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們劇組住在一層, 林沁拿了衣服去自己房間試穿。

晟炫繼續留下和闫曦樟說話。

“唐振宇呢，今天怎麽沒有見他。我想問問他頒獎禮那天晚上穿什麽？咱們是不是也得統一一下？”

闫曦樟看了看晟炫身上的休閑裝，只是簡簡單單的款式，但是也異常順眼。

他說：“我還以為你只惦記着給林沁帶衣服，沒有時間想到自己。”

“那怎麽會。”晟炫說：“我也是林沁的一部分，怎麽可能給別人機會挑剔她的男朋友。”

闫曦樟拿着煙盒, 抽出支煙。

此時真的對晟炫的“情話技能”發生了興趣, 認識時間不算久, 但是大家是工作關系, 所以總在一起。

除了毫無纨绔子弟習氣，熟悉了之後就能知道，性格還很活。

平時話不多, 但關鍵時刻說一句是一句。

這是綜合素質的體現，可也不是通過學習可以獲取的, 更像是那種天生就會說話的人。

難怪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林沁追到了。

悶聲不響抽了好一會煙, 看向晟炫問：“說實在的, 你這情話開口就來, 像誰？你父母誰比較能說？”

晟炫說：“我爸你應該在電視上見過，他話不多。晟耀征。”

闫曦樟愣了愣，脫口而出：“晟盛集團？”

晟炫點頭, 而後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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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曦樟再一想，眼睛瞪大了，看着晟炫。

晟炫說：“對，甄芙是我媽。”

闫曦樟：“……”

我去, 他以為林沁找了個多了不起的富二代，原來是這個富二代！這是紅二代加真正實業家的二代呀！而且這二代自己還有本事。

他說：“你自己，以後真的準備做電影？”

晟炫說：“我和家裏說過了。我覺得這個也很有意思，關鍵林沁喜歡，我也想多了解她了解的東西。”

闫曦樟已經有狗糧免疫了。

但還是略擔心林沁。

這家世，林沁太高攀不上了。

群演呀。

他好像這時候也有點明白晟炫的努力，他也許想女朋友早點得獎，這樣和家裏好交代一點。

他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說：“我明白了。難怪你對林沁這麽照顧。她能找到你，确實有運氣。以後你們一起做一行，感情也能長久。”

誰知晟炫很敏感地立刻就說：“我們倆現在也挺好的呀。不管林沁幹哪一行，就算我們倆不幹同行，感情也一定好。”

闫曦樟無意識地點着頭，心口堵得難受，又被強塞狗糧，真是夠了！

****

林沁換了衣服從房間出來，兩條禮服，一條淡淡的淺綠色，一條白色，一件收身的，一件輕盈飄逸，她喜歡這條輕盈飄逸的，很有質感的淺綠色，和她的年齡很襯。

左右動的時候，那紗的輕柔挨上她的腿，讓她想跑起來，這裙子跑起來一定很漂亮。

後面還拖着半長的裙紗，她轉身，又覺得那有點像腰帶。

正美滋滋的，卻感受到前方有人在看她。

她笑着擡頭。

走廊很長，深紅色大朵大朵的英國玫瑰印在牆紙上，一排壁燈的光暈華麗，在華麗光暈的盡頭，季少童拿着行李正站在那裏。

眼看是剛出電梯。

他朝着她過來，地毯是深紅色，中間也是大朵大朵的花。

那花朵虛浮踩在腳下，不多時，他就到了林沁面前。

“你住這兒？”他看了眼林沁的房間。

林沁手裏捏着房卡。

他露出笑意，“裙子很漂亮，不是急着趕回去嗎？改了機票？”

林沁嗯了聲，才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

季少童又笑了，看着她的頭發說：“到時候記得梳頭，這樣披着可不行。”

林沁擡手，略不自在地動了動頭發，而後說：“我們都是捧場的，你怎麽過來了？”

“我過來參加頒獎禮，別人邀請了我。”

