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林沁和大梁哥去找演員副導演。因為剛剛的事情,大家情緒都不太好。
大梁哥進去和演員副導演簡單地碰了面, 就出來告訴林沁:“走吧, 走吧。導演親自說的, 咱們可以走。”
林沁飛快換下戲服,就和大梁哥走人。
路過九曲橋的時候,她就探頭看自己的古裝扮相, 身上穿着古裝的舊衣服,她搖頭晃腦對着倒影晃:“這扮相水裏看也好看, 果然适合妃子專業戶。”
大梁哥說:““每天只是不停換裝,不停換衣服, 戲就沒有怎麽拍。還妃什麽妃?”
林沁直起身,掃了下自己的步搖:“現在有兩個工作,你不要太悲觀了。這個手替反正都是臨時的。”
她說完就看見一條錦鯉, 追着往前跑去。
大梁哥跟着喊:“頭上戴的東西是借的,別丢了。——那就趁着沒事, 去那邊把戲一試。”
他的表情很憂心, 好像真的怕林沁會去試驗水上飄。
***
方詩柔的助理輕輕推開門:“見過副導演了。她被換掉了。”
方詩柔笑道:“算她有眼色。”
助理小聲說:“可她走了對你也不好呀, 再找得‘手替’肯定沒有她寫的好看, 我剛聽導演說, 要不這段就不拍了。”
方詩柔的笑容沒了,臉色一變說:“那麽多人,還找不到一個會寫毛筆字的?”
“那可能……也得看地方吧。”助理怯怯地說:“這地方群演的素質都不高,能替人寫字的,有她那種功力的, 至少都三十多歲了,我聽演員副導演說,她從小就書法得過很多獎,也許和年齡大的比不過,但在她的年齡段,好像已經是很厲害的了。”
方詩柔想到林沁寫字的樣子,倒像她自己的名字,詩情畫意,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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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着下唇,一時十分糾結。
又想用林沁的才華,又讨厭那個人。
“——我哥呢?”
助理小聲說:“你哥平時那麽忙,怎麽能一個電話就出現。要是男人都這樣,你也不會甩了之前的男朋友了。”
方詩柔站起來,瞪着她的助理,
助力作勢怯怯發抖。
方詩柔大喊道:“男朋友能和我哥比嗎?他要是比得上我哥一根手指頭,我能甩了他?”
說完她就氣鼓鼓地拿起手機給她哥打電話。
“我已經在劇組放了話,我哥不來不可能。”
但季少童事情多,實在過不來,就派人去見了導演。
導演一看,原來這個方詩柔是這麽個女三號。
就是一枚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大小姐,立馬不生氣了。
他們這種人,最知道不跟有錢人計較,更知道,有錢愛演戲的,那是更不能計較。
倒不是計較不起,而是明白人和糊塗人計較,能把自己氣死。
立刻就說:“放心,那個手替絕對不會回來了。”
這下方詩柔更郁悶了,這個結果不是她要的呀。
想了一整,到了晚上,又收到林沁的消息,那邊試鏡成功了。
她終于靈機一動,想出了另一個辦法。
她對助理說:“她得到了隔壁劇組的貴妃那個角色,那個劇也有我哥投資,你給我哥的助理打電話,讓他們那邊把林沁簽成跟組演員。”
“這是為什麽?”
方詩柔說:“你到時候看就知道。”
她狠狠一拍桌子,“一個人要好好做個事情怎麽這麽難,雖然我哥有錢,可我也想好好靠自己的實力。”
小助理茫然地看着她:“還是不明白。”
方詩柔說:“這事情都是她搞出來的,不是她,也不會有人笑我帶資進組,我對她有意見,也不是對她寫的字有意見,我要她回來和我認錯。”
助理:“……”
方詩柔一把推開她:“我也不是難說話的人,和我認個錯有那麽難嗎?她搶了我兩次呢!”
小助理低下頭,一句話不插嘴。
***
當天晚上,大梁哥就接到了電話,他非常奇怪。
林沁正在他辦公桌對面拆頭發。
他對着披頭散發的“林貴妃”說:“竟然一下跳過中特約,大特約,直接成了跟組演員。你要不要去找地方搖個獎?”
