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十八)轉身
“我喜歡你,塔塔……”男聲低語着,伴随着面頰緋起的一抹紅,“我真的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咖啡館裏回蕩着輕柔而急促的鋼琴聲,那是老板請的幽靈琴師在獨奏,據說他和貝多芬生在同一個年代,哪怕彈着最溫柔的曲子,也好像帶着一股憤憤不平的感覺。
塔·埃法扭頭,她盯了落地窗外的街角好半天了,并沒有聽清面前的男人在說着些什麽,只感到他說了半天,一會兒停一會兒繼續說,沒完沒了。
“塔塔?”大概終于察覺到自己的話并沒有被對方聽進耳朵裏,一直忐忑的男聲在本能的鼓勵下提高了幾度聲調,“你在聽我說話嗎?”
塔·埃法帶着滿面困倦收回視線,歉意地掃過面前的男人,英俊且棱角分明的眉眼,精致的短發帶着頭油齊齊梳向背後,整潔得體的西服彰顯着他的工作環境。在古靈閣銀行,他是個高管。他的家族顯赫,早她幾年畢業于拉文克勞。他年輕有為,單身還很有錢。
這是娜塔莎給她介紹的朋友,或許說是此人求着娜塔莎介紹的也未嘗不可。“見一見有什麽關系?你年紀輕輕,這麽多日子還等着過,總不可能在斯內普教授那裏碰了壁就再也不談戀愛了吧!唉,斯內普教授,你居然真的喜歡他,真是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當初我們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對于娜塔莎那一聲聲的嘆氣,塔·埃法只是笑笑。不過好朋友的勸告,塔·埃法還是聽了的。她不僅見了這個男人,還已經見了五六面。
每一次都是周末,一個人待在霍格沃茨,總會覺得有幾分孤獨。塔·埃法很明白——畢竟,自己已經不再是學生,沒有同級的好友可以傾訴聊天,也沒有熱鬧的宿舍住。住在教工單獨的住所,一個人望着牆壁過一天,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她不會去找斯內普,哪怕很多次他們在周末的時候在某個學校裏的角落偶遇,他想開口對她說幾句,她也不怎麽搭理。她傷心了,更害怕。她又不想當他的妹妹,沒有必要去吸收他的所謂“關心”,那樣只會加倍痛苦罷了。
真可笑,她本來是沖着他回來的。
也許她該走,把一切抛到腦後,擦除和他相關的一切記憶,一個人去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可她又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塔·埃法平靜地看着面前局促緊張的人,點點頭,又搖頭。“對不起,我沒聽清你說的是什麽?”其實她聽清了,可她的第一本能卻是裝傻。
男人并不死心,反而越發堅定。“我是說,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塔塔,我會對你好的。”
塔·埃法愣了愣。
“艾伯特……”
環繞在館裏的琴聲升到了最□□,驟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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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埃法把視線聚焦到了艾伯特·斯賓塞身後的沙發皮上,那裏有一處破裂翻開的裂口,看起來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它醜陋且真實,內芯泛着類似于咖啡漬的黃色污垢,和被擦得油光锃亮的紅皮背靠似乎來自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斯內普抱着牛皮紙袋從對角巷角落裏的魔藥店走出來,天氣炎熱,他手裏的袋子裝着需要冷藏才能儲存的幾種魔藥材料,已經被施以冷凍咒語,隔着牛皮紙袋散發出陣陣寒意。
他本來可以不直接到場,店主已經說明可以郵寄到霍格沃茨且運費低廉。但他也想趁機出來走一走,畢竟是周末,總待在學校實在是苦悶。
奇怪得很,以前一個人待在學校過周末沒這種感覺,如今每逢周末,不用再給學生上課了,他卻也煩躁起來了。地窖裏冷冷清清,他自己支着坩埚做實驗的時候,聽見坩埚底下的火苗劈啪作響,一種沒來由的抓耳撓腮感就從心裏滋生出來。
他有時候會碰見塔·埃法,在學校裏除了用餐時間以外,他們總還會偶遇幾次。周末次數更多,她愛散步而他接下了教職工中最多的巡樓任務,拐角處碰到,總是不聲不響擦身而過。
她似乎還在抽煙,有時候他仔細聞就能夠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煙味。不知道抽煙有什麽意思,她像是真的迷戀上了,小小年紀有些桀骜不遜,這樣的人他不是沒有見過,他知道的太多了,可都沒什麽好下場。
周日的對角巷,比平時熱鬧一些。商店的櫥窗裏擺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些新奇的魔法用具在自行運轉,用誇張的動作吸引過客的注意。斯內普思索着回去的路線,在去酒館喝一杯解壓和直接離開之間猶豫不決。
拐角處,他轉身望了一眼斜後方的麗痕書店,考慮是否進去再看看有沒有什麽黑魔法防禦術方面的新書。
一男一女遠遠的從麗痕書店一側的小道上走來,斯內普的視線剛好從書店前方擺滿推薦新書的櫥窗掃過,落到兩人身上,立即愣住。
