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池靜昨晚睡得很不踏實。夢一個接一個地做。
十八歲第一次見到他;兩年後在一起的他們;一轉眼場景又變成了在格拉斯的生活。畫面複雜而混亂,飛速轉動的時間軸讓池靜的腦漿像被亂攪了一通。
回國之後她的睡眠情況好了很多,只是一整夜的不消停讓她覺得格外疲倦。
她在床上賴了一上午。
吃完午飯就被文幕山連人帶包給趕了出去。
“用幾個小時把你自己給我收拾好。別丢了我的老臉。”
于是池靜拿着文老頭給的名片去了造型室。
文幕山做調香師做了四十多年,對這種商界客套虛僞的宴會早就疲于應對。這次的“積極”很反常也很有目的性。
池靜知道歸知道,只是坐在位置上又開始昏昏欲睡。
而另一邊,洪特助也十分苦逼。
自從昨天将舒律的話傳達給陳格菲後,他感覺自己變成了背鍋俠。
陳格菲作為公關部總監,陪舒律出席各種酒會一直是她的工作。沒想到這次舒律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改了主意。
不管是什麽吧,總歸是打了她的臉。
“我最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
公事讨論結束,陳格菲拿着文件夾起身,看着大班桌後的舒律狀似随意地問了一句。
“沒有。”
她笑了笑:“那就好。”
舒律低頭看了看手表,将挂着的大衣穿好。
他身材高挑挺拔,長款大衣不僅修飾了肩膀的線條,也更加凸顯了那雙修長的腿。比例很完美,十分貼合傳說中的黃金比例。
他偏愛深色系,鮮少在他身上出現鮮豔的顏色。可是今天卻系了一條寶藍色領帶。
陳格菲看着他的手從領口滑到袖口,一舉一動極為悅目。
“領帶歪了。” 她放下手裏的文件朝他走過去。
舒律卻在這時候轉身,按了電話內線:“洪特助,備車。”
陳格菲看着他弧度美好的側臉,最終沒說什麽,捏着拳頭離開了。
——
一路蜿蜒,馬路上車子越來越少,最後只剩滿眼開闊的路和兩邊成排的樹木。
洪特助坐在車上等,每次過來心裏都覺得沉重。
舒律乘直達電梯上了頂樓。
看護人員見到他立刻恭敬地起身問好。
“這幾天情況怎麽樣?”
“小少爺目前情緒很穩定,也比較聽話,就是每天都要詢問一次您會不會來看他。”
舒律颔首,舉步朝病房走去。
“舒予正最近有沒有來過?”
看護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舒律臉色沉了幾分。
病房裏舒冬睡得正熟。舒律幫他拉好被子,就着昏暗的光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舒律靠着椅背閉目養神。直到手機震動才起身離開。繞過床尾,他的視線掠過另一側的床頭櫃時頓了頓。
那上面放着兩顆糖和一張包裝紙。
……
晚上六點。
在近五個小時的折騰後,池靜覺得自己已經脫了一層皮。當然價值回票,鏡子裏的女人美得好像冒着仙氣兒。
池靜提着裙擺轉了一圈。淡雅的水藍色禮服将她襯得明豔動人,胸前的深v 又為她添了幾分性感。
總體來說,池靜對今晚的裝扮相當滿意。
只是……
“後面這個刺青幫我遮一下吧。”
十分鐘後她看着背後那朵小巧精致的花滿意地點了點頭。
文幕山将時間掐的非常準。她這邊剛穿好大衣,寫着車牌的信息就進來了。
池靜下樓,還沒找就見門前停着一輛幻影。她看了一眼車牌,不由佩服文老頭。
“下血本啊這是。”
池靜拉開車門,正貓着腰準備進去。看見後座上的男人時動作和唇邊的笑意都僵住了。
舒律靜靜地看着她,神色冷凝,一雙眼深不見底。
對視片刻,池靜說了句:“不好意思。”
“砰”一聲,車門被關上。
她拿出電話,佯裝不經意走到後面又看了一眼車牌。确定沒錯後咬牙切齒地給文幕山打了電話。
“親愛的師傅,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你替我跟舒總一起去參加酒會,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大了!
“舒氏禦用調香師是您,我跟着去算什麽?”
