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裏尋夫
01
路邊一家支着帳篷的小吃攤，站着一對少年。
女生左手握着數量可觀的一捆細木棍，右手握着魚餅串，正在專注又迅速地吃着。男生的手中的魚餅串“殘骸”反而更少一些，仿佛是被女生認真吃東西的樣子“牽制”住一般，他都忘了對自己手中的食物下口。
“喔，真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吃的呀。”俊秀有些驚訝地打量着看似瘦弱的姜檸，“我上個月好不容易省下來的生活費，都快被你吃掉了。”
姜檸正咽下最後一口魚餅，騰出嘴來，一臉無辜地看着俊秀：“可是，是前輩你說要請我吃完飯的呀。”接着眼睛又默默盯上了俊秀手中碩果僅存的魚餅串。
“話是沒錯……誰叫你叫我一聲金俊秀前輩呢。”俊秀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魚餅串遞給姜檸，“給你。話說，我為什麽要幫允浩那家夥投喂女朋友啊……明明我自己都沒有機會談戀愛……”
姜檸手中那小杯魚餅湯差點潑到俊秀身上：“誰、誰說我是允浩的……”
俊秀敏捷地向後跳了一小步，一臉壞笑：“呀，說你是允浩的女朋友反應這麽大啊……難不成，允浩那家夥真的，到現在都還沒有表白？”
姜檸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駁些什麽，卻頗有些張口結舌。
俊秀看着姜檸逐漸發紅的臉，像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般拍了一下手：“啊真被我猜中了！允浩那家夥，在背後一天到晚跟朋友們炫耀說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多可愛多可愛，我們都默認你是他女朋友呢！搞了半天那家夥居然是在單戀？”
“不是啦……”姜檸脫口而出。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下意識地反駁對方的“單戀說”，急忙收住話頭，但臉卻又禁不住紅了一分。
“你不是跟允浩不熟嗎？”姜檸急忙把話題轉開，“怎麽會知道我……”
“是不熟啊。”俊秀一邊表情委屈地付錢一邊回答，“我們只是偶爾在一起練習，一起踢球，一起吃拉面，一起吐槽公司食堂提供的吃的根本吃不飽，他有一回跳舞扭傷的時候呢，去我家住了幾天的，非常不熟的，前後輩關系。”
俊秀滿眼“真誠”，還故意把“不熟”兩個字的聲調上揚。
姜檸一臉無語。
俊秀把錢包湊到姜檸面前：“看看看，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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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秀和允浩關系不錯，姜檸确認這一點以後臉皮瞬間變厚：“裏面本來就沒什麽錢啊。”
俊秀忿忿地收好錢包：“我不是說錢。我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請後輩的單戀對象吃點東西也沒什麽。我是說，錢包裏放照片的地方空蕩蕩的，空蕩蕩的。像話嗎，作為一個老前輩，我都還沒談戀愛，那家夥的錢包裏就一直放着你的照片，一有機會就跟人炫耀。像話嗎，像話嗎！”
看來“單戀對象”這個話題是繞不過去了……
姜檸被俊秀誇張的語氣逗得無奈地笑。還老前輩？哪個老前輩會這麽做作地炸毛啊？
但無奈中卻又帶着一點害羞和甜蜜。
允浩，會跟他們提起自己啊……
俊秀誇張地捂住自己的心髒，一副可憐樣兒，戳了戳姜檸的書包：“所以，你書包裝的好吃的，能分給前輩我一些嗎？”
姜檸笑。哈，原來意在如此啊。
姜檸擺出一副慎重思考的樣子：“嗯……前輩你今天請我吃了魚餅……”
俊秀點頭：“沒錯！”
“而且你是一個上世紀就已經成為練習生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跨越了一個世紀啊，一個世紀。”
俊秀點頭：“沒錯！”
“所以——”姜檸的眼神對上俊秀期待的眼神，接着瞬間變臉：“我是不會給你點心吃的。”
“為什麽？！”
姜檸笑得一臉燦爛。
“因為——你的錢包裏沒有我的照片啊。”
“因為——他不是單戀呀。”
02
擠兌歸擠兌，但要打聽允浩的消息，還是得靠這位跨世紀的老前輩。
俊秀告訴姜檸，不回光州的日子，允浩是寄宿在自己的親戚家的。住到俊秀家的那幾次，是因為允浩說自己受傷了，害怕親戚告訴家人引來不必要擔心。
姜檸一邊聽着，心一邊不由自主地下沉。
允浩在漢城似乎是有遠房的親戚，但他對家裏說的明明是公司提供食宿的呀。
“食宿？怎麽可能。公司每年那麽多練習生呢，大部分都是出不了道的，公司才不會做這麽賠本的買賣。”俊秀的笑容裏露出少有的苦澀，“哦當然啦，等成為年級高一點的練習生以後，會分到住宿的地方。我聽說也快要給允浩分配宿舍了。他現在也能在食堂吃飯，但是僧多粥少啦。大家現在可都是怎麽都吃不飽的年紀啊，那點吃的根本就不管飽。”
姜檸不說話了。沒有住宿舍。那這段時間裏，允浩到底是住在什麽地方？
俊秀趕着回去做練習。姜檸也不好意思一直打擾俊秀，就說自己在漢城也有親戚，自己會住到親戚那裏去。
“真的嗎？”俊秀再三确認，“你要是丢了，允浩可能會找我拼命。”
姜檸笑：“當然是真的啊。”
親戚算什麽，親媽都在漢城呢。
姜檸被自己腦中突然跟進的這句話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
