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別緊張。」
她扯着笑,低着頭,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緊緊握着,好溫暖,但還是無法驅散她心裏不斷湧上的寒意。
他以為她六神無主是因為緊張,今天為了新電影一個小角色,要試鏡,但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另一手覆在他手背上,将他的大手圈在自己雙手之中,學長說他從小就有家裏幫忙,寒暑假的工作就是種茶,學長家有好大一片茶園。
他說他的手很粗,也不好看,但她就喜歡這種粗糙溫暖的感覺,或者說……只要是他的,她都喜歡。
「我沒有緊張。」
他揉揉她的頭發,她憂悒的情緒讓他擔憂,只能為她打氣。「你很棒,一定會錄取的。」
她搖頭,突然很厭惡自己的工作,如果她只是一般、普通點的女孩,那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學長,你覺得我漂亮嗎?」
他愣着,一時之間不知要怎麽回答。
「當然,你很、很……漂亮!」
學長俊朗黝黑的臉孔整個脹紅,慌張失措,沒把握怎樣的答案會讓她最開心。
他不想顯得浮誇,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很體貼,對她很好,希望她每天開開心心……
「如果我沒有這麽漂亮呢?」
他反手将她的手緊緊包在自己的手掌中,認真地凝視着她。「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之後還有許多機會,況且你一定會得到這個角色的,不是因為你的容貌,而是因為你真的很棒。」
她笑了,眼眶裏卻泛着淚。她想,如果今天她和他立場對換,學長會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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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喜歡一個女生,卻必須和養育、呵護他的家人沖突對立?
因為喜歡一個女生,需要放棄原本自己應該繼承的一切,至此他将一無所有,同時辜負家人對他的期許?
因為喜歡一個女生,他現在可以不顧一切只要她。只是……十年後、二十年浚,當愛情疲憊了,那時的他會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怎麽了?」他皺眉,心急她眼中的悲傷。
如果是學長面臨她現在的掙紮,他會怎麽選擇?
向來,他們都希望彼此都好……
她無助地偎進他的懷裏。
閉上眼,忍住淚,輕輕地嘆息。
「好久不見,學長。」
褚頌元看着眼前的黎俐,他原本是要讓小麽去處理采訪的事,無須和她見面。只是當他看着電視臺的采訪車由山下蜿蜒而上時,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由茶園的另一端趕回主屋。
他說過歲月是厚待她的,她更加美麗,綻開如怒放的花朵,自信依舊,年少時眼中的天真稚氣也蛻變得成熟穩重,在人群之中她還是最耀眼的一顆明星。只是……神色卻是極其小心翼翼和遲疑?
不安嗎?
呼,都是過去的事了,年少的純情愛戀,就算痛過、怨過,歲月也會将它輾平,剩下的也只有感慨過去舊情的那種淡然惆悵。
他眸光幽暗,嘴角漾出了笑意,長臂往前一伸揉揉她的頭發,就像過去一樣,但并非出于寵溺,僅是學長疼惜、友善的問好。
「看到學長吓壞了?」
