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還未進入安保範圍, 已經可見幾萬架攝像機，照相機。

人山人海的圍觀人潮中，這120分還是謙虛的說法，摸着良心說，林沁覺得見到的美女，都是各種各樣狂飙到一萬分的标準。

晟炫也完全沒有想到這種情況, 簡直就像鄉鎮企業, 一下進入了世界五百強盛會。

他站在場外都瞬間懵了。

這是從人種上的天然區別, 歐洲人原本就比亞洲人普遍具有身材優勢, 身材，肌肉，勻稱度都不是一個級別, 更何況是這種地方，能來的美女, 都是頂級美女中的美女。

那邊過來的名模們都是行走的美人切割機, 女明星們都要靠邊躲, 生怕被一米九的高度直接映襯成土雞。

不要和別人比較, 只和自己比進步！

這句話在這裏成了最大的笑話。

晟炫現在總算用少得可憐的這方面新聞，總結出，——為什麽我們的女星來這裏都如臨大敵了, 恨不能龍袍都穿身上，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就像帶着女兒去參加比賽的父母，一時間看到滿世界都是“勁敵”，很後悔沒有給林沁找世界頂級設計師做衣服。

又想起來臨行前, 他媽媽說的話：“你們去見識過就知道了，就當玩一場，告訴你女朋友，別有壓力。”

他現在算是明白這話什麽意思了。

如果說普通的美女到了娛樂圈什麽都不是，那麽娛樂圈的頂級美女，到了這裏也什麽都不是……何況，林沁從來都不是頂級的漂亮。

他憂心忡忡。

又很責怪自己，他在矽谷的時候，那邊很多朋友也經常搞聚會，每次他去美女都超級多，只是他沒有把那種場合聯想到今天，實在太沒有經驗了。

他恨不能傾其所有，現在給林沁渾身上下打上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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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發現這根本不算什麽，負責接待他們的人，一直在旁邊說着這樣的話：

“那邊那位，是德國的著名導演，他曾經奪得過最佳導演獎。他旁邊的女星是比利時人，但是在美國長大，曾經在五年前得過最佳女演員，這次是他們倆首都合作。後面……後面那個，是美國導演，你們都認識吧，這個影展的大戶，他每年幾個國際影展輪流去，從來都沒有空手而回的時候，今年來這個，是沖着最佳導演和最佳女演員來的。他這部戲的主演，你們肯定想不到是誰……你們知道好萊塢的評獎規則多，不是拍的好就能得，還是這些獎項概率更大一點……後面，後面那個不得了，他得過雙料導演，他拍的《太平洋》你們都看過吧，當年拿了多少獎，今年他能來，大家都說最佳影片肯定是他的。他每次都不空手而回……也不知道今年怎麽來參加了這一個……”

晟炫給林沁整了整大衣，在家千辛萬苦給女朋友打氣，被這風一吹，這人一解說，感覺都白搭了。

但林沁好像興致很高，左看看，又看看。

好像只要不是面對父母，所有的壓力對她都是不存在的。

晟炫摟上林沁說：“……冷嗎？”

話沒說完，林沁就被闫曦樟拽一邊去了。

闫曦樟說：“林沁這還沒進圈子呢，到處都是記者，你抱她幹什麽？以後外頭不許抱！”

晟炫：“……”

林沁：“……”

闫曦樟伸手抓着林沁左臂：“衣服，大衣脫了給晟炫，你挽上我和唐振宇。——走，裏面和他見。”

晟炫不是劇組的工作人員，不能和他們一起上紅毯。

他接過林沁的大衣，只能眼睜睜，萬分憂慮地看着林沁挽着闫曦樟過去，過了安保圈。

快上臺階的時候，唐振宇碰了下林沁，林沁又趕緊挽上他。

闫曦樟以前當演員的時候都沒來參加過這個電影節，所以這是第一次，更別提國外回來才進圈的唐振宇，還有林沁。

他們三個都是第一次，熟知內情的人，看着都替他們仨緊張。

比起別的劇組從紅毯上就勾心鬥角開始，他們劇組實屬清流，簡直就是三個土老帽。

別的明星也許還得爾虞我詐一下，誰和誰走，找什麽名人趁機宣傳一下。

闫曦樟不愛走那種關系，唐振宇更是全程懵逼，林沁是低齡選手陪跑狀态，所以他們三個有一瞬間，還十分默契地手拉手了……

簡直讓人無法直視。

接待他們的人說：“林小姐沒經驗，等會一定要把手放開，放開好照相呀。——哎呀，算了，不用了。”