林沁說：“那你先去休息吧，我還得讓他們看看裙子是不是合适。”

她擡腳往闫曦樟的房間方向走。

擡腳的瞬間，那柔滑的裙紗下擺，掃過季少童光潔的皮鞋。

他側身，聞到一股很淡的香氣，“林沁……”

林沁轉身。

她化了妝，戴着白色鑽石耳環，那耳環下面墜着一條細鏈，她一回頭，就動人地晃了下。光在她身後，顯得發上落了一層清雅的光，頭發是淡黃色，像個可愛的黃毛丫頭。

加上她青澀的年齡，身上飄逸的紗裙，整個人都像故意打扮成大人的小姑娘。

季少童心裏沒有過柔軟的情愫，從來沒有過，但這一刻，卻覺出一種陌生的歡樂。

“咱們的片子下周開機，你記得的吧。”

林沁點頭：“記得呢。”

季少童管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前了一步。

她微微挪動轉向他，用眼神詢問有什麽事。

他擡手，勾掉她挂在頭發上的耳環，手指在那耳環垂下的鏈子上，還沒看清楚，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項鏈。

那是一條異常奢侈的項鏈，中間一顆大大的粉色鑽石。

他當然不會看不出好壞真假，一瞬間已經明白了這項鏈的前世今生。

卻仍舊忍不住想直勾勾去看林沁。

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放下手說：“晚上見。”

他轉身，提起走廊上的行李箱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再回頭，林沁已經迫不及待跑向前方。

他笑起來。

****

林沁風馳電掣奔到闫曦樟的房間。

闫曦樟一見她就說：“沒個樣子，有什麽好跑的，你見過穿禮服跑一百米的明星嗎？小心讓人拍下來。”

“季少童來了！”林沁雙手拍在桌上：“肯定不是你請他的，是不是那個臺灣導演請他來捧場的？”

闫曦樟很淡定地看着她，又點點椅子示意她坐。

林沁不服氣地犟了犟鼻子，看向晟炫，又八卦了一句：“他真的來了。”

晟炫拉她坐下，把她挂在頭發上的耳環又整理了下。

林沁擡手卻摘下耳環：“這個晚上我不戴了。”

“為什麽？”晟炫說：“多好看。”

林沁沒說話。

腳在下面毫無形象踢了踢闫曦樟的桌子腿：“他為什麽來？”

“請他的不一定是我們華人，他是投資人，想請他的人那麽多。你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別亂猜。”

林沁說：“你是在說我見識淺薄，讓我少說話的意思嗎？”

闫曦樟說：“既然你已經領悟，那就遵循吧。”

林沁：“……”

晟炫笑着把找不到回嘴理由的林沁轉向自己，柔聲問：“他和你說什麽？”

“也沒什麽。就說下周新劇開機，讓我別忘了。我都沒有說他劇組也是奇怪，選在過年開機。”

闫曦樟嘆了口氣說：“都說你不知道的話別亂說，選這個日子開機是你們導演的意思，人家今年一年的計劃都訂好了。後面還有別的項目要啓動，選這個日子一定是綜合考量的，你就想着過年收紅包了是不是？”

林沁很郁悶地閉了嘴，她當然不是的，她怕她父母去劇組抓她。

頭頂上多了一只手，她擡頭，委屈地對上晟炫。

晟炫就那樣看着她，眼神柔柔沉沉的，而後手放下來，在她臉蛋上輕輕用指腹挨了挨，輕聲說：“真是漂亮。到了那天，就穿這件吧。”

林沁被那手指點點碰在臉上，覺得開心起來，心都癢了。

因為覺得晟炫真的好喜歡她。

她就靠過去，旁若無人摟上晟炫的脖子。

旁邊有人重重嘆了口氣。

她側頭，就看到闫曦樟長籲短嘆去窗口抽煙去了。

她大聲笑起來，又被他們倆膩歪到了。

可闫曦樟到底是老江湖，站在窗口抽了幾口煙，就對林沁說：“頒獎禮那天晚上，你挽着唐振宇進場，穩當點走路，可不許蹦蹦跳跳的。”