林沁扔下發簪,步搖,認真地和他讨論:“你說……是不是大導演也看了短片,而後發現了我的演技?”
大梁哥深沉的思考,搖頭說:“只靠演技不一定,也許是今天的這個妝扮也有用,這二百塊錢沒有白花。”
林沁重重地點頭,對着桌上的破銅爛首飾嫣然一笑,謙虛地說:“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樣貌有一點點優勢,但是也不是點石成金的神仙。應該還是演技起了作用的。”
大梁哥也點點頭,首次無條件認可了這種可能性。
林沁拆完頭發,數着桌上的假首飾,一件件裝進塑料袋裏,打了個哈欠說:“這邊什麽時候開拍?我和嚴向藝的那場戲還沒有拍呢,那個才華橫溢的短命妃子我才演了一半,你別忘了。”
“沒忘。這邊的豔妃過兩天才開機。”
林沁算了算,自己來了才九天,對進度很滿意。
手機又在旁邊轉着圈震動,她看了看名字,還是直接無視了,站起來說:“那我回家去睡覺了,明天不用早起吧……太好了,可以睡懶覺,我要睡到……”
她想了想,咬着牙握着拳頭說:“我要睡到——早上七點!”
大梁哥:“……”
***
晟炫挂上手機,看着遠處長河兩畔的燈火愣神。
王欣然走過來,在他對面落座:“約我來什麽事?”
晟炫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看着王欣然說:“我覺得是不是咱們倆該談談了。事情畢竟是咱們倆的。”
王欣然動了動頭發:“是呀,是該見面了。人就算天天都在一起,也未必能了解。父母未必了解子女,自以為相熟的兩家人,也未必彼此了解。”
晟炫說:“你知道我會找你。”
王欣然看向旁邊的一處植物,手搭在扶手,撐着自己下巴,淡然地說:“你是幹什麽的。我又不傻。”
這話後面的意思太多了。
晟炫說:“你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嗎?”
“我沒有。”出乎意料的,王欣然搖搖頭:“誰都有自己的難處。這一點我想不說你也知道。我家裏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晟炫點點頭。
王欣然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你爸以為你還像小時候,他都查不到的事情,你輕而易舉就知道了。我爸那生意不行了,如果你爸知道,一定第一個反對我和你。”
晟炫說:“所以你接了新戲?”
王欣然搖頭:“我得多傻,才把希望寄托到男人身上。就算結婚,你爸也不會輕易掏錢出來幫我家人,你倒是有可能,有錢又慷慨。”
她看着晟炫笑:“可你偏偏三兩下就能把人查的底清,我也哄不住你。”
晟炫沒說話。
“我開始是準備就聽家裏的算了。不過你那天來我們劇組,竟然都沒有想到要找我一下,而是找了我們一個群演。我就知道咱倆沒可能,我不會為難自己。我心裏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何必委屈自己去迎合一個男人。”
晟炫:“……”真的完全忘記了,那天王欣然應該也在上戲。
他說:“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王欣然說:“裝着不知道就行。在你家裏對你施壓的時候。”
“那些你給我家裏的畫。”晟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欣然說:“是我家找美院的學生畫的。你爸爸一直都看好我,我在家裏的壓力也不小,其實我已經很多年不畫畫了。”
晟炫知道王欣然小時候是挺愛畫畫的,但也許環境影響,慢慢興趣就會消失,或者變化。至于這些,他就不想問了。
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林沁一樣,為了興趣什麽都可以放棄。
王欣然擡眼看他:“晟炫,你沒有變過,從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你這人,我不敢喜歡你,因為你就不會愛人。你給別人花錢,花多少都不在乎,可想要你的感情,你一點都不會給,包括對你父母。就連你的車,都是你最私人的地方,你不分享。就像你不會敞開自己的心。你喜歡我們劇組的那個女孩子嗎?”
晟炫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王欣然說:“可你喜歡她,也不會給她真感情的。這種東西,有些人是沒有的。你天生就沒有。”
服務生過來,問王欣然要不要點東西,王欣然擡手說:“不用了。”
王欣然看着晟炫說:“我父母一直喜歡你,你父母也覺得你無可挑剔。可難道就我一個人看出來了,你這種從小和父母聚少離多的孩子,心理是有不健全的。你自私,在感情上極度自私。”
晟炫挪開目光說:“需要我送你嗎?”