晟炫心煩意亂，已經很焦慮了，怎麽旁邊人還這麽說。他略責怪地瞪了那人一眼，忍不住說：“怎麽不用了？不是還沒上臺階嗎？”

那人說：“你沒看看後面是誰？”

晟炫這才注意和林沁他們一前一後往紅毯走去的人，一個女的，穿着暗金色的長裙，步履優雅，還是孤身一人上場，卻半點不輸陣。

他說：“那是誰？”

旁邊是他們的燈光師，比較了解晟炫和林沁，就用晟炫能聽懂的方式解釋道：“後面跟的女星剛奪了奧斯卡。奪冠熱門。”

這下晟炫秒懂了。

闫曦樟他們已經走到中間，原本應該對着他們的閃光燈，都不約而同轉向剛剛上紅毯的女星。

閃光燈亂閃，都是對着別人。

闫曦樟和林沁也未多停留，就向內走去。

晟炫的焦慮全變成了心疼，他實在不知道，都能去奧斯卡的人，來這地方争什麽争，給別人留個活路不行嗎？

他使勁看了那女星一眼，終于認出是他認識的。

以前只在好萊塢的電影裏注意的。

他愣愣地……風吹到了心底。

這一場紅毯，對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學校的競賽是隐形的。

社會上的競争也是有限的。

這裏的競争，是血淋淋的。

晟炫有點後悔來了。

都是有錢人，比有錢，晟炫把他爸拉來差不多。

比美貌，林沁……回家洗洗早點上床比較好。

比人脈，和好萊塢的明星比嗎？

今天看到的女星，以前只出現在遙不可及的大片裏，今天站在了眼前，自己的女朋友，要和人家去争？

後來這種心疼，又變成了新的領悟。

這個名利圈，今天能來的女星，男星，真正有錢的不計其數，可這些人都放着安寧日子不要，硬是要往這個名利金字塔上頭擠，這一行……太可怕了。

他甚至想到，他爸爸當時說的話：“你以為我保護不了你媽媽，以你的閱歷，現在只能看到這裏而已……”

他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種情緒主宰了他，以至于觀影的時候，他全程都難過到如坐針氈。

第一場的影片是一部西班牙片，講西班牙語的偵探片晦澀難懂，他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林沁在黑暗中把手伸給他，軟軟的手，塞進他的手心裏。

他就握着，一直再沒有松手。

闫曦樟顯然也有點緊張，回到酒店就拿着參展的影片研究資料。

雖然在外都表現的很淡然，但晟炫覺得，他應該還是有奪獎的期待。

壓力，就這樣無聲無息放在了他心上。

回到房間，林沁才問：“你怎麽了？一直都緊繃繃的？”

說這話的時候，林沁是坐在化妝鏡前面，一邊卸妝，一邊問。

卸了妝的林沁，更加不夠驚心動魄了。

晟炫拉了椅子過去，從後面摟上林沁的腰，又覺得領結礙事，右手幾下摘了，扔到桌上，解開領口的扣子，更緊地摟着林沁。

林沁往化妝棉上倒了很多卸妝水，多得往下滴水，她說：“等我快快卸妝，卸完了就抱你。”

她秉承速戰速決原則，把臉不當臉，又快又粗魯。

晟炫伸手奪過林沁手裏的化妝棉，把林沁轉向他的方向，學着林沁在劇組化妝時候，化妝師的手，輕輕給她擦：“是不是這樣？”

林沁圓圓的眼睛盯着他，那眼睛越瞪越圓。

“你幹嘛給我卸妝？”

