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晴空, 不好意思，我不該拉你看這個，害你想起那些……”林晚照深深舒出一口氣, 不知如何是好。

老實說，就從平時來看, 喻晴空就和常人一樣，沒什麽異常。

就算林晚照此前好像覺察到了些什麽, 也只是覺得，她可能會有些什麽小秘密，比如其實有談過戀愛, 只是被傷到了所以不願意提及。

還比如, 可能是喻晴空家裏并不是很和睦, 本質上和自己差不多，不太好，背上的傷可能也是被家人弄出來的, 可林晚照卻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沒事, 讓我靠一會兒就好了。”

“嗯？”

“靠一會兒就好了。”喻晴空喃喃着, 呼吸很輕, 聲音也很輕。

林晚照點點頭，手輕輕拍着她的背脊，就像是在安撫嬰孩，眼神變得十分柔軟：“好。”

“嗯, ”這時, 喻晴空又睜開眼, 怔怔注視着她身後的欄杆，“有個請求。”

“什麽？”林晚照略微側頭。

“別說出去。”喻晴空下颌松動了一下。

“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林晚照輕聲道。

“嗯，”喻晴空說完，從林晚照肩上擡起頭來，“林總困了沒有？”

“你困了麽？”林晚照沒有直接回答。她其實有點困了，但是，如果喻晴空需要談談心什麽的，那她就不睡，陪喻晴空。

“嗯，有一點，”喻晴空點頭，看了下手機，“快零點了。”

“是挺晚了，那你去睡吧，”林晚照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麽，于是又急忙問，“對了，你現在的睡眠質量究竟怎樣？最近感覺你黑眼圈挺重的，是很少睡還是都睡不好？”

“每天都睡得挺早挺多的，同齡人中我大概是睡得比較早的了吧。”喻晴空回答。

“睡得多歸睡得多，但不代表質量好啊……”林晚照注視着她，“像我，雖然熬夜比較多，睡得少，但是深度睡眠的時長比許多人都多，就很精神。”

喻晴空思考片刻，回答：“我的話，夢比較多，醒的次數比較多。”

她的夢都亂七八糟的，有時候是夢見小時候的事情，有時候是夢見恐怖樂園，有時候是夢見自己被追殺，有時候是夢見自己雙手是血，還有一次，是夢見自己在給一把槍不停地上子彈，可是上一顆掉一顆，上到崩潰了都沒法兒用……

“這不行，你以後每天晚上睡前泡個腳，然後喝點熱牛奶，再聽點舒緩的輕音樂什麽的吧。回頭我給你發個歌單，你打開聽一下試試呢。”林晚照陪着喻晴空走到門口時，側頭看着她。

“謝謝林總，”喻晴空點點頭，握住門把手，“那我先進去了。”

“好。”林晚照點點頭。

“林總也早點睡，養好精神，”喻晴空說到這兒，露出一個笑容，“既然都來這兒了，明天我們早點起來吧，然後出門逛逛，再去你說的那個海灘抓螃蟹。”

以前，林晚照看見喻晴空露出這樣的笑容時，會很開心，但現在，卻還是有着幾分難受。因為現在總覺得，這樣陽光的模樣，其實也是一種不得已的僞裝。

但林晚照還是點了下頭，揚起了唇角：“好，明天見。”

“明天見，晚安。”喻晴空伸手在空中亮了下，之後便走進屋中，關上了門。

但是，就在林晚照也打算轉身離開時，喻晴空卻又突然打開門探出了半個身子：“對了。”

“怎麽了？”林晚照站住腳。

“快零點了，忘記說，元旦快樂。”喻晴空看了下手機。

林晚照勾了勾唇角，點頭：“元旦快樂。”

“今天，”喻晴空想了想，又擡眼望着她，“還是挺開心的。拍到了好照片，晚飯也很好吃，雖然下午……被我睡過去了。”

