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中相遇的地獄
人一旦開始走上黴運，所有預料之外的壞事都是找上門，無關你喜不喜歡。
倪喬瑗用包遮擋在頭頂，在突然而至的大雨裏狼狽奔跑，她躲藏在一間咖啡館的屋檐下，被污水濺到的位置被大雨所沖刷的越發淩亂。
仿佛如人生中遇到的人越多，生活的圈子再也不可能如最初般純粹，總會有想不到的驚喜，橫在半路，卷走所有當初的期冀。
倪喬瑗雙手環胸，冬季的大雨如夏日的冰激淩，冰冷透心。
倪喬瑗掏出手機，想要打給謝安栀，可他今天有訪談安排，現在他應該在錄影中。
而許荟歆，今天好不容易休假，都開門見山，沒有工作上的事，別找她。
所以，她今天獨自一人。
再也沒有人會出現，來平分她的寒冷。
倪喬瑗的胳膊肘被輕觸，她轉身，才發現是咖啡裏的服務生，他微笑着，将一把嬌豔欲滴的紅色大傘遞給她。
倪喬瑗指着她自己，“給我的？”
“裏面的一位先生讓我轉交給你。”
倪喬瑗側身，卻茫然的如同大海撈針。
“那位先生在包間裏。”
倪喬瑗尴尬的應着，“喔。”她緩緩接過紅傘，“替我謝謝這位先生。”
“好的，我會幫你轉告。”
随風而關上的大門，裏面的暖氣似乎還能撲灑在她的臉上，帶着最溫暖的蒸汽，劃過她的面頰，她緊緊握着紅色折傘，手指已經冰冷到僵硬。
她轉過身，大雨仍舊不停歇，路上行人寥寥無幾，他們都在躲避着，如同她一樣。
倪喬瑗撐開傘，正準備邁開步伐，卻被身後的人倏地扯住胳膊，讓她差點腳下一空，在冰冷的空氣裏，她差點花容失色。
雨滴铿锵有力的低落在雨傘上，滑如緞面的傘殘留不了雨的身影。
一個轉身，她仍舊緊緊握着紅色的傘，她和他就這樣打了照面。
他微濕的頭發，有幾縷遮擋住他的視線，可眉宇裏的剛毅仍舊清晰的讓人抹滅不了。
“林總。”
“我想了想，作為一個紳士，光送你傘是不行的。”
倪喬瑗倏地推開他，可身後的安然卻是萬丈深淵，從她手中脫落的紅傘像是注定了結局，停駐在臺階下，以一種姿勢仰望着不可企及的高度，獨自傷心落淚。
林封亦抓住她了，他不願松開的手，此時被他緊緊握着，如果一松開，便是萬劫不複。
“再推開我，你真的要受傷了。”林封亦的口吻讓倪喬瑗仿佛在聽着讓人沉醉的主播裏。
林封亦也沒有再多的動作，很紳士的讓她站穩在最高的臺階上。
林封亦看着她渾身濕透，心裏是心疼，可臉上仍舊是淡淡的表情。
“現在一把傘是于事無補了。”林封亦轉身便孤單的走入雨裏，冰冷的雨無情的拍打着他身上昂貴的外套，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紅傘，那一瞬間，猶如驚豔真實的油畫，他緩緩轉過身，他握着紅傘，竟一點都不覺得突兀，他撐着紅傘，邁着步調，走上一節臺階，他們的腳尖相聚兩節臺階，不遠又不近。
他們就這樣對視着，他撐過傘，傘像失衡的天秤，一頭朝她這邊垂落，他的後背完全暴露在雨裏，他出聲，打破這一靜止的畫面。
“我送你當作彌補。”
倪喬瑗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答應，如果拒絕，他一個不高興，那對許荟歆來說，就是執行緩刑，如果答應，他會不會誤會她的心思？
“我是好心想幫你，朋友間，難道不可以幫助嗎？”
靜谧的空氣流轉，只能聽着雨刮器在車的前擋風玻璃上來回刮蹭，洗刷所有雨的悲痛和記憶。
倪喬瑗緊張的攥緊安全帶，她開始後悔，答應林封亦的朋友幫助了。
不然，世界那麽小，怎麽偏偏擠進了一個圈子，再也逃不了。
“林總，我家就在前面。”
“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林總，你就停在小區門口就好，我在門衛處還有東西要取。”
林封亦也不勉強，“好。”
倪喬瑗披着林封亦的外套下車，手指揪着厚實的風衣外套，“林總，謝謝你。”她驀地扯下外套，“還有，你的外套。”
林封亦定定的看着她，“穿着吧，從這裏到你家，還有一段路程。”
“不用了，其實我衣服沒太濕，倒是林總的衣服。”
林封亦滿不在意，“我沒關系，這是紳士該有的風度。”
“那，林總，今天謝謝你。”
“謝我什麽？簽約許荟歆，還是送你回來？”