“我覺得你動作太不溫柔，今天你也見了，那麽多女明星，以後你得愛惜點你的臉。”

林沁的眉毛慢慢挑上去，疑惑地看着他：“你覺得別的女明星比我漂亮？”

晟炫說：“沒有。在我心裏，誰也比不上你。”

“那你怎麽了？”

晟炫老實地說：“可你只在我心裏，在別人心裏，他們大概還是先看臉，今天我才看出來，這圈子裏是場綜合戰鬥，所以咱們也把臉照顧好。”

林沁伸手摟上他，在他懷裏撒嬌。

根本把話都沒聽進去。

晟炫覺得人年紀小也有這點好，她拿事不當事。

手機響，他伸手拿過來一看，上面王凱發來消息：“為什麽國內沒有你們的消息？”

他趕緊不動聲色催促林沁洗澡，把林沁哄睡了，他就回到房間開始狂刷網頁。

王凱一直發消息過來問。

晟炫當然知道原因，闫曦樟被封殺中。

他試圖搜索林沁，也是沒有。

最後終于用了黑客篩選技術，以林沁的模樣海底撈針，黃天不負有技術的人呀，終于，在國外的網站搜到了林沁的照片。

照片正主是今天見到的好萊塢女星，林沁在人家身後很遠的位置，是背景的存在。

那條他覺得120分，在家美到想哭的裙子，成了毫不起眼的背景板，那裙子還是紅色的呢。

他心酸到能擰出汁來。

第二天早上，大家去闫曦樟房間吃早餐，可以順便開小會。

晟炫覺得林沁氣色不錯，受到了一點安慰。

說了幾句閑話。

闫曦樟就說：“你們也別太有壓力，這次參賽的影片，之前沒有給你們說過，昨天我統計了一下，這次有，中國，法國，意大利，南非，愛爾蘭，波蘭，荷蘭，阿根廷，西班牙，委內瑞拉，土耳其，墨西哥，卡塔爾，以色列……”

他停了一下，看着旁邊的紙，用手在上面從上數到下：“這些國家一般都是一兩部，有的是合拍。但最多的還是美國，英國的片子。”

晟炫聽到這裏，簡直早餐都沒胃口吃了，來之前林沁覺得壓力大，連飯都吃不下。

他那時候心疼林沁，現在卻感同身受。

他問闫曦樟：“一般第一次參賽的，奪獎的多嗎？”

這是個誅心的問題，闫曦樟說：“每一屆的情況不同，這一屆，你們也看了，有講同性題材的，現在各國都在立法，從英國也同性可以合法結婚之後，很多歌舞劇都在改編中做了改動，出現了同性父母的配置，這個題材現在是很熱的。另外，就是懸疑，今天上映的這部《盧浮宮》是法國導演在盧浮宮裏面拍的，還有明天的《犯罪禁忌》雖然是黑幫題材，但也加入了同性題材，這個讓整個片子更有看點。”

晟炫很有重點地想到，那就是連着兩天他都要看同性戀的故事嗎？他真的對這個題材不想看呀。

但對奪獎的期望超過了一切，他問闫曦樟：“那一共幾部同性的影片，要都是就好了，咱們的就可以脫穎而出了。”

闫曦樟呆呆地望向他。

林沁端着杯子笑得亂顫。

唐振宇擡手拍了拍他肩膀，也爆笑起來。

晟炫太為他們擔心了，這種擔心讓人感動到心酸。

闫曦樟決定和晟炫說實話，他說：“這樣說吧，和咱們相同題材的當然沒有，而是別人的題材怎麽說呢……咱們的故事是普通人的故事，普通人都會有的普通的領悟，表面看，自己覺得很重要的事情，對別人可能是沒有意義的。只是一個男人，為了尋找自己以前的女朋友，無意中認識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甚至沒有能發展出有結局的關系。”