俊秀只當她沒見到允浩有些失落，拍了拍她的書包走了。
按照排好的練習生課表，允浩今天晚上不會去練習。
姜檸又撥了一遍允浩的電話，關機。
打電話去鄭家，智慧完全在狀況外——他也沒回家。
這一次，姜檸的其他情緒都暫時擱淺，只有無窮的擔心在翻滾。
允浩會在哪兒呢？
天色越來越暗，夜幕降臨。
姜檸走進一家甜品店，找了一個偏僻的位子坐下，點了一塊小小的彩虹蛋糕。
擔心歸擔心，她現在先要找到自己今晚的栖身之所。
親媽在漢城，可是她卻似乎沒什麽能去的地方。
姜檸握着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撥了趙恩菲的號碼。
趙恩菲剛轉學到漢城沒多久。趙爸爸真的履行承諾，幫她在一個朋友家租了一個房間，吃住也都由那家人照料。
電話倒是很快接通。
姜檸有些緊張地介紹了自己當下的境況：“所以……那個，我可以在你那兒，借宿一晚嗎？”
趙恩菲顯然對接到姜檸的電話有些驚訝，愣了兩秒鐘，答非所問道：“自從趙承彬去美國以後，我還以為你下定決心跟我絕交了呢。”
姜檸居然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委屈和失落。
“哪有啊。”姜檸有些心虛。“絕交”之類的話肯定是沒有說過，但她确實沒有，也沒打算主動和趙恩菲去聯系。
“所以說，你這是千裏尋夫落難了啊。”趙恩菲很快就進入了她一貫的嘲諷狀态，“說起來，我不是你的情敵嗎，你怎麽會想到給我打電話啊。”
果然，一和趙恩菲對話，姜檸就有翻白眼的沖動。
但姜檸居然還挺懷念這種感覺。
趙恩菲熟悉的語氣讓姜檸反倒放松下來：“是啊，我現在淪落到只能給你打電話的地步啦。給你一個羞辱情敵的機會，你接不接受啊？”
趙恩菲笑了：“許久不見，你性子比以前可愛多了嘛，看來談戀愛真的是神奇。好吧，給你吧，允浩給你吧。”
姜檸一愣：“什麽？”
趙恩菲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好話不說第二遍。不過我聲明哈，我這可不是投降。是我決定不要鄭允浩了，可不是輸給你哦。”
姜檸試探着問：“你……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趙恩菲沒有否認：“練習生裏好看的男孩子多得是啊。你們允浩只能說，相貌平平。”
相貌平平？！姜檸哭笑不得。這麽快就成“你們允浩”了……
“看來你過得還挺開心的。”姜檸居然有些欣慰。
“除了這點也沒什麽特別開心的了。”趙恩菲的聲音透出掩飾不住的疲憊，“吃不飽睡不足，有時候真懷疑自己跑來這裏做什麽……”
姜檸黯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她不擅長安慰人，更何況對方還是趙恩菲。
“我可能出不了道了。”趙恩菲突然說。
姜檸沒料到趙恩菲會對自己說這種話。這還是那個記憶中那個不可一世的趙恩菲嗎？
“不會的……”姜檸也覺得自己的安慰太蒼白，“你那麽漂亮，又努力……”
趙恩菲笑了，還是一樣嚣張的語氣：“我當然知道，我又漂亮又聰明。我不是說這個……算了，這裏的世界太複雜，你不懂……而且，餘娴那個家夥，也成為練習生了。”
“餘娴？”姜檸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啊，就是那個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混……額，那個學姐……”
趙恩菲又是一陣大笑：“沒錯，就是那個混混。我在學校裏，也确實是一個混混……唉……”
趙恩菲的語氣落寞，姜檸正在思忖怎麽接這句話，電話那頭又開口了。
“行了。我為什麽要跟我前情敵聊心事，我們又不是好朋友。”趙恩菲說，“我現在有事，要比較晚才結束。你現在有暫時能待着的地方嗎?”
“嗯，我在一家甜品店。”
“行，我把地址發給你，到時候出了地鐵口我去接你。”
“嗯……”和趙恩菲這麽和睦乃至親切地聊起天來，姜檸還真有點不适應。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別好。”趙恩菲似乎也覺得有些怪異，打起哈哈來，“說實話，我現在也覺得你這個人，挺不錯的。”
姜檸笑：“客氣客氣。彼此彼此。”
趙恩菲嘆了口氣：“比起餘娴那種在背後……算了，到時候見。”
姜檸挂斷電話，內心有些複雜。
趙恩菲這丫頭，這段時間應該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長大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自己和趙恩菲，不過這麽幾個月，性子就能和從前大不相同。
正這麽想着，店門突然開了，一個男生氣喘籲籲地跑進門。
姜檸坐在一個角落裏，起先并沒特別注意這個男孩。直到甜品店的女店主走到男孩面前：“你怎麽現在才到？遲到了快半個小時。”
男孩不停地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的雪下得實在太大了。我剛做完除雪工作就立刻趕過來了，但還是沒準時，非常抱歉！”
女店主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多了一份心疼和不忍：“這樣的天氣又去除雪了……小小年紀，倒是挺了不起。行吧，念在你是初犯，這回就不扣你的工資了。快去換衣服吧。”
男孩喜出望外：“謝謝您！”接着便朝後廚方向走去。
這個聲音……
姜檸擡起頭。眼前的裝飾盆栽擋住了視線。
偏過頭，女店主又擋住了男孩。
姜檸只看見了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