她的心狠狠一揪,過去所有美好的回憶透過他溫熱的大手,就這樣硬生生給喚了回來。這些年她為了「遺忘他」所做的努力,正式宣告全部泡湯,突然間她好想投進他的懷裏,抱抱他,哪怕只是一下下都好……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黎俐深呼吸,漾開笑,笑容對她而言很簡單,前一秒她可以很生氣的和攝影師争論角度問題,下一秒在鏡頭前,她還是可以笑得很漂亮。「學長精神很好,這麽多年不見,學長一定過得很好。」
方才他善意的回應,讓這十年後的重逢有了平和的開始。
說她小心翼翼,他自己何嘗不是呢?深怕哪一句話、哪個表情處理得不好,讓她有受傷的感覺,這些他都不願見到。
對褚頌元而言,這些年來,無論是什麽情感在心中沸騰,對當年的怨怼也好,心灰意冷也罷,或是對舊情的感慨……再次巧遇,他還是保持着過去對她的态度——她開心就好,這比一切都重要。
「很好,就是忙,茶園事情不少。」
黎俐指指學長後面那一大片茶園。「這一大片的确會讓學長很忙碌。」
這時候黎俐完全就是演技派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演技普普,今天意外發現自己有拿金馬獎的實力,傷感可以和笑容成反比。
「黎小姐也很精彩,MV、廣告很多。」褚頌元勾着笑,應對自然。
從前那個木讷安靜的大男孩,早讓現實生活的責任和壓力,歷練得自信沉穩,也很灑脫。
黎、小姐?呼……
「呵,原來學長也會去看那些靡靡之音?」
「有一個優秀的學妹在演藝圈,多少會注意一下。」
「謝謝學長誇獎。」
「是真的很棒,學長是老實人,不打诳語。」
光這句俏皮話,學長以前是不會說的,他會臉紅……
「那還是要謝謝學長有看到我的努力,這行飯不是只有臉蛋漂亮、身材好就能搞定。」
「十年前我預言過你一定沒問題。」
十年前……他可以好自然、輕易的提到過去的事,雲淡風輕得仿佛在談論白雲藍天一樣。
是不是男生遺忘的功力比女生強?她發現自己不但做不到,鼻子還好酸。「是啊,學長好眼光。」
心情強烈的沖突感快把她最後的控制力給消耗殆盡,梗在胸口的氣讓她想放聲尖叫,她拉了一旁的阿曼哥轉移話題。「聊了這麽久,都忘了和學長介紹,阿曼哥,這位是我學長,褚先生,是褚并非『楚』喔!」
黎俐對阿曼哥先前提供的錯誤資訊,還是有些抱怨。
「我們要采訪的茶園正好是我大學學長家的茶園;學長,這位是阿曼哥,這次企劃案的制作人。」
她勾着阿曼哥的手臂,充當浮木借用一下,她太沉浸在自己的心痛裏,沒注意到學長黑眸一閃而過的厲光。但阿曼注意到了,加上黎俐把他當救生圈抓着的狼狽模樣……
咦?黎俐和這位學長……
阿曼哥伸出友誼之手。「理事長,久仰大名,在來這裏之前,前兩天我特地先去拜訪過鄉長,鄉長對您贊不絕口,年青有為、眼光高遠,未來絕對無可限量。他還要我帶句話,鼓勵您參選下一屆的臺北市市長,他鐵定力挺您到底!」
阿曼最厲害的就是一口奉承的口才。
褚頌元禮貌地和他握手。「制作人客氣了,我只是盡本分而已。」
人家理事長雖然保持笑容、親切招呼,但視線的焦點可沒停在他身上,而是在黎俐身上哦!
阿曼是個創作者,創作者的血液都帶着好奇因子,也叫八卦因子,如何探得八卦,他們自然都有一套「招數」。
「不過也真巧呢,沒想到理事長居然是我們黎俐的學長,哈!就不知黎俐在校表現怎樣呢?是不是和現在一樣,追求者可以由忠孝東路頭排到忠孝東路尾,再拐個彎繼續排呢!」
太誇張了吧?!黎俐瞪大眼,阿曼哥是怎樣啦?!
她用力往阿曼哥手臂上掐了一下,這下換成阿曼瞪大眼、表情猙獰了,但迫于黎俐母老虎般的憤怒目光,只好惦惦不作聲。
眼光能殺人沒聽過嗎?!
阿曼也只能忍住尖叫,立刻解釋。「啊,沒有啦,沒有啦,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好痛啊,黎俐徒手掐人肉完全不留情面!