晟炫說：“可是我覺得這個片子很有意思呀，唐振宇的角色本身是沒有自我的，他的生活重心就是繞着女朋友，在女朋友離開後，他又拼命尋找，在這個過程中，才理解了對方，更重要找到了自己，哲學領域三大課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咱們這部片子探讨了兩個呢。”

闫曦樟目光複雜而無言以對地看着他。

唐振宇也難得目光一言難盡地看着晟炫。

晟炫後知後覺，好像這個說的有點像自己。

林沁擡手搭上他肩膀，安撫地拍了拍說：“如果評審都像你這麽有眼光，最少給我們一個編劇獎。”

闫曦樟回神，點了支煙說：“編劇就別想了，什麽獎都是其次的。咱們第一次，就是沖着可以參賽來的。不是每一部報名的都可以被推薦參賽，你們不知道背後用了多少勁。”

晟炫好像洞察了先機，他說：“那你帶攝影師過來，是不是其實這部想争的是最佳攝影獎？”

闫曦樟重重嘆了口氣，無奈點頭。

他們四個都不說話了，這部片子他們心裏默認可以稱道的地方，攝影一個，劇本一個，還有林沁的演技。

但是劇本競争太大，那麽多好編劇，他們的本子是闫曦樟和林沁放飛自我的結合。

至于林沁的演技，那麽多主流大明星在這裏，根本沒人認識她。

今天一大早晟炫甚至又上網搜過幾遍，關于這次影展的報道還是一條都沒有。

所以他們争取一下最佳攝影，還是可以想一下的。

闫曦樟現在的情況，确實也不能再想其他的了。

這場聊天，令晟炫的心裏壓力半點沒有減少。

觀看了第二天的影片，他更是心裏壓力加大了一層。

今天的影片的取景地在盧浮宮，導演，攝影，全都美輪美奂。他覺得闫曦樟的電影雖然在威尼斯取景，但是他們手搖拍攝，最多也是兩組鏡頭同時拍攝，人家今天的片子從剪輯上就可以看出，三組，四組鏡頭同時拍攝，每一個鏡頭都可以截圖直接當屏保。

晟炫覺得，和人家的一比，他們的劇組真的滿滿鄉土氣。

這種認知都讓他有點恨自己了。

真是不怕貨比貨，就怕人比人，此時是不怕人比人，就怕劇組比劇組。

這件事，令他無意中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他只有做到這一行的資本大鱷，才能給他女朋友保駕護航。

他氣得半夜睡不着，暗暗發誓：以後他有錢了，專門讓林沁上大片，讓好萊塢的大明星都來當陪襯，讓今天紅毯上搶盡風頭的女明星，也給林沁當陪襯。

林沁睡的迷迷糊糊，看他還坐在床邊，也不去睡覺。

她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推了推暗暗在發誓的晟炫，迷糊着聲音說：“你幹什麽呢？怎麽不去睡覺？”

晟炫靠過去問：“我想不起來，那天紅毯搶你風頭的女明星，她叫什麽名字來着？”

林沁翻了個身說：“你看上她了呀。那行……等我混到好萊塢，就幫你約她吃飯……讓我先睡。”

晟炫盯着女朋友的背影看，覺得這個提議簡直是思路遼闊到不可思議。

随即又發現，這話背後的意思是林沁知道人家那女明星太高不可攀，他的那點錢都不夠瞧。

這下，晟炫深深地憂傷了，他掀開被子上床，從後面擠過去抱着林沁。

林沁嘟嘟囔囔推他：“自己……回你那邊睡去。”

“我想抱着你。”

林沁翻了個身，窩進他懷裏，過了會，又把手伸出來，摟上他脖子說：“別擔心我……我就是喜歡拍戲，我才幾歲，以後有的是機會。”

小手伸到背後還拍拍他。

晟炫的手伸過去搭在林沁的腰上，她确實還小呢，腰纖細得讓人不敢使勁。

晟炫低頭，一下一下親着林沁的額頭，恨不能，時光就留在這一刻。

也恨不能蓋一座城堡，

外面多少風雨，都不要林沁見到。

她可以在他給她的城堡裏。

一輩子無憂無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抱歉，好像一天比一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