王欣然說:“晟炫,你是我的好朋友。不管你信不信,我心裏,你是我的好朋友。”
晟炫沒有說話,王欣然轉身離去。
窄長的河岸,遠處燈光闌珊,水上燈光閃閃。
她長發被風吹着,順着河岸越走越遠。
身形輕盈,卻令人覺得無數沉重的東西壓在她身上。她堅強地,不被這些東西壓彎自己。
晟炫拿出手機,又撥了林沁的號。
已經兩天沒有見,他仔細想,卻覺得過了好幾天。
他站起來,覺得王欣然剛剛說的一點也不對,卻也不知道不對在哪一處。
****
林沁披着睡衣下樓來,看着旁邊面色不善的女房東,又看着鐵欄杆外面的晟炫。
晟炫說:“我來看看你。”
女房東像監獄裏看大門的,站在他們倆中間打着哈欠說:“男人不可以上去。”
林沁從門裏出來,她穿着睡衣睡褲,搭着一件長袖的睡衣,硬底拖鞋,別具一格的包租婆造型立刻“壓”場整條街。
晟炫說:“你怎麽樣?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沒有回。”
夜風很涼,林沁板着她還沒有開始上戲,就已經開始醞釀的“貴妃臉”,淡聲說:“嗯,沒事,就是連着接了幾個戲,忽然就忙了。”
“幾個戲?滿打滿算,才兩天半沒見,就接了幾個戲。”
林沁不知道晟炫這個“算數這麽好”想表達什麽,低頭看着地上的石頭子,算了算,發現就是兩天半。
她說:“我們早上四點上班,時間是長一點。”
晟炫有點半信半疑地問:“那……演什麽的?”
“妃子。”林沁扯了扯衣服前襟:“幾個都是妃子。”
這話說完,她陡然感到一種優越感,之前晟炫見她,不是姨娘,就是丫鬟,這次明顯升級了。
随即這種自得令她皺了皺眉頭。
她看向晟炫,話鋒一轉說:“下次還是打個電話的好,有時候這個時間我還在上戲呢。”
晟炫極其意外地看着她:“你……那個……”
林沁打了個哈欠說:“太晚了。有事改天說吧。”
說完她就轉身回去了。
鐵門外,晟炫再一次想到了王欣然的話。
他也沒更多的理由找林沁說話了。他過來,只是因為聽了剛剛王欣然的話,想來看看她。
他覺得這個理由,說了,真還不如爛肚子裏。
****
隔了一天,劇組通知林沁去上戲。今天要拍她和嚴向藝的戲。
這是林沁第一次和“真人”搭戲。
雖然她是小特約,可對方是男二呢。
她和那天一樣,一大早去上了妝。大梁哥不能和她來,今天要帶別的群演去上戲,已經跟着她兩天,用大梁哥自己的話是“仁至義盡”。
嚴向藝和她化妝的地方不同,所以她到了劇組,也沒見到人,這倒讓她松了口氣。
林沁和幾個女孩坐在一起,人家是演宮女的,雖然是宮女,可是是跟組演員。
她拿着書,就聽旁邊女孩說:“我最近用的這個減肥藥,外塗的,真的特別好。純天然燃燒脂肪的,塗上後,那塊就熱熱的。”
“你塗的什麽位置?”
“腰,真的瘦了一寸呢,我以前兩尺一的腰,現在兩尺了。”
“是不是什麽地方都可以用?”
“對,藥膏是瑞士的。”
幾個女孩叽叽喳喳,拿着藥看,又上網搜。
林沁放下書,忽然湊過去問:“你用了多久,有沒有副作用?”
“真沒有。”
林沁拿過來看了看,自己也上網搜了搜。
立刻種了草。
問旁邊女孩:“買回來一共得多少錢?”
“一千二。”
林沁小糾結,這東西她可以來一瓶,只是一千二太貴了,她現在滿共才掙了二百,就是這個劇組的,當然今天的錢還沒有拿到。之前那個手替的,對方不好意思,給了五百塊錢。她不好意思,給了大梁哥。
真是……她倒不是沒有一千二,只是買減肥膏還要用爸媽給的生活費,實在……不舍得。
這種去自己身上“肥肉”的事情,當然得靠自己的能力掙錢。
她擰到一邊,歪在椅子上,和旁邊人一樣,都是葛優躺。
苦惱着比價格最主要的一個問題:
——就是不知道這種減肥膏,抹到胸上有沒有用呢?!