“都感謝，許荟歆遇上了她的伯樂，而我，不過是借她的榮幸。”
“我不是愛屋及烏的人。”林封亦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敲碎了她駐守的城牆。
“那林總是一個好人。”倪喬瑗倔強的遞過外套，“紳士也需要保暖。”
倪喬瑗緩緩上樓，距離太遠，她聽不清車子發動的聲音，她的第六感是對的，可她不知道，她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了林封亦？
倪喬瑗打開浴室龍頭，熱水從她頭頂一直澆灌全身，驅散所有的寒冷，覆蓋所有的幻覺，她不曾想過，她現在的生活，她愛的人，也愛着她，而此刻的幸福，就像會消散的熱氣，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的她孤單又燦爛，于然，莫琪，都在另一個國家，相隔半圈，謝安栀，許荟歆都在她的身邊，而她曾經的回憶越來越淡，現在的色彩卻淡妝濃抹，越發精彩。
她不是一個很樂觀的人，她有另一面黑暗的擔心，當所有的事，一帆風順，她總止不住去思量，未來的艱難該怎麽面對？
倪喬瑗放下吹風機，當周遭變得安靜，她卻愈發心煩意亂。
林封亦簽約許荟歆，會不會打破現有的平靜？
倪喬瑗猛搖着頭，“倪喬瑗，別胡思亂想。”你有什麽值得擔憂的？
許荟歆的來電讓倪喬瑗猛的一驚，“喂。”
“喂，小喬，你猜，剛才是誰給我打電話？你一定猜不到是林總親自打電話來吧。”
“他說什麽？”
“他恭喜我啊，我這麽一員大将就這麽便宜他公司了呢，等我大紅大紫，我一定不忘他知遇之恩。”
“好。”
“你聲音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倪喬瑗捏着鼻子，“也許是剛洗完澡的緣故。”
“洗澡？大白天？”
“嗯，不行嗎？”
“當然是可以的啊，反正水費電費不是我幫交。”
“可我的工資都要仰仗你發。”
“哎呦，這麽一聽，我對你挺重要啊。”
“當然了。”
“那我對你這麽重要，晚上陪我去個地方呗。”
倪喬瑗揉着頭發的僵在空氣裏，“哪裏？”
等她看到林封亦那寬闊的肩膀，她才發現，被許荟歆騙了。
許荟歆輕撓着頭發，“其實，我不是有意瞞你的，不是怕你不來嗎？”
“晚上單獨見面，還是約在這樣高檔的餐廳裏？”
“他不差錢。”
“你知道你們這樣見面，被記者拍到曝光，他們會怎麽寫？”
許荟歆倏地挽住她的胳膊，讨好似的露出笑容，“所以，我不是讓你陪我嗎？”
“你之前怎麽不說？”
“怕你不來啊，你看你現在的小表情，就在拒絕，所以我哪敢告訴你。”
“可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陪你來嗎？”
“哎呦，我的好小喬，我知道這樣做是有不妥，可這是林總第一次的邀約，我要是拒絕，太不給他面子了，而且這是我的機會啊，小喬。”
倪喬瑗心裏壓抑着不悅。
可是現在轉身就走，也不是個好辦法。
“小喬，林總看到我們了。”，許荟歆興奮的晃着她的胳膊，“太帥了。”
林封亦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藏藍色的西裝配深藍色的領帶，頭發一絲不茍，和她在雨中看見的模樣大相徑庭。
“你們來了。”林封亦緩緩走近，每一步都如同定格的封面，“我已經定好了位子。”
倪喬瑗順着他的方向，他所定的位子，四面都空落的讓人有機可趁。
“林總，我有一個問題。”許荟歆舉起手，就像好奇的學生，“我們坐這麽引人注目的位子，會不會太嚣張啦。”
林封亦淺淺的露出笑容，“就要這樣坐，才會讓有些有心人無話可說。”
許荟歆轉着腦筋，“高明，果然林總所想的和我們就是不一樣。”
許荟歆大大咧咧的坐下來，四下環顧，既然是清清白白的見面，那就沒必要躲躲藏藏。
不過，就算她和林封亦真的不清不白，她也不介意的，也許是對她而言，是很好的結果，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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