“你算什麽?你是我文幕山唯一的徒弟。”文幕山蒼老的聲音從那端傳來,“無論你選擇去哪,今天跟着舒總露面對以後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當年舒氏找我簽約的時候就已經答應我退圈後由你接任。至于同不同意,還是你自己說了算。”
“那時候你就有了這個打算?” 池靜一臉unbelievable。那可是七年前啊!
對于她的激動,文幕山語氣裏多了幾分嚴肅:“池靜,你當初為什麽要出國?如今為什麽又選擇回來?把這些想通後你再決定要不要接受我的安排。”
文幕山挂了電話。
“……我去叫池小姐?”
車內始終維持着寂靜。等了半天洪特助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見到池靜,他就明白了為什麽這次沒用陳格菲。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等她上來。”舒律翻着手裏的文件,頭都沒擡。
話剛落,後車門被拉開。池靜利落上車。
“久等。可以開車了。”
窗外街燈璀璨,車內寂靜無聲。
舒律依舊在看文件,神色平靜,沒什麽表情。池靜從上車後一直支着下巴看着外面,只留一個後腦勺。
負責開車的洪特助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北極也不過如此吧……
“池小姐這幾年挺好的?”
池靜扭頭朝前看去,正好在後視鏡裏看見洪特助帶着探究的眼睛。
她笑了笑:“挺好啊!你看我這樣像不好嗎?”
洪特助不着痕跡地瞄向舒律,嘴裏應着話:“感覺你瘦了些。”
“是嗎?大概是沉迷男色導致日漸消瘦吧。”
“……什麽?”
池靜勾着那雙水瞳,笑得不懷好意:“洪特助聽說過the dreamboys嗎?”
“……那是什麽?”
她靠了靠椅背,姿态慵懶:“也是,你更關注女人才是。the dreamboys是一個跳脫衣舞的男團,你不知道正常。那胸那腿那腹肌……啧啧啧,洪特助可以做參考去練一個。分分鐘讓人欲罷不能。”
“啪”一聲傳來文件被合上的聲音。
洪特助緊握着方向盤,一顆心像死魚一樣被提溜起來了。他就不應該沒話找話活躍什麽氣氛!出去三年,這女人學壞了!
車內亮着柔和的燈光。舒律偏着頭,一半側臉打上了陰影,深化了面部輪廓。
他看着池靜,眼底似乎有黑霧在湧動。
那雙眼瞳仁深黑,偏又冷淡,這樣目不轉睛地看着人時讓人無端産生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池靜知道這是他心情不好的征兆。他生氣時從來不會大發雷霆,但是身邊的人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怒意。
她原來會怕,但現在不會。
又不熟,管他呢。
“打擾到舒總了?”
她雙腿交疊,手支着下巴撐在膝蓋上,看着他時眼尾微微上挑,風情潋滟。
舒律看穿她眼裏的那點挑釁,頗不以為意。
“你繼續。”口氣帶着那麽點嘲弄。
池靜立刻就沒心情了。
這個該死的老幹部!
——
舒氏作為商業巨鱷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舒律更是年僅三十一歲就做到了總經理的位置。ceo舒若舟年歲已高,基本上将決策權已經完全交給舒律。
他是下一任舒氏掌權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舒律從一進場就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池靜在法國也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少宴會,沒想到站在他身邊時仍然會感到緊張。
她始終保持着得體的笑容,挽着舒律手臂的手卻無意識地收緊。
舒律垂眸去看池靜。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長而卷的睫毛正微微顫動,視線再往下,狹長的眼眸眯了眯。
他伸出左手覆在池靜手背。雖然時間很短,但池靜卻清晰地感受到了從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心緒就這樣神奇般地定了下來。
觥籌交錯,衣香鬓影。會場裏都是些商界巨賈。池靜跟着舒律見了幾個人,有人問起,舒律都會統一回複:“文幕山老先生的得意門生。”
衆人看池靜的眼神就多了些東西;有猜疑,有好奇,更多的是探究她和舒律的關系。
池靜覺得厭煩。
“我累了。”她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
舒律看着她腳上的新鞋,微微颔首:“去休息。”
池靜松了一口氣。
她拿了紅酒和一些吃的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準備填肚子。一下午一口水都沒喝,她已經快餓虛脫。
剛送了一塊刺身進嘴裏,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影;白色晚禮服,魚尾裙擺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
池靜目光向上移,看見來人後笑了出來。
“梁小姐,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