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骨相思

七月裏,梅雨的季節,這雨一連下了數日了,連人都有些濕膩。

離前些日子皇帝生辰過去已經一月有餘,紫映也走了一個多月了,這宮裏就剩下她獨自一人了,沒人陪伴,也無寄托。

以前,雖日子平淡,好歹有紫映和月溶,現在,她們都走了。

就如她知道,從前,日子是那般一天天過來的,所以這日子還得這般的一直過下去,只是不知道何時會有了改變。

在偌大的承歡殿內獨自待着,日子這般清閑,閉上眼,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是空的厲害,不知該如何做,填補這空白。

對着鏡子,看着銅鏡裏的自己,這張臉,她充滿疑問。

那張畫像上的,也是這張臉。

蘇落,你到底是誰?

起身,袖子裏掉出一只荷包,她幽幽蹲下,撿起。

幾顆紅豆,卻是相思。

紅豆可拾,只是這相思卻不可拾。

是了,她有一月有餘未曾見過他,那次他真的是惱了。

他不曾來陪她吃飯,不曾陪她看日出,不曾陪她看游船賞荷,不曾獨自站在窗外陪着她卻不告訴她,不曾……

她頓時愣住,荷包從她手裏滑落。

她為這所有的想法而感到驚愕,看着地下荷包上的紅豆。

為什麽偏偏是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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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念他?

呵呵,蘇落,你竟想他!

淚水蔓延過眼眶,直接滴落在地,朦胧婆娑的看着地上,她嘴角輕漾,苦笑。

蘇落,你真是渾糊了……

傍晚時分,雨下的越發大了,承歡殿內無人。

皇帝已經一月不曾來承歡殿,衆人都以為貴嫔失寵了。

皇帝趕來的時候,殿內只有一個宮娥在偷懶,見是皇帝來了,連忙吓得跪在地,“皇上饒命啊!”

“朕問你,貴嫔去哪裏了?”軒轅瑾有些怒意,又有些心疼,他一月不來看她,他們就這般對她嗎?

連他都不忍傷她,他們怎麽敢?

“回皇上,貴嫔,貴嫔她上午就出去了,還不曾回來……”小宮女顫顫巍巍道,自紫映被處斬後,她就被調過來伺候這位貴嫔主子,可是她生性冷淡,皇上又不待見她,她便覺得蘇落是個失寵的主了,可如此看來,皇上的心裏還是有她的。

“上午就出去了?可曾用過午膳?你們就是這般照顧主子的?自己去內務府領板子!”軒轅瑾真的怒了。

他獨自打着傘在禦花園內一處一處的尋着,雨水被風刮着斜面吹來,打濕了他的衣擺和鞋子,他卻只是焦急的四處尋着心裏的人兒。

夜裏漆黑,又逢疾雨,原本就少的宮燈熄了大半。

落落,你去哪裏了。

不是說過這一生一世只待在皇宮裏,待在朕的身邊的嗎?

前前後後,禦花園內找了三遍,也未看見她的人影。

軒轅瑾往宮裏深處尋去,越往深處便越着急害怕。

只是太過委屈,太過在乎,太過舍不得,才會害怕。

前面一個小亭子裏,似乎有一個人影,是她嗎?

他急急趕過去,看見她蹲坐在臺階上,雙手環住膝蓋,頭緊緊埋在膝上,大概是很冷吧,雙手緊緊攥着,不知是什麽東西,不肯松手。

見頭頂上雨停了,她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潮濕的明黃龍紋的繡靴映入眼底,擡頭癡癡的望着他,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總之,她的眼眶盡是濕潤。

他将傘向她傾過去,朝她伸出手。

她緩緩伸出手,握成拳放在他冰冷的手裏,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兩只手合在一起,已經分不清這溫度是誰的了。

她灰白的唇輕啓,“軒轅瑾,你知道,相思,是怎樣的滋味嗎?”

“朕怎會不知,那滋味是極苦極苦的。”

“你若知道,那你為何還忍心我受這般苦。”

她将放在他手掌裏的拳漸漸打開,入簾的是繡着三顆紅豆的荷包。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落落。”他愣了一下,随即握住她的手,拉起帶她入懷,滿眼都是笑意,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我知道,我知道,以後再不會讓你受一點苦,在朕這裏,你只能幸福,別的,都不能!”

“嗯。”她咧了嘴角,笑的像是一彎月牙。

入夜,承歡殿裏。

方借花容添月色,欣逢雨夜作春宵。

二人全身濕透,換下了濕舊的衣裳,只着一身白色裏衣,對床而坐。

他緊緊地盯着她的臉龐,仿佛眨一下眼睛,她便會化成一縷煙消失不見,連帶着這樣的感覺。

他擡手将她頭上的發簪拿下,任三千發絲随意傾瀉在身後肆意,拿下那簪子,他竟一愣,這是……他們那日去福寧寺集市上買的,她竟一直戴着嗎?