兩人的互動,在褚頌元眼中完全符合「打情罵俏」的标準。
他眯起眼,要自己看淡,分手後,男婚女嫁原本就各不相幹。
「黎小姐在學校很受歡迎,追求者衆多。」他回覆制作人的好奇。
「那男朋友呢?黎俐有交男朋友嗎?」阿曼不怕被掐,忍不住又多問一句。
褚頌元遲疑了三秒,然後說:「這我不清楚。」過去無須再提,這是他的想法。
這回黎俐忘了掐人了,錯愕地看着她的「前男友」。
他這是什麽答案?
怎麽回事?思緒太亂了嗎?一時之間她居然有流淚的沖動?
「我、我……借個化妝室,在屋子裏對吧?沒關系,我自己找,你們慢慢聊……」
黎俐轉身迅速離開,忍着淚,沖進屋子裏,她只是想找個地方……
褚家主屋是透天厝,不過有些洋化了,這在鄉村很尋常,現在的透天厝也可以蓋得很時髦、很漂亮。
褚家樓高五層,只是面積比起別的透天厝大上很多,還有一個可以停至少十輛車的大庭院,旁邊還有倉庫以及制茶廠。褚家幅員廣闊,放眼所及整片都是他家的,所以不用圍牆。
黎俐由前門進屋,她阿嬷家也是透天厝,這樣的建築有一個共通性,直直走就直通大廚房,廚房後一定有個小門可以通往後院。果不其然,她找到後院了,她只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而後院是唯一的地方,她無法考慮會不會被看到——
黎俐蹲在地上,雙手覆面,肩膀不停抖着,她忍着淚,要是哭了睫毛膏就花了,如果早知道今天會掉眼淚,早上她就會用防水睫毛膏……
千金難買早知道,她必須轉移注意力!
她掏出手機,按了巧巧的速撥鍵——
「巧……」
巧巧正在咖啡小屋忙着。「哎呀,你到宜蘭喽?這麽快?雪隧沒有堵車嗎?今天周末說。」
「我在坪林……」
「你去坪林幹麽?去海倫喝咖啡喔?」坪林有間海倫咖啡,是巧巧和她老公定情的地方,因為咖啡不錯喝,依依在開店籌劃初期,三個好友去海倫喝過幾回。
「我哪來心情喝咖啡……巧,我要LONGSTAY的茶園居然是學長家的茶園啦!」黎俐壓着鼻子,說什麽都不能讓自己哭出來。
這下子聰明的巧巧完全明白了,唉……「太扯了吧,踩到狗屎都沒這麽好運。」
「我居然要在學長家住七天……」不能哭,不能哭。
「你在哭哦?」
「我不能哭,眼妝很難補……」
「那現在怎麽辦?還是得面對的呀。」巧巧盤算着晚上要不要和依依去坪林探望黎俐,給她友情的安慰?
「巧巧,我跟你說,你快點和你老公和好吧!分手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感覺、被漠視的感覺都好痛苦啊!嗚嗚嗚嗚……」這只是聲音發洩,她還沒哭。
「什麽跟什麽,你遇到舊情人和我跟那個男人和好有什麽關系?!別提他,提他我就一把火,孕婦不能發火的,你不知道嗎?」
黎俐仰頭,想把蓄在眼眶裏的眼淚倒灌回去。
「你們和好我也有好處,你老公那麽有錢,就應該解救蒼生,你請你老公去我們公司把我解約的違約金付給包子姐啦!我不要主持了,我不要當模特兒了,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裏被學長當陌生人,重點是我對他而言就只是個陌生人!巧……我好想哭啊!我要回家……」
其實這件事真的很簡單,就是巧遇舊情人嘛,這樣的鳥事,一定有許多人都會遇到,但是怎麽這麽痛苦啊?