“真的？”林晚照瞬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嗯，好了，晚安。”

“晚安。”林晚照微笑。

于是到這一次，喻晴空才徹底關上了門。

關上門，喻晴空回到床上躺下後，感覺始終有點奇怪，好像是輕松了一些，可心裏又始終有些不安。

可能是因為自己将心底深處的東西給人說出去了吧。一時之間，有種什麽都裸在了他人目光下的感覺，很難快速适應。

要知道，這些事情，就連陸曉曉和劉婷都是不知道的。她們只知道裴程明殺人未遂心髒病發死亡，卻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雖說不太适應，可同時，喻晴空卻又好像隐約感受到了一種溫暖。盡管無形無色，但卻好像确實有感受到。

就在這時，喻晴空的手機響了一下，上頭傳來了林晚照發來的消息。

沒有多說什麽，就只是分享了一個歌單過來，标題是“精選催眠輕音樂五十首”。

喻晴空看見後，插上耳機，将歌單打開，閉上眼靜靜地聽着，不知不覺間，便入眠了。

翌日。

喻晴空醒來時，一看時間，發現已經九點了。

撫着額頭嘆出口氣後，喻晴空起身去洗漱完畢，又換上衣服，這才下了樓去。

剛下樓，喻晴空就聽到廚房那邊傳來了叮鈴哐啷的響聲，于是揉了揉頭，拿起一瓶礦泉水就朝着那邊走了過去。

走進去後，喻晴空便看見林晚照正系着個圍裙，一手撐在料理臺上，一手拿着手機和人打電話：

“然後呢？怎麽弄？”

“行，我試試看能不能做好……不過，你确定這些東西吃了真的會有助于安神？”

“戚建風我跟你說，如果她吃了毫無效果，我就告訴你隔壁小孩兒其實他上次養的青蛙是被你的籃球丢死的。”

喻晴空聽到林晚照和人講電話的內容後，擰着瓶蓋的手不禁緊了緊。

接着，林晚照就挂掉了電話，将手機放到一邊後，又拿起菜刀，哐當哐當地，無比固執地繼續切起了東西，讓人懷疑菜板可能都要被她給剁穿了。

光聽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切菜聲音，喻晴空就能推測出林晚照的聲音有多爛了。

但是，喻晴空在那兒站着看了會兒後，終于還是走了過去：“林總。”

林晚照聽到後，全身一僵，随後立馬放下菜刀，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忙腳亂地準備解圍裙。

然而晚了，她還沒解開，喻晴空就已經站到了她邊上。

只見林晚照雖說穿得好看，優雅大方，但是在那系好的圍裙上頭，卻有着一個巨大無比長着燈泡眼的奧特曼圖案。

“這圍裙長得很有想法。”喻晴空擰好瓶蓋，看了下她的圍裙。

“這個……”林晚照清了下嗓子，“是可可的，我是不可能買這種東西的。”

“嗯。”喻晴空點點頭，又擡頭看了下料理臺上的東西。

只見一邊的電飯煲裏頭正熬着粥，而林晚照手中切的，則是一截藕。

“特意給我做的？”喻晴空看了一圈兒後，側頭問她。

“是啊，怎樣，感動不感動？我平時可都懶得給自己下廚的。”林晚照笑着，将切好的藕片放到了一邊那盛滿了水的大碗中。

“我何德何能，讓林總……”喻晴空說着，将視線投到了林晚照身上。

“喻晴空，”然而這時，林晚照卻放下刀，走近她，将食指指腹按到了她的唇上，“以後禁止說這句話。”

喻晴空垂眼看着她的手片刻，随後又望進林晚照那雙撩人心扉的眼中，接着心下一怔，清了清嗓子，将礦泉水瓶子放到一邊：“那，林總這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林晚照拿起那難切到令人有些懷疑人生的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因為不想讓喻晴空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搖頭：“沒事，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外頭等一下，看看電視或者玩玩手機什麽的，我這裏會很快的……”