她這個胸真的令她很苦惱,嚴重阻撓了她的戲路。
“你幾點來的?”
旁邊忽然多了一個男聲。
她驚吓地一座而起。
就對上嚴向藝正笑看着她。他已經換了戲服,穿着皇上的衣服。
戲服是新的,亮燦燦的。
林沁立時驚悚了,都不敢看周圍人的反應。
她低聲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為什麽要跟我說話,你這樣和我說話,看不出我壓力很大嗎?”
嚴向藝笑,露出一口分外白的牙,他說:“我覺得你很有意思,和你說話好開心。”
林沁忍受着頭皮發麻,還有隔壁幾個減肥小夥伴的眼光,一本正經地說:“咱們倆都沒見過幾次,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我這裏給您鄭重的道歉。”
嚴向藝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他站起來,隔了幾秒,在林沁提心吊膽的注視中,說了句:“算了,原諒你。不逗你玩了。”
他走了。
還挺有帝王架勢。
林沁松了口氣。
旁邊女孩說:“你認識嚴向藝?”
林沁連忙搖頭:“我不小心弄壞過他的東西,嗯,現在沒事了。”
旁人自然不能追問弄壞了什麽東西,林沁閉上眼,覺得心好累。
“林沁——”有人叫她。
她站起來,看到演員副導演,又一想,嚴向藝來了呀,那是……要去拍那段戲了。
這個妃子是死在皇帝臂彎裏的,林沁再不願意,她也得躺倒嚴向藝臂彎裏。
可嚴向藝真的壞,對戲的時候,他一個勁給林沁擠眉弄眼。
林沁一看他就要笑,縱然她再專業,可對上要生要死的人一個勁做怪樣,她也很出戲。
于是林沁只能抓着他衣袖說臺詞,都不敢看他。
但好在真正拍的時候,他就收了怪樣子。
林沁抓着他衣袖,一次就說過了臺詞。
導演非常滿意,用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說:“今天開頭不錯,大家休息十分鐘,下一場。”
林沁從地上滾起來,立刻準備走人,她的戲完了,大家江湖不見。
嚴向藝伸手拉住她。
林沁剛剛被杖斃過“死”在地上,嚴向藝半跪着看她咽氣。
此時她生龍活虎站着,
嚴向藝扯着她的長袖子,笑看着她說:“你知道我剛剛和你對臺詞的時候,為什麽一直逗你笑。”
林沁左右看看,沒有人,她低聲說:“因為你無聊。”
嚴向藝搖頭,龍袍加身,別具貴氣地說:“因為只有那樣,你才會倒在我懷裏,抱着我的袖子念臺詞。”
林沁擡手捂上嘴,沒想到這個外面單純簡單的家夥,這麽有心眼。
竟然連她都糊弄了。
嚴向藝晃着她的袖子說:“你把電話號碼給我,我就放手讓你走。”
林沁說:“你是原創歌手,以後要當大明星的人,你和我有什麽好認識的。”
“你上網搜我了?”嚴向藝手上使勁,把她的袖子拽成了直線。
林沁急壞了:“松手。”
“你說是不是上網搜過我?”
他說話依舊是帶笑的,那笑容,聲音,讓人覺得他性格特別簡單,喜歡就是喜歡,都放在臉上。
林沁實在招架不住,擡手去脫衣服外紗。
“算了,這衣服你回頭還給服裝部。”
嚴向藝一秒觸電般縮回手,正色道:“劇組閑話多。”
那表情嚴肅的,好像他被性騷擾過。
林沁披回輕紗,笑着轉身就跑了。
小男孩就是好騙,真的以為她會脫衣服。
傻帽。
****
林沁很愉快,今天拍戲順利,中午就完事了。
她提着包,蹦蹦跳跳在影視城裏轉,這地方來了十天,好多地方都沒有去。
轉了一會,就轉到了大梁哥今天帶人去的劇組。
是抗戰的戲。
她站在遠處,看着那些演八路軍的士兵,在上坡上跑上跑下,跑上跑下,一遍又一遍。
這一行,和這個世道是一樣的。
每個人的起點都不一樣,很多人的起點,就是別人永遠到不了的巅峰。
比如嚴向藝。
劇組裏說他的人很多,她就算沒有上網搜過,也知道一些,家裏有錢才能從小學音樂,沒有就業壓力,才能專心發展興趣。
她找了個土坡坐下,藍天白雲。
她翹起腳,給大梁哥發了個短信:“小梁子,本宮已經拍完了今天的戲。”
過了會,短信就回來。
上面寫着:“那正好,新劇的劇組今天有聚餐,有口福了你,中午別吃飯。”
林沁:“……”
她至于嗎?