林沁：“……”

轉眼到了頒獎禮。

有閃瞎人的閃光燈，有紅毯上攔着明星采訪的各國主持人，但是沒有他們什麽事。

他們劇組真是低調到極致了。

倒是國內來的媒體今天比較多，攔着季少童采訪。

季少童和唐振宇關系好，就叫了唐振宇一聲。

唐振宇說了幾句話，季少童就說：“去把林沁叫過來，給我們新劇宣傳一下。”

唐振宇過去把不想來的林沁拽了過來。

林沁保持着虛假的風度，像拍照區的每一位明星一樣，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

走到季少童旁邊，還沒站定，季少童就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拉近。

對着大家說：“這位是林沁，是我們新劇六月河的女主角，先讓你們見一見，回頭回國再正式介紹。”

遲來的熱情和閃光燈把林沁一頓收割，她險些被晃瞎了眼。

被唐振宇拉着手臂進場半天，她才回神，把手偷偷塞進晟炫手裏，又被闫曦樟幹咳聲吓得收回去。

她靠近旁邊的闫曦樟小聲問：“為什麽季少童來有那麽多記者，他也很紅嗎？”

闫曦樟狠狠地，在不被人看到的角度瞪了她一眼，低聲訓斥道：“傻，那些都是他帶來的，要回去發通稿的，你以為媒體真的會追着你想拍。那是拍旁邊溫斯萊特那種，你這種，掏錢請人家才行。”

林沁擡手揉了揉心口，委屈地說：“這個太傷人了，雖然知道自己很透明，可是也沒人拍你呀，我沒什麽，但為你難過。”

闫曦樟：“……”

過了幾秒，他給氣笑了。

又好氣又好笑地靠近林沁說：“今晚那就是你最風光的時候了，等會出去，如果季少童還讓人采訪你，你記得多表現親和力，你這樣的女孩子，年紀輕，還沒有讓人認可演技的時候，千萬別讓人覺得你有人在背後幫忙。晟炫的事情，千萬別曝光。”

林沁說：“替晟炫難過……”

闫曦樟沒好氣地說：“你替他難過什麽，你來陪跑不難過，上新戲沒人給你宣傳不難過？後面演技好沒機會上好片子，你難過不難過？這世上難過的事情那麽多，你別難過的太早了。”

還想再訓，就見季少童和幾個人走了進來，他身邊都是老外。

見到林沁他特意走過來，手扶在前排椅子上，和闫曦樟打了招呼，又微微彎腰和林沁說：“等下還安排了專訪給你。”

林沁還沒說話，燈光閃了閃。

他直起身，對晟炫擡了擡手，拍了拍唐振宇的肩膀才離開。

無人再說話。

燈暗下，轉眼頒獎禮要開始了。

這個頒獎禮不像奧斯卡那種大場面，但入場人數也很壯觀。林沁他們坐在不前不後的位置，就像埋沒在人海中的衆生。

藍色的大屏幕上，簡單典雅地打着影展的名字。

主持人上臺，說着慣常的開場白。

林沁心不在焉，這地方和她想的也不同，她今天才知道，那種在熱鬧的場合寂寞的人，是怎樣的寂寞，就像這裏，忙的人忙死，可他們劇組很閑。

別的明星有好多好多采訪，而他們，要花錢請人來采訪他們。

晟炫把手伸過來，她趕緊握上，偷偷在晟炫手心寫字。

還沒寫幾個字，就被闫曦樟把手拽走了。

林沁：“……”

闫曦樟說：“到處都是鏡頭。”

林沁寂寞地在心裏畫圈圈。

人群忽然有點激動。

林沁連忙左右看：“怎麽了，怎麽了？”

唐振宇說：“頒了最佳編劇，是那部音樂片。”