然而，林晚照話還沒說完，結果因為邊說話邊側頭，加上本身刀功就不熟，于是一不小心就把手指給劃了一刀。

瞬間，血絲從口子處蔓延出來，包裹了她整個食指，林晚照看得愣住了。

“我就說該我來吧，這下好了。”喻晴空見狀，走上前去，将刀從她手中奪走。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弄得雖然很擰巴，下次肯定就不會了，”林晚照面帶微笑，“再說，只要傷的不是右手，就什麽都好說。”

喻晴空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聽完林晚照那一番話後，她們之間做某些事的畫面突然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了。

之後，喻晴空看了她一眼，又拉過她的左手，略微蹙起眉頭觀察了下她的食指：“還好傷得淺，貼個創可貼應該就好了。不過，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廚房裏頭的事情我比林總熟悉多了。而且我餓了，我來做會比較快。”

喻晴空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林晚照也沒有辦法了，最終只好點頭：“好啊。”

于是，之後，喻晴空便從林晚照那兒把所有的活兒都給攬了過來。

林晚照貼完創可貼，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喻晴空的身影，忽然又羨慕起了喻晴空曾經的那個室友。能夠長期和喻晴空住在一起，能夠和她睡一個房間躺一張床，還能随時随地見到人，真的令人羨慕。不，甚至可以說是嫉妒了。

而自己，也就只有在這樣特殊的時候才能夠擁有這些權利的林晚照想着想着，不禁開口說了一句：“真希望我未來的對象和你一樣，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千萬別和我一樣是個廢物。”

喻晴空聽完，手上的菜刀不禁頓了一下，随後略微側頭：“和我一樣？”

林晚照拿起一個玻璃碗，遞到她旁邊，雙手抱胸，走近她，近距離注視着她：“剛剛等于是誇你呢，怎麽，我誇你你還不開心麽？”

喻晴空望進她那漂亮的雙眼之中，轉而詢問：“林總是想吃炒藕片還是涼拌還是……”

“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我先去把粥盛出來，等你。”林晚照說完，嫣然一笑，随後便走到一邊去将電飯煲上的線給拔了下來，又拿起了之前洗好的兩個碗，開始盛粥。

喻晴空打燃天然氣，将鍋放到上頭後，又側頭望了望林晚照，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只是轉過頭來，繼續炒菜了。

林晚照側身看了她一會兒，淺淺笑了起來。真好，喻晴空今天好像有精神多了。

轉眼到了下午。

喻晴空在洗完前一天穿的衣裳并晾好後，就和林晚照一塊兒離開別墅，又去買了一些工具什麽的，這才驅車前往海邊了。

白日裏陽光有一點毒，但饒是如此，也依舊趕不退兩人那濃濃的興趣。

到了沙灘後，林晚照看了周圍一會兒後，笑得邪魅：“我今天一定會是這片沙灘上的王者。”

喻晴空搗鼓着小桶，虛着雙眼看着遠方：“林總說這些，為時過早吧。”

“呵……”林晚照搖頭，“我林傲天決定要做的事情，就從來都沒有失敗過。”

喻晴空聽完，側頭看着她：“我喻良辰不服。”

“那不然，我們比試一下？”林晚照挑起眉梢，“一個半小時內，看看我們誰抓的東西比較多。輸的那方在接下來一個禮拜中，無條件服從對方的所有要求，閣下意下如何？”

喻晴空聽完，側了下頭：“林總玩兒真的？”

林晚照點頭：“是的。”

“可以，”喻晴空對自己極有信心，“那就開始吧。”

“好，五點半我們在這兒碰頭。”林晚照說完，就帶上手套小桶和鐵鏟出發了去海邊了。

喻晴空看了她背影一會兒，就捏着小桶轉身朝着一邊的礁石處走了去。

兩個人各自占領了一個地方後，就開始專心地奮鬥起來了。

不知不覺間，喻晴空的小桶已經快滿了，一個小時也過去了。于是，喻晴空沖林晚照喊了一聲：“林總，時間到！”