“落落,這簪子……”

她盯着他的眼眸,輕笑:“我一直戴着。”

看着她的笑,他又愣怔了好一會,緩緩向前傾着身子,在燈火的照耀下,她的臉龐仿佛是橙色透明的,有些微熱,散發着些許蘊氣,氣息噴灑在他的臉上,望着她的臉龐,他有些微微的愣怔。

随後一聲‘咕嚕’,他停住了所有的動作,望着她半晌突然笑了出來,這個時候,她居然肚子叫。

她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小聲卻又委屈道:“我一天都未曾吃過東西了。”

他親昵地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寵溺的埋笑,“你也知道餓,看來你也不傻。”

“你才傻呢?”她故意的回對他,起身就要下床找吃的。

他也下床一把拉住她,将她擁進懷裏,淡淡道:“落落,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再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你,那樣,我會着急,會害怕。”

蘇落愣怔的靠着他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聲,一國之君也會害怕着急嗎?

“直到今日,我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軒轅瑾,我是不是很笨?”

“你是笨,笨到看不清朕的心意,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他重重的說道,似在埋怨她,卻又緊緊地摟着懷裏的人兒,溫柔如水。

這麽久的真心相待,沒有白費,她終究是看到了,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

他低頭吻上了她,攔腰将她抱向大床,覆身而上。

燈火搖曳,一室纏綿!

宮外密林中,一個帶着面具的女人背對着一個人影,似在吩咐命令着什麽。

待那婦人轉過身來,才看清,這人分明是白華歆,而她身旁的人正是王尚書王允。

“交代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娘娘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上次蠱毒的事情沒有辦成功,這次再不可失敗了,否則,不要說合作,就連你尚書一府都保不住!”華歆冷道,這一次她要軒轅瑾再無任何的機會。

“是!”王尚書畏首言聽計從。

說完,婦人随即消失在黑夜裏。

王允也匆匆趕回尚書府,準備着接下來的事情,修書一封送往宮裏去了。

永軒宮中,一片昏暗,只掌了一盞燈,屋外雷聲轟隆。

惠妃手裏拿着父親寄來的書信,按制來講,後妃是不允許私自與宮外有書信聯系,但父親在宮內安插了人手,這書信也就不費什麽功夫了。

她盯着手上的信紙愣了好一會,怔怔的擡手将它放在火罩子上,那書信便‘咻’的一下,即刻化為灰燼。一瞬屋裏亮堂了不少,照的她的臉有些扭曲猙獰,令人發指!

“皇上,既然您對臣妾這般的不客氣,那就休要怪臣妾不仁!這一切,怪只怪你自己,你對她那般深情,可曾顧慮過我的感受?你怎可那般傷我的孩兒……怎可?!”

“來人,你回去告訴父親,告訴他,要達到目的,又何須自己動手,已經有人耐不住了,何不讓她自己去捅婁子,咱們隔岸觀火。”惠妃的聲音冷到了極致,早在她知道皇帝那般對她之後,她便對他不抱任何的希望,她要的,只是報複!

身後的人收到命令之後,便悄悄離了宮。

此刻的風閻閣中,同樣是血雨風腥。

畢竟策劃了這麽久,該是要見天日了。

“臨楓,皇帝的身世,相信再過不久便會人盡皆知,那時,你必要乘勢而起,一舉拿下皇帝之位!”室內白華歆滿眼的狠厲,似乎成功在望,淩厲的大笑着。

白臨楓在一旁看着母親的激動,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話。

做皇帝,他從來不想。

做這一切,不過是知道母親心中有氣,有恨。

那個他名義上的“父親”,為了另一個女子,将他的母親傷的那樣重,不惜滅族!

這樣的恨,母親怎麽能忍?

可做皇帝,又是另一碼事,他無心于這天下,這一世已經活的這樣累了,他知道,他的母親比他還累,他不想再無休無止争下去,鬥下去。

他已經為了這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的落落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他知道,那日宴會上就已知道,他的落落,愛上了那個皇帝!

那日,她那樣緊張,怕他誤會,何況,皇帝對她那般好。

他不想再去毀了她的幸福,他能做的便是守護。

倘若連守護他都做不了,他不知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娘親,南蒼與匈奴近來不太平,兩方的戰事必定是少不了,到時候,我必定是要出征的,可能無暇顧及京中之事。”

“這你無需擔憂,京中的一切,娘親都會為你打點好一切,他日你凱旋歸來,對你日後成大事贏得民心也是一項利事。”

“一切就都交給娘親了。”白臨楓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 怎堪溫柔相待 結束,至此,蘇落已經弄清她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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