這事不就頂多有點感慨、有點惆悵嗎?她為什麽這麽痛苦?難道差別就在于負心人是她自己,她竟把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變成陌生人?哇,她不想見到他……
巧巧頭頂三條線,黎俐一傷心就會變得很盧。「怎麽可能啦,俐,你冷靜點,沒事的。啊就、啊就、反正就這樣了,你熬過這一星期,自然會海闊天空。」
「哇,巧,你沒義氣啦……」
「義氣是什麽?能吃哦,包子姐怎可能放人?你的價值早超過違約金了,她不會放人的啦,別任性哦~~乖哦~~」
「巧,你要我怎麽熬啊……」
黎俐繃緊的嗓音如泣如訴,死撐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和巧巧一句一句哀嘆着,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所有的發洩全讓來廚房準備午餐的褚母撞個正着。
褚母安靜聽着,審視的眼光沒離開過蹲在地上的黎俐。
褚母想到,當年就是在這裏(雖然廚房已經重新裝潢過好多次了),她請黎俐高擡貴手,自動離開,放過她兒子,讓她兒子不要辜負長輩對他的要求和期待。她甚至條列出他們不合适的理由,以及如果硬要在一起,褚頌元将會失去什麽。
那時的她,雖然年紀輕輕,但面對長輩嚴苛的斥責和威脅時,卻沒有半點恐懼和畏縮。黎俐靜靜聽完她的要求,最後請她給她三天的時間,然後起身告別……
「離開這裏,你就會和頌元告狀,把今天我跟你說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甚至加油添醋,破壞我們母子的感情,所以我不能給你三天的時間,你現在就必須告訴我,你想怎麽樣!」
褚母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麽強硬的。
「我不會去告狀,不管伯母信不信,我來自一個幸福的家庭,我愛我的家人,我知道家人的重要性,所以我不會讓學長為難。這三天……就當作是伯母恩賜給我,我和學長最後的共處時間。」
當時,黎俐很快就下了決定,她會離開頌元。快到讓褚母認為或許她沒有這麽愛頌元,只是懼怕剛才和她說褚家媳婦的責任和義務,她覺得自己吃不了務農的苦,所以才離開。
只是剛剛,黎俐和她朋友所說的話,讓她遲疑了,想法甚至……
這些年,這個女孩有沒有遺忘過那段不被祝福的愛情?
在此刻,褚母深藏懷疑。
所謂的LONGSTAY就是住在人家家裏,觀察日常生活的一切。
褚家很大,整個制作團隊全住進來都沒關系,只是不可能一人一間房,四樓有四個空房間,跟一個明亮簡單的客廳,他們可以在這裏開會讨論。另外還有一個基本配備都有的簡易廚房,可以在這裏開夥用餐,就不用餐餐都煩勞屋主。
每間房間都有獨立的衛浴設備,男生兩人一間,另外他們有三個女生,助理小玉、化妝師還有黎俐,則共睡一間房,房間很大,空間很充足。
黎俐原本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晚餐前分房放行李時,她卻被帶往三樓?
褚家的管家錢媽媽,黎俐是依稀記得她的,她沒說話,沉默地将她帶往三樓。
三樓……她印象中,褚家四個孩子的房間就在這層,要她住在三樓,老天,真是可怕到無法想像……
「錢媽媽,我不用住在這裏,我和我同事住一間就可以了……」
錢媽媽停住腳步,平靜的看着她。
夫人不喜歡她,她幫褚家做事的,當然跟着主人的腳步走,也不會喜歡她。況且這個屋子裏沒人忘記當年大少爺被她抛棄時,變得有多沉默和孤僻,大少爺受到的情傷有多重,他們全看在眼裏,怎可能善待她!
「是大少爺安排的,我只是做事的人,如果能讓我決定,你連褚家大門都進不來。」
錢媽媽撂完話,繼續往前走。
黎俐臉黑了一半。
敵意好深啊,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這七天她要怎麽熬?褚家上上下下都是她要采訪的人啊!