“哦……”林晚照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蔫吧。

傍晚時分的海邊尤其漂亮，遠處卧着縷縷橙紅晚霞，沙灘被鍍上一層漂亮的金色，從遠處走來的林晚照頭發被吹亂，衣袂翻飛，看起來如詩如畫。

喻晴空拎了下小桶，望向她：“林總，戰績怎樣？”

林晚照聽完，看了她一眼，随後咳了一聲，将小桶藏到身後，走過來：“你呢？”

“我啊，抓到了……五個螃蟹，還挖到了一大堆海瓜子，以及一條魚，收獲還不錯，林總你呢？”喻晴空再度擡頭望向她。

“我啊……”林晚照舔了舔下唇，又咳了一聲，随後突然伸出手指向天邊，“看，千手觀音！”

喻晴空拿手背蹭了下額頭，将小鐵鏟丢桶裏，站直身朝那邊望去，只見那邊除了浪花兒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之後，喻晴空再回過頭來，就發現自己面前的小桶裏只有一條翻着白肚皮的死魚，此外什麽都沒有。

再看一邊林晚照，只見她桶裏全是自己抓的東西。

“哎，抓得我累死了，”林晚照拎了拎小桶，笑着望着喻晴空，假裝擦汗，“我真辛苦。”

“林總，你不能這樣啊，你這是耍賴吧……”喻晴空抓起桶中那條死魚看了看，随後丢回了大海，朝林晚照走去，“林總，那是我螃蟹，還給我……”

“你說什麽呢？我可沒有偷你螃蟹呢！”林晚照說着，就抱着小桶往一邊快步走了。

“不還我的話，我就硬搶了啊！”喻晴空改走為跑。

“你無賴！”林晚照也改走為跑，回頭喊了三個字。

“你倒打一耙啊……”喻晴空三步并兩步地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林晚照的肩膀，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你污蔑我……”林晚照掙紮着，結果，掙紮掙紮着，腳下一個不穩，眼看着就要摔了，小桶也掉了下去，螃蟹都爬走了。

那一瞬間，喻晴空立馬上前一步攬住了她的腰。于是，林晚照踉跄了下後，也反射性地将雙臂挂到了喻晴空的脖頸上，柔軟的身子也貼近了她。

貼近後，林晚照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有些快速，當然，喻晴空的心跳，也比自己慢不到哪兒去。為什麽，也那麽快呢……林晚照望進了她的眼中。

這樣的距離，對于喻晴空而言，實在是有點太近了。兩人的軀體之間，就只是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連鼻尖處，都萦繞着對方的呼吸。

不知不覺間，喻晴空攬着她的手心發起了燙，呼吸也變得灼熱了起來。

“謝謝。”林晚照長睫略微下阖，注視着她的唇，輕輕說出兩個字後，又擡起眸子，望進了喻晴空眼中。

“雖然沙子挺柔軟的，但林總還是要小心點……”喻晴空按壓在她背脊上的手心稍稍松動了一些，并将頭轉向了一邊去，但額上已經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喉頭也滑動了一下，“螃蟹都跑了，晚餐重頭戲沒了。”

“嗯，”林晚照點點頭，觀察了喻晴空片刻，又望了望那些已經跑掉的螃蟹，最後唇角微揚，望向喻晴空，輕輕撫了下她的肩膀，“那怎麽辦……”

喻晴空聞言，又轉頭望向她，只覺得身子發着熱，嗓音有些喑啞：“林總說呢？”

林晚照聽完，身子繼續前傾，幾乎與她牢牢貼合，随後将雙手輕輕擱在她腰間，又擡起貓一般的雙眼在她耳邊輕聲開口：“要我肉.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