林沁看到旁邊過道，一個長着亞洲臉的女人走上臺，說了幾句英語，她聽出那人只是長着亞洲臉的美國人。

這個頒獎禮的确商業味沒有那麽濃郁，連着頒發了兩個獎之後，林沁終于看出點意思。

旁邊晟炫靠近她，低聲說：“咱們的攝影獎跑了。”

林沁點頭，他們最想要的，最期待的獎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頒發給了別人。

果然是晟炫最初很擔心的那部《盧浮宮》，人家的鏡頭确實唯美。

但她還是有點傷感。

闫曦樟和他們的攝影師說了幾句話。

又轉頭來低聲對林沁說：“獲獎的那個劇本有很多可取之處，咱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林沁點頭。

闫曦樟又說：“那個攝影獎你也別難過。”

這話說到了林沁心頭，她忍不住低聲說：“我還覺得咱們手搖的，拍出了不一樣的意境呢，你看咱們，一點沒有讓人感覺到那是在威尼斯的小巷。”

“也許正因為這個，威尼斯取景的地方太多了。你要知道咱們本來是要做商業片，後來無奈改拍了這個。如果你本來要來争這個獎，那當初就不應該在威尼斯拍的。”

林沁一下明白了。

臺上又搬了一個獎，是給法國導演，人家說法語。

她心裏剎那間湧出好多想法，他們的确不應該在別人的底盤，如果要來參加這種影展，在自己的土地上拍出不一樣的純中式的故事才對。

她好像終于找到了一點來這裏的意義。

開始構思什麽題材比較合适。

晟炫也聽到了，他為了林沁，在這十二天飽受煎熬，此時闫曦樟才說了句實在話。

他們的影片，從根子上就是一部沒有機會獲獎的影片，所以才能從技術獎項上考慮。因為一個中國導演，去拍什麽威尼斯為背景的故事，那是一般愛情喜劇，或者愛情文藝片的取景地。

一個威尼斯為背景的愛情故事，充滿了商業元素。

他想着曾經看過的影片，想着以後讓林沁拍個什麽樣的，才能有獲獎機會。

又想一會帶她去吃什麽。

今晚過後，他要好好帶林沁玩兩天。

另外，季少童那裏，他還得去找他談談。

哦哦，最重要的是，原來還要發通稿。

早知道他自己帶一百個記者過來了。

不過這行應該找什麽樣的記者，現在來還來得及嗎？

他想到，就靠過去問林沁了。

林沁不知道呀。

就靠過去問闫曦樟：“闫哥，晟炫說既然能找人來采訪，他想問問應該找誰，給咱叫幾個記者過來，你說要不要？”

闫曦樟還沒說話，唐振宇碰了碰他。

他擡手示意等會，繼續靠近林沁說：“我覺……”

手又讓唐振宇晃了晃，這次力度很大，還很有勁。

他不耐看過去，就見唐振宇看着大屏幕，“……闫哥，你看看，上面是不是林沁的名字？”

闫曦樟擡頭一眼，主持人站在頒獎用的，類似演講臺的位置，看着臺下等待的姿勢。

全場都安靜，絲絨的座椅保持了彼此間一定的私密感。

彼此都是不認識的名人。

上面的主持人又念了一遍。

闫曦樟整個人一瞬間都燃了。

猛力推林沁：“快，你！”

晟炫的手抓着林沁，整個手都是抖的，“沁沁，快，真的是你，最佳新演員。”

那顫抖的聲音，讓人更加緊張。

林沁這下真懵了，這什麽獎呀，不提前打電話通知的嗎？

她連演講稿都沒有準備。

但是，千真萬确。

大屏幕是他們影片的英文名，還有她的名字。

她也是懂外語的人，終于站了起來。

場內響起零落茫然的掌聲，她步履虛浮地，向前面走去……

唐振宇忍不住低聲說：“緊張死我了，林沁連個演講稿都沒怎麽辦？”

闫曦樟手心忍不住冒出汗，他都不敢去看晟炫。

那個一心想讓孩子考名校的家長，忽然收到劍橋牛津的邀請函，能高興成什麽樣，他不敢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