****
午餐時段
方詩柔才起來,她哥哥今天要飛國外一趟,所以回來拿東西。
她趕緊沖出去,趁機找她哥說話。
季少童從卧室正出來,手裏提着一個旅行箱,臂彎搭着件黑色的風衣。
她立刻過去說:“哥,我在劇組的事情怎麽辦?”
“昨天我回來你已經睡了。”季少童往樓下走。
別墅是旋轉雕花的樓梯,他邊走邊戴表:“你說你不想人家知道你帶資進組,那就不要不顧身份去和群演計較,你拉低了自己的層次,他們自然也只會用那個層次的眼光來想你,覺得你要搶那仨瓜倆棗。”
出門的大鏡子旁靠着邊桌,他從鏡子裏看着方詩柔笑。
一邊拿桌上的車鑰匙,皮夾。
方詩柔怏怏地說:“我昨天留言給你的時候,你聽到的時候肯定笑我了。”
季少童轉身,皮夾碰了碰她的手臂:“惹你不高興的人既然導演都開了,這事就算了,以後你辦事多想想就是。——哥,走了。”
方詩柔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也不說話。
季少童奇怪地看着她:“還有事?”
方詩柔猶豫地,糾結地,不知道怎麽說。
“大小姐,飛機等着呢,要不要看時間?”
方詩柔小聲,不情願地說:“我想用那個手替的,沒有想讓她走。”
“什麽?”季少童說:“聲音大點。”
方詩柔一把推開他,一口氣說完:“我要那個手替,我沒有想讓她走,就是她一來,導演就想換我,我不服氣,才搶了她別的工作,可她竟然又搶了回去。她搶了我兩次,我也沒有真的生她的氣,我就想她和我道個歉。”
季少童擡手看了看腕表的時間,然後說:“那就讓她去上新戲吧。人只要在,你就還能用。”
“已經讓她去了。”方詩柔說:“我讓你的助理安排她當了跟組演員,你不知道?”
季少童說:“這麽小的事情,那不就結了?”
“可是……可是……”方詩柔低聲又磨磨唧唧地說:“可是怎麽才能讓她給我道歉呀。”
季少童想了想:“我去出差,等出差回來,到時候劇組開機吃飯,我去讓她給你道歉好不好?”
方詩柔立刻伸出手:“拉鈎。”
季少童拿票碰了碰她的手:“什麽時候騙過你。”
他穿上風衣準備出去。
方詩柔手并在一起,放在下巴下面,堵在門口。
季少童不明白了:“怎麽還不行?”
“劇組開機吃飯是今天。”
“所以呢?”