她們來到一個房間前,錢媽媽再度停下腳步轉身,表情冷淡說道:「你的房間在這裏,大小姐已出嫁了,這間房間她過年回娘家才會住,床單棉被我都換新的了,大小姐也不喜歡和『外人』共用寝具;還有,七點開飯,夫人說來者是客,希望你們能全員到齊。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茶園很安靜,員工宿舍在制茶廠旁邊,我們都很早睡,第二天有做不完的工作,不比你們這些夜貓子來得逍遙,所以還請安靜一點,別吵到別人。」
說完話,錢媽媽轉身走人,根本沒等黎俐消化完畢。
黎俐拿着行李,沉重地嘆氣。
唉……這只是剛開始,如果連這點小小的敵意她都承受不住,這七天有得刺激了——
果然比踩到狗屎還要倒黴,才剛這麽想完,剛才就沒給她什麽好臉色的褚家小妹又出現了,她的房間就在隔壁,小麽走出房間,看到黎俐站在大姊房門前還愣了一會兒。
「大哥讓你住這間?」
黎俐一臉無奈。「我可以到樓上住。」
小麽沒氣質地用鼻子噴氣。「不了,你真搬上去,又會心裏埋怨主人招待不周。您是主持人,麥克風在您手上,我可得罪不起。」
黎俐累了,她也不是好脾氣的人,況且也沒必要去讨好別人,被褚家小妹想成十惡不赦的壞女人也無所謂,當年的确是她負了人家,是她執意狠心分手,是她抛棄那個十大好青年總可以了吧!
現在,她只想進房間到廁所痛快哭一場。獨自一間就有這個好處,她應該心存感激,然後再補個妝,美美的參加歡迎晚餐。
「随便你。」黎俐打開門,拿着行李走了進去,當着小麽的鼻子關上房門。
小麽氣炸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點心。
真正的大菜,準時七點在褚家的大庭院開桌!
褚家這次請外燴辦了三桌,宴請節目團隊,連鄉長和農會總幹事都來了,能讓地方上的一物一景上節目,這算大事啊。
黎俐穿着一襲波西米亞風的洋裝,V領露背,腰上系着皮質的飾帶,合身的上身展現她的好身材。
她還罩上一件短版的鹿皮外套,雖然今年是暖冬,白天還有一顆媲美炎夏的大太陽,但夜晚山上的氣溫驟降,這樣的穿着抵禦不了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整個團隊的人也都穿得不多,除了黎俐,每個人都在寒風中狼狽的打擺子。
總幹事好心的問:「黎小姐不冷嗎?要不,我向褚小姐借件外套來給你暫用?」
小麽聽到了,在另一桌喊。「叔叔,您別鬧了,我身材這麽幹癟,光胸部黎小姐就擠不下去啦!」
今晚主桌的座位對黎俐而言是個大挑戰,褚家父母、學長,加上鄉長、總幹事以及地方上她叫不出名字的大頭,包括她以及阿曼哥,十二人正好坐一桌。
小麽挑釁的話搭着揶揄的撒嬌,讓所有人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只有黎俐很清楚,這和玩笑絕對無關。
「我不冷,總幹事,謝謝你。」
「不會冷的,大家放心!這些名摸自體控溫能力都很厲害,冰天雪地穿泳衣,炎熱酷暑穿皮草,照樣在鏡頭前很自在,适應冷熱是成為超級名模的第一課!」阿曼嬉笑忙着打圓場,他隐隐覺得褚家小姐那句話怪怪的說~~
坐在黎俐身旁的鄉長也跟着勸酒。「來來來,那黎小姐酒就多喝幾杯,保證不會冷!」
男人見到美人就會立即登入「殷勤模式」,這是自古不變的定律,黎俐舉起酒杯敬大家,對她而言,應酬和「笑」一樣,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敬大家,謝謝褚夫人準備了今晚的宴席,我們很感謝。」
她的眼對上褚夫人打量的眼神,想到下午在廚房的「重逢」。
她和巧巧唉叫完,站起來才剛轉身就看到褚夫人站在她身後,她吓了一跳,也怕自己狼狽的模樣全讓她看見——