塔·埃法和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并肩同行,男人時不時扭頭看着她,一臉寵溺的笑意。
在與斯內普目光相交的一瞬間,塔·埃法頓了頓,往後退了兩步。
“你怎麽了?”艾伯特小心翼翼地問身旁這個自己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女人,說來可笑——他還沒牽過她的手,面對她的時候,沮喪感始終萦繞着他,他覺得他猜不透面前的女人。
她很美,娜塔莎剛在古靈閣任職時塔·埃法第一次來探望好友,他一眼就看中了她,穿着修身的長袍,長發垂落,飄然似仙。她的臉蛋雖然已經足夠漂亮,也及不上她的氣質給人帶來的震撼,她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像是成熟和稚嫩、溫柔和桀骜的結合體。
他對她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為過。為了知道她的聯系方式,他想了很多辦法,直到她終于應許和他開始接觸,他興奮得一晚沒睡。他在職場上從來是殺伐決斷說一不二的,只有面對愛情時,他自嘲過自己恐怕只有霍格沃茨一年級學生的行為水平。
街邊不知道哪一家面包店剛烤好了面包,陣陣新鮮誘人的香氣在街面彌漫。斯內普身後走來一個男巫師,搖搖晃晃撞到他身上。“小心,瞎子!”那個男人罵罵咧咧地伸手推了斯內普一把,兩步向前三步往後地帶着一身酒氣往前走。
斯內普連頭也沒扭一下,他只是怔愣地望着面前的兩個人。
塔·埃法覺得自己心在顫抖,沒來由的心疼——這心疼倒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其實她早就想過,總有這麽一天她會面對這些事,既然她融入不到他的生活裏,她總歸會有自己的新生活。只不過這來得太早了,令她猝不及防。她現在,還灑脫不起來,沒法帶着嘲諷的态度對着他展示自己的新生活。
她伸手,抓住艾伯特的衣袖,扭頭勉強地笑:“碰見同事了。艾伯特,你認識斯內普教授吧?”她的話裏帶上了他的名字,眼神收回後卻沒有望着他,而是投向了對角巷那被一波波來來往往的巫師踩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
斯內普抿唇,攥緊了手裏的袋子。
艾伯特已經朝他伸了手:“艾伯特·斯賓塞,古靈閣銀行巫師保障貸款部經理。斯內普教授,在畢業前你教過我一年魔藥學,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斯內普彎彎嘴角,伸出手輕聲道:“你好,斯賓塞先生,我還記得你,拉文克勞七年級的級長,魔藥學畢業成績得了你所有科目裏唯一的一個E,有些可惜。”
兩個人有些尴尬地握了手,艾伯特側臉看了看塔·埃法。“塔塔?我們一會兒再去逛逛柳條巷怎麽樣?”他早就盤算提議兩個人再去找個地方逛逛,畢竟一個月難得約她出來了這一次,他可舍不得放她就這樣回去。正好同事在場,他也留了私心。
他的表白,她剛才忽略了,幾乎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他不敢着急,但也急切想知道她會怎麽在同事面前介紹自己。
塔·埃法微微擡頭,沒有看向艾伯特,而是朝着斯內普臉上輕瞥一眼,他的表情似乎很平淡,沒有太多情緒萦繞。
她本來打算開口,倒也沒想好說什麽,只是想敷衍幾句就落荒而逃。沒料到對面斯內普的聲音響起,卻讓她渾身一冷。
“是男朋友嗎?埃法教授,恭喜你。”
艾伯特正在晃神,塔·埃法已經把捏着他衣袖口的手下移到了他的手邊,然後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掌。
“沒錯,是男朋友。”塔·埃法的聲音高昂了起來,語速急促。“我們走了,再見。”
斯內普回到地窖,往辦公桌上騰挪自己買的東西。他一路沉默,幾乎花了不到十分鐘就通過移形換影的近路回了霍格沃茨。
糞石、鼻涕蟲、椒薄荷……他一樣一樣清點,像往常一樣,往羊皮紙卷上寫清單。
等到東西全部擺上了桌子,他蹙着眉把紙袋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底下的垃圾桶。大約是力氣大了些,那團紙擲進了桶底,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該死!”斯內普低沉地咆哮,一條化了凍後的鼻涕蟲開始掙紮,扭動着身子在桌面蠕動,他舉起魔杖,幹脆瞬間将蟲體化為了灰燼。
他要分類,把幾種材料裝進不同的盒子裏塞進儲藏室的冰櫃。剛做了一會兒,他一失神,将糞石摔到了地上,一塊糞石立即摔成了兩半。他頓了頓,幹脆一揮手,以示意自己的不耐煩,順道将桌面一并掃除,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把其餘的材料全掃到了地下。“砰!咚!”
斯內普站在原地,木然地瞪着一地的狼狽。以往他總是瞬間就會說出清理一新,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能極快地做好房間裏的家務事是他多年單身生活中磨練出來的能力。可現在,他沒什麽精力去管這些了。
窗外的撲騰聲打斷了他腦袋裏本就混亂的思路,他擡眼看見一只貓頭鷹正站在玻璃之外揮動翅膀,身上挂着一張單子。
那是校用貓頭鷹,一般用來安排校務工作。
他揮了揮魔杖,窗戶自然彈開,貓頭鷹立即跳下來,動作熟練地落到他面前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