“你把機票改明天。”
季少童盯着她,僵持了一會,拿出手機:“我欠你的。我讓人去問,要是明天沒機票,我可今天走,過去有事呢,你看你是不是耽擱事。”
方詩柔手放在下巴下面,一臉期待地等着。
****
林沁是臨時簽的跟組演員。
晚上知道這個新劇的劇組包了一個酒樓。
她和大梁哥都去了,大梁哥要給這個劇提供群演。
林沁覺得在大梁哥的隊伍裏,她自從展現簡歷之後,已經直接被劃分到了不同的隊伍裏。
這行當裏,層次,級別什麽的,處處都是。
就像晚上吃飯,她們也分。
重要人物都坐包間,他們都坐大廳。
至于林沁這種半吊子,更是坐角落。
“導演和主角來嗎?”林沁悄聲問梁哥。
“不知道,每個劇組不一樣。”
梁哥比較熟的是演員副導演,他和這個職位聯系多,對導演就不是很熟。
這是一部架空劇。
林沁還沒機會知道自己具體演什麽。
梁哥的心思都集中在吃飯,他想早點吃了飯早點回去休息,就是遲遲不開飯。
好像在等什麽人。
七點半的時候,林沁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就在她擠出兩眼淚水的時候,包間裏有高層湧出來,大家都到樓梯口去接人。
大家都看,她自然也跟着,不多時,萬衆矚目的氣氛中,來了個男人。
那男人衣着不凡,穿着西裝卻沒打領帶,裏面的襯衫扣子連着松了兩顆,高層換着人和他說話,握手,他的一只手搭在旁邊女孩的肩膀上,側頭對她笑,不羁中有寵愛,莫名就很蘇。
副導演對大家說:“這是方詩柔方小姐,新加入咱們劇的,女二號。”
林沁端着杯子擋着嘴,低聲和大梁哥說:“乖乖,方小姐有這麽大個金主呀。”
大梁哥說:“看氣勢,像個有錢人。怪不得,我們搶回來了一個小腳色,人家直接就女二了。”
林沁驚悚了:“什麽?我這角色又是搶她的?”
大梁哥說:“咦,你不知道?”
林沁:“……我陣亡了。”
那邊,幾個高層都進了包間。
起菜了。
林沁卻沒了胃口。
她對大梁哥說:“我覺得還是應該試着去接觸一下武替。”
“拉倒!”梁哥抹了下嘴,可算逮到機會的樣子,沖着她說道:“你知道武替最容易受傷嗎?你還這麽小,你以為那是容易的,你受傷了,這麽多年學的東西全白費了。你知道武替受傷給多少錢嗎?有的劇組才給五十,你知道爆破的戲多危險嗎?東西打在身上你受着疼,打到眼睛裏,你那2.0就沒了。”
林沁:“……”
大梁哥喝了口啤酒,轉向她,準備繼續開說。
林沁頭都大了,怎麽比她還啰嗦。
就見演員副導演沖他們過來,她連忙扯了扯大梁哥。
演員副導演沒有到跟前,站在遠處就對她招招手:“林沁。”
大家都看林沁。
大梁哥一馬當先站了起來,帶着林沁走了過去。
演員副導演看着大梁哥的表情明顯糾結。
林沁裝沒看見。
演員副導演就往包間走,欲言又止,可是還是什麽都沒說。
大梁哥故意說:“群演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是不是副導演還想聽一下具體安排。”
林沁滿懷感激的在心裏默默給梁哥點了個贊。
這行女演員陪吃飯應該是很多的,梁哥不想人家誤會她。
她畢竟年齡小。
她有種被人保護的幸福感,加入幫派就是好處多。
可惜沒人分享。
可這種幸福感只持續了不到十秒,包間門一開,她就知道完蛋了。
主位上坐着方詩柔的金主,方詩柔坐在旁邊,也沒吃飯,嘴上的口紅飄飄亮亮的。
演員副導演介紹說:“這是季先生,咱們劇最大的投資人。”
林沁點頭問好。
梁哥茫然地伸手出去,又糾結地縮回來,因為對面的男人一點伸手的意思也沒。
演員副導演說:“林沁,季先生聽說你字寫的不錯,想認識你一下。”
林沁點頭說:“謬贊,我寫的不好。”
視線落在飯桌中間,就忍不住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他們這桌的菜可真好。
方詩柔側頭看她,對旁邊人說:“拿酒給她呀。”
林沁垂着目光,看到有人遞給她一杯酒。
她沒有接,直接說:“我才十八歲,不能喝酒。”
屋裏瞬間給靜了。
“大家都和老板喝了。”演員副導演說:“十八歲呀,那也成年了。”
這個成年的意思範圍太廣,林沁不知道是不是有別的話在等着自己,難道她今天“豔絕後宮”的造型,引來了屋裏人“潛規則”的心情。
作為一個有原則,不怕失業的演員,她對這方面的定義是:絕不屈服。
不知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
開始數屋裏幾個男人。
如果真的打起來,要保證女孩不被誤傷。
演員副導演用手碰碰她:“林沁,酒。”
林沁收回魂飛天外,看着他,義正言辭地說:“您知道,其實我就是個來混飯的。我都不是這個劇組的人。”
演員副導演閉了閉眼,神情痛苦地說:“我知道,我定的你。”
林沁說:“謝謝你慧眼識珠。”
季少童拿起桌上的煙盒,點了支煙。
頂上有抽風,還是很快有煙味彌漫在雅間裏。
林沁站得直直的,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本正經在搞笑。
他是不知道,林沁這個愛演戲的,在這一場裏,給自己選了一個寧死不屈的角色。
演員副導演靠近林沁,低聲說:“就算不是這劇組的人,你領這個劇組的工資了沒?”