「原來你來了。」
「褚媽媽好。」
「請叫我褚夫人。」
「褚夫人。」
「有事嗎?廚房是不方便讓客人參觀的。」
「沒事。」
「那就請離開。」
短短幾句話,清清楚楚表達了褚夫人對她的敵意,一如十年前沒有絲毫削減。這只能更加證明,男人真的比較健忘,至少學長很淡然,她和褚夫人的情緒卻已是驚濤駭浪般的動蕩不安。
黎俐飲盡杯中的灑,她吃得不多,喝得倒挺多的,一杯接着一杯,來者不拒。
阿曼哥試着要擋酒,他知道黎俐酒量好,但主持人第一天就喝到挂總是難看。
在鄉長第X杯勸酒後,阿曼哥站起來,走到黎俐身旁,搶了黎俐的酒杯。「鄉長鄉長——這杯算我的啦,黎俐明天還要上鏡頭耶,水分攝取太多會水腫,不好看不好看的;來,我這滿滿的一杯,就先幹為敬喔!」
阿曼拿着杯子就喝,也沒多想共用酒杯是需要多少交情才能做的事,褚頌元垂下眼簾,沒人看得出他黑眸中的抑郁。
黎俐臉上挂着笑容面具,她左邊是鄉長,右邊是某個不知名的大頭,學長坐在她對面,明明很近,卻又好像是最遠的距離。
承蒙學長看得起她,把兩尊大佛交由她招呼,她理當盡心盡力,她搶回她的酒杯又瞪了阿曼哥好幾眼,站起身,倒滿酒。「鄉長,這杯我敬您!」
阿曼嘆氣,也不知黎俐在心煩什麽?
這CASE找黎俐來是最合适的,但一個心情糟糕透頂還想借酒澆愁的主持人,會是怎樣的表現?阿曼憂心忡忡。
褚頌元說不出心裏的煩躁,像是失了控般。
今晚兩人沒任何交集,黎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很漠視、很冷淡,像在和過度保護他的家人證明些什麽。
他看着前面那道單薄的身影,她端着酒杯,背脊挺得直直的,笑容熱絡,敬過一人又一人,完全就是打通關的豪邁。
制作人在一旁保護,有人開玩笑道:「哈,這像不像新郎、新娘敬酒啊!」
褚頌元眸光一動,随即低着頭,自嘲一笑。笑自己看不破,她不再屬于他,他不用以保護者自居,設想怎麽做對她才好。
她是客人,一個星期後就離開的客人。
「制作人是黎小姐的男朋友嗎?」褚夫人的問話,立刻讓現場馬上安靜下來。
阿曼戲劇化的瞪大眼,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你們很合适,又在同一個圈子裏,彼此都習慣對方的作息。」褚夫人眼光瞟向黎俐。「你說是吧?黎小姐?」
黎俐感到頭痛。
她不會再對學長有半分觊觎,褚夫人還想防什麽?!
「褚夫人,您說的都對。」黎俐起身,越發覺得疲憊。「不好意思,我先去化妝室。」
很可悲的是,「尿循」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喘口氣的藉口。
她離開庭院,獨自走回主屋。
只是搭着七分的醉意,她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在人群裏才撐得起的骨氣,一旦離開人群後便立即萎縮。
她沿着牆慢慢走,倏地,腳下微微踉跄。她驚呼,下一秒已被精壯的手臂攬進懷裏。那是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的溫度……
天啊。
褚頌元沉聲道:「你喝太多了。」
黎俐有些恍惚,他的懷抱讓她産生了一個錯覺——她并沒有和這個男人分手過,他們還在戀愛,他說過會傾全力保護她、愛她……
如果當年她選擇「不放」,今天會是怎樣的結果?
心是不是不會那麽痛、那麽慌?
她是不是可以用力去愛他?
她是不是可以接受他所有的愛?
都過去了,她不該再去想。
黎俐閉上眼,久忍的淚悄悄滑落……
「學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