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氣
方程他們班主任林老頭生病住院了。
老頭據說有慢性支氣管炎，天氣轉涼時感冒，加重了舊疾，住進了醫院，這幾天的語文課都是別班老師代的。
老師生病住院，學生怎麽也待去看看，班幹部們在商量着去醫院看望的事，當然了，看望老師自然是不能空手去的。
于是就召開了班會，專一讨論這事。
班會上，白青青就提議，每人繳上五十塊錢，給老師買禮品，有剩的就充作班費。
他們班四十八個人，每人五十，加在一起兩千多，看望老師，似乎多了點，買個水果籃，花籃什麽的其實用不了多少，可白副班長說了，林老師是咱班班主任，不能跟別的班一樣。
雖然有些同學心裏有異議，不過，既然都提出來了，當着全班同學反對好像顯得自己很小家子氣，就都沒吭聲。
最後統計的時候，全班都交了，唯獨孫豔一人沒交，全權負責這事的白青青直接在講臺上點了孫豔的名字。
孫豔垂着頭站起來，小聲說她明天再交，身上沒帶那麽多錢。
白青青站在講臺上，瞥了她一眼，語氣有些輕慢，“沒有，可以先跟同學借下，下午就要去買東西了，誰還能等到明天。”
孫豔頭低的更厲害了，班裏不少人都在嘀咕，不就是五十塊錢嗎，交了就算了，何必讓她說難聽的。
孫豔不吭聲地站在那裏，跟個柱子似的，別人都以為她在故意跟班長作對，方程知道不是，她多少知道一些她家的情況，家庭不富裕，母親又是繼母，繼母還有自己的小孩，估計上這個學應該是挺不容易的。
方程看到她的手越攢越緊，攤開的課本有液體暈染的痕跡，像是一只闖進森林的兔子，面對着周圍兇神惡煞的猛獸，渾身透着無助和忐忑不安。
方程手中的鉛筆，咔嚓一聲斷為了兩截，人也跟着刷地站了起來，“我剛才忘了，錢我暫時也不能交了，交了中飯和晚飯就沒得吃了。”
班裏一片嘩然，紛紛回頭。
“方程你什麽意思？”白青青冷聲問。
Advertisement
“班長可以不用等，該買東西就買，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自己去看望老師，老師德心仁厚，應該不會在乎我們什麽時候去，或者拿什麽。”方程不急不慢道。
白青青瞪着方程。
方程剛說完，劉東立馬響應，表示他也沒錢吃飯，他也先不交了。
臺上白青青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出離憤怒地手一擺，賭氣地将錢甩在桌子上，掃視一圈全班同學，“可以啊，還有誰沒錢吃飯的，現在就可以拿回去，只是，拿回去你們就不用再拿回來了。”
杜曉麗也弱弱站了起來。
白青青慘白着臉，眼神能殺人。
班裏的氣氛變得微妙萬分。
旁邊的周元大概不忍自己的女朋友受欺負，就說，“我明明看到你錢包裏還有錢，不就是五十塊錢嗎，多大點事，至于弄成這樣？”
方程冷冷掃他一眼，不無譏諷，“你當然不至于了，五十塊錢還不夠你大少爺喝杯茶的呢，可對于咱們這些窮苦老百姓來說，那是一個月的早飯錢。”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覺得都是一個班的，沒必要弄那麽僵，本來就是孫豔搞特殊，要不這樣，我幫她交了，班幹部主持班務也不容易，看在我的面子上就……”
“你的面子？”方程不屑地哼了聲，“你是不是覺得你臉很大？”
“我……”周元被嗆的說不出話。
宋雨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下課後，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孫豔才擡頭，愧疚地望向方程。
方程在她張口前忙說，“別多想，我不是因為你，我只是覺得我們掏腰包，讓她去老師那刷好感，太虧了。”
“可不咋地，去醫院肯定沒我們的份，去的不是班幹，就是那些跟班幹們走的近的。”杜曉麗撇撇嘴。
