麽多的秀發，他才看清他的心，一直停留在最初的岸邊，不曾漂泊。
這場無聲的告別最終在午夜十二點悄然落幕，高老師的愛人和兒子平靜的送別他們，所有的安慰都将在歲月裏慢慢消逝，被扯開的傷痕終究會在日複一日的日子裏緩緩愈合。
倪喬瑗站在月光下，心裏卻是抑制不住的悲傷。
謝安栀将外套輕搭在她的肩上，“手那麽冷，穿上，別感冒了。”
倪喬瑗想要拒絕，謝安栀卻堅持，“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不能拒絕。”
倪喬瑗扯出一道笑容，“謝安栀。”
“我知道你很難受，可是為了我，別自己忍着，因為我在你身邊。”謝安栀握住倪喬瑗的手，他的手掌很暖和，就像冬日裏握在手心裏的烤番薯。
“喬瑗。”于然突然出現，手裏還拿着她的包，“你的包忘記拿了。”
謝安栀從于然出現的那一刻，眼神就不離開倪喬瑗，他上次在暗處，看到了他，可于然沒有發現他。
“你好，我是于然，久仰你的大名。”
謝安栀毫不避諱，“你好，我是謝安栀。”
“我知道。”于然很淡然的笑，“你是喬瑗的男朋友。”
倪喬瑗擡頭，很愕然，她不想謝安栀誤會她是一個守不住秘密的人。
“別誤會，我知道，純屬偶然。”于然輕輕掠過倪喬瑗驚慌的臉，“因為我對她表露了心意，她想讓我死心，才告訴我的。”
謝安栀輕抿着薄唇，“我知道。”他宣示主權的攬過她的肩，“我的女朋友我知道。”
“她很好，好好對她。”于然深吸一口氣，“作為她唯一的男性朋友，你不介意吧。”
謝安栀露出大度的笑容，“不介意。”
倪喬瑗能感覺到這個夜晚，他們之間微妙的針鋒相對，她不想去深究，對于然，她也許，只能任由時間消磨，她的心意，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愛，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便不可能了。
車窗外的風景落在她的眼裏，不過是夜晚遺落的眼淚，倪喬瑗打開車窗，伸出手在探望，有謝安栀陪在她的身邊，她的心很平靜。
“別再受涼了。”謝安栀用餘光瞄着她的一舉一動，“把窗戶關上。”
倪喬瑗很聽話的照做，冷風的蹿進她的眼裏，冷的她眼淚輕挂在臉上。
“我不想回家。”家裏太暗，太冷清，就算燈盞通明，她還是會害怕，她內心的真正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