林沁也低聲嘟囔:“……這酒不能喝。”
“別不給面子。”副導演也顯然顧不得了,靠近她,在她耳邊說:“就算知道有人整你,你也認了吧。不然人家一句話,這地方明天你就沒戲拍了。”
林沁左右看看,大梁哥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副導演繼續說:“大梁哥走了,意思很明顯,你懂點事。”
林沁看着季少童身邊得意的方詩柔,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人家就是故意來羞辱她的,不是她臉大,她覺得這頓飯都是故意為了整治她的鴻門宴。
她一秒鐘在心裏已經掀了桌:
這個妃子專業戶這麽難當呀,早知道給她去當好了。
給人當小老婆有那麽高興嗎?
她不當妃子也可以演太後的哦,撐得住場子的。
手臂被人碰了碰,旁邊人說:“喝呀,就一杯酒,你拿什麽勁。”
林沁擡手毫不猶豫捏住了碰她的手腕。卻沒有看人。
她這一刻天人交戰
喝還是不喝?
她不是不能喝,上次和晟炫在一起,就喝過蘋果酒,但那時她是自願的,高興,又得意。
現在這杯,是她進演員這行後的第一杯酒,是無緣無故的罰酒。
她低頭,已經腦補出把屋裏女的都請出去,男人都被她踢翻在地的劇情。
季少童是大字型鋪在牆上,還是挂到天花板上,她還沒想好。
旁邊的人臉都白了,看着自己的手腕。
林沁緊緊捏着……
她這次退讓,不代表他們會息事寧人,後面又找事,她不是白喝了。
要不然扔下杯子走人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季少童抽了口煙,手垂下,煙霧淡淡升騰上去,他看着林沁的眼神卻漸漸陰沉。
包間門開了,幾個年輕人堵在門口,為首的穿着白西裝,一身自信神采,正是嚴向藝。他視線在包間轉了一圈,就笑着說:“你真在,我在隔壁吃飯,聽人說你在。”
季少童難得地露出點笑意:“那過來一起坐。”
嚴向藝就進來了,後面還有幾個人,他說:“你這裏人這麽多。”
有些識相的立刻就站了起來。
季少童的目光轉到林沁身上,冷冰冰地。
嚴向藝擡手,對林沁揮了揮:“林沁你也在。”
季少童夾着煙的手,彈了彈煙灰說:“你認識?”
這話也不知道和誰說的,嚴向藝就沖着林沁笑了笑,摟上季少童低聲嘀咕了一陣。
季少童夾着煙,眼神清淡地看向林沁,就嗤笑出了聲,笑了會,那笑意就變了意思,他點着對面的位置說:“既然認識向藝,就坐着吧,酒也不用喝了。”
林沁連忙識擡舉的坐下,已經迅速判斷出。
嚴向藝是來給自己解圍的,就是不知道,哪路神仙請的他。
還沒想完,手機就震動了。
她低頭翻看,上面是梁哥發來的短信:“你怎麽樣?沒辦法了,發動朋友圈找嚴向藝,你真是運氣好,他就在隔壁吃飯,他到了沒?”
林沁直接回了句:“賠償金準備好了嗎?你聯系的用戶正在戰鬥狀态……這是Siri”
這晚上的事總算過去,但第二天,新的問題就來了。
林沁得罪了大金主,沒有簽合約的跟組,瞬間成了泡影。
不止如此,季少童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再沒有劇組用林沁。
林沁一時間完全找不到正經活。
大梁哥給林沁說:“說實話,你現在兩條路,一個是這幾個月什麽都不幹,或者回家去,等他們的戲拍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