“誰說都是班幹？”劉東背着書包走了過來。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也是班幹了。”杜曉麗看看他，嘆了口氣，“白青青這女人肯定會到老班那裏告狀，要是讓老班認為咱們不想看他，那可就慘了，冒犯了班主任，這以後也崩想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劉東說，“這會兒知道厲害了，早幹嘛去了。”
“剛才……”杜曉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惱不已，“誰知道呢，跟鬼附身了似的，頭腦一熱就站起來了，根本就沒多想。”
“這……都怪我。”孫豔微垂着頭，低聲道，“要不，我去跟白青青說說，道個歉，再把錢交了……”
“交了她也不會要。”杜曉麗肯定，“你沒看她今天氣成啥樣，這也不怪你，白青青确實也太盛氣淩人了，連我都看不下去。”
方程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怎麽去看老師的事吧……”邊說邊往外走的她突然停了下來，望着劉東，“我覺得我們去郊游一趟，就什麽都解決了。”
劉東愣了下，很快領悟她的意思，不禁點頭，“剛好也很長時間沒去看師傅了，趁着也可以給他老人家請個安。”
身後的杜曉麗和孫豔兩人不知他們在說什麽，你看我我看你。
方程轉身問，“明天郊游，你們去嗎？”
周日上午，方程劉東杜曉麗孫豔四人來到了醫院，從護士臺那裏問到病房號，找到了老班所住的病房。
門從裏面被打開時，發現房間裏已經來了不少人，而且還都是他們班的，除了劉東，班幹都在，另外還有幾個在班級裏格外活躍的人，比如她的同桌周元也在其中。
病房門一打開，看到彼此，雙方的神情都很有些意思。
林老頭看到，招呼他們趕緊進來。
師母看到他們每人手上都提着東西，就責怪他們亂花錢，“拿什麽東西？都還是學生呢，你們能過來，老林就已經很高興了。”
老班的床靠着裏面的窗戶，窗戶下面放着幾提補品，應該是白青青他們拿來的，進來的幾人就将手中提着的東西順手擱在了旁邊。
師母又是一番推辭，杜曉麗忙将人拉起來，“這些沒花錢，是我們自己上山摘的。”
一屋子人都愣了。
劉東忙解釋，“我們去了趟鄉下，從山上采了不少的山珍菇類，榛子野菜什麽的回來，就想着拿一些過來給林老師補補身體……”
“這些可都是天然無公害食品，絕對的新鮮。”杜曉麗強調。
“真的？”師母忙打開來袋子看。
剛打開，就聽到裏面一聲叫喚，袋子跟着抖動起來，師母吓的忙縮回了手，“咋還會動？”
“哦，忘說了，這是在山上打的野雞。”劉東上前打開袋子，“炖着吃，很滋補的。”
“還真是的？老大兩只，還活的。”師母不住點頭。
“林老師，你這些學生可真是有心呢。”同一病房的人羨慕道，“在城裏，這些東西可很少見，聽說，現在就是在鄉下，也很少人願意上山打這些東西了。”
林老師明明神情很滿意，卻愣是繃着臉，“我倒不希望他們打什麽野雞，能把成績提高上去我就心滿意足了。”
幾人搔搔頭，不吭聲。
“雞身上沒看到傷，你們是怎麽逮到的？”有同學好奇問了。
“山上除了野雞，還有別的嗎？比如兔子，野豬，孢子之類的？”
“怎麽分辨蘑菇有沒毒？山上很多嗎？”
班上的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問個不停，自打方程他們進來，病房裏談論的都是他們進山采摘打獵的事。
離開時，兩班人馬是一起離開的。
病房走廊，白青青經過方程身邊時，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方程只是沖她聳了聳肩。
“你們去山上打獵，也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周元這貨不知啥時候來到了他們跟前。
方程橫他一眼，擡腿往門口走。
“哎，我說你這人是怎麽回事？”身後的周元不滿喊道，“還生上氣了？我都還沒生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