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歸來
01
雖然想着以後要準備五人份的好吃的，但事實上，姜檸并沒有什麽時間去鑽研廚藝。
高一下學期，姜檸順利地通過了選拔，成為了韓國數學奧林匹克國家隊的預備役選手。姜檸白天正常上課，放學後要留在學校受訓，為7月份的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做準備。
姜檸跟允浩打了聲招呼，就又在白天暫時扔下了手機，做起了她清修一般的“數學苦行僧”。允浩呢，要麽在國內趕通告，要麽飛到國外忙宣傳。
“大忙人”從一個變成兩個，原本就稀薄的見面時間變得更少了。
國家隊預備成員之間的內部競争十分激烈。要和同樣是通過層層選拔的選手們争奪名額，姜檸時常也會感到力不從心。
和過去一樣，姜檸面對重壓的方式是一以貫之的“以暴制暴”。外界壓力越大，她給自己布置的任務就更多。回到家已是深夜，她又強制自己在書桌前坐倆小時。有時候咖啡灌多了，還會徹夜不眠，早上洗把臉就又去學校。
廢寝忘食的狀态下，姜檸克制沉默的一面又再次占領高地。在學校埋頭書本，回到家，和同樣累得半死趙恩菲又往往默契地無言相顧，連“晚安”都只是壓在喉嚨裏咕哝一聲。
姜檸知道自己當下的孤獨。雖然已經無暇感受，但她知道，這段時光，甚至比初到韓國時還要孤獨。
那時候，不過是沒有朋友，形單影只罷了。
而現在，相思卻無法相守，內心挂念卻無法當面傾訴，這樣的孤獨，簡直蝕骨。
客廳的電視歸于沉寂。
深夜，姜檸起身去廚房倒牛奶。經過客廳，她偶爾會盯着電視屏幕發呆。
時鐘不緊不慢重複着滴答聲。姜檸知道，現在打開電視的話，肯定可以在某個電視臺看到東方神起，看到允浩。
你要是真的住在電視機裏，我一按開關你就能出現，那也好啊。
冒出這個荒唐的念頭，姜檸覺得又心酸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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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看時鐘，12點半。
日本和韓國沒有時差，現在東京也是12點半。允浩啊，你現在睡了嗎？
應該還沒睡吧。她喃喃自語。
“都沒有時差，其實隔得一點都不遠，對吧？”
“要是想見你，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偶爾也能發短信打電話，和面對面見的區別也不是太大，對吧？”
姜檸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問那無辜的電視機，還是在問手中這杯溫熱的牛奶。
“大概是數學題做多了，變傻了。”
姜檸苦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朝房間裏那束孤單的臺燈燈光走去。
02
看到靠在自家門口的趙承彬的時候，姜檸心中一驚，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數學題做多了，還能出現幻覺不成？”
接着她又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眨了眨，可眼前的趙承彬并沒有消失，反而輕笑了一聲沖自己走了過來：“呀，這身校服的裙子還真夠短的。”
“你……”姜檸瞪大了眼，一緊張就開始胡說八道，“你不會是……鬼吧？”
趙承彬一呆，随後哈哈大笑：“呀，不愧是姜檸啊。怎麽能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說出這樣的開場白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姜檸尴尬地幹笑了兩聲，瞥了一眼趙承彬腳邊的地方，小聲嘟囔，“都怪門口這該死的電燈亮得根本照不出人影來。”
趙承彬拍了拍一旁的兩只行李箱：“行啦，快放我進屋吧。我還沒吃晚飯呢，餓死了。”
學分已經修滿，趙承彬從美國高中畢業算提前畢業了。大學申請的事情基本忙完，已經收到了兩個意向學校的預錄取offer。于是趙少爺一拍腦袋，訂了最近的一班航班，直接飛回了韓國。
趙恩菲跟着公司前輩去釜山參加一個公益演出，要幾天後才回來。姜檸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和一盒冷飯，準備給趙承彬做個蛋炒飯。
從廚房朝客廳望去，趙承彬已經毫不見外地癱在了沙發上，一手拿着一個蘋果啃，一手機械地摁着電視遙控器換臺。
三年多沒見，趙承彬的個子長高了許多。臉上的肉比以前少了，面部輪廓更加分明，但大概是有刻意健身，整個人更“寬”、更“厚”了，男孩的身材已經漸漸向男人過渡。
長大的趙承彬讓她感覺有些陌生，但對上那雙依然清亮的眼睛，看到他散漫不羁的樣子，卻又覺得親切熟悉。
姜檸尚有些恍惚。
“別看了。”趙承彬朝廚房懶懶地喊道，“再看鍋裏的油要着火了。”
姜檸如夢初醒，急忙把打好的雞蛋下鍋。
“哇，感動。”趙承彬悶聲把最後一粒米飯吃幹淨，用空盤子對着姜檸，“吃完了。”
姜檸微微挑了挑眉：“好吃到令人感動，是吧？”
“嗯，完全感動。”趙承彬一臉真誠，“裏面居然沒有蛋殼。”
“呀，想死嗎。”姜檸揮了揮拳頭，又忍不住笑了，“你怎麽還能記得。”
姜檸小學第一次做蛋炒飯的時候，飯裏都是細碎的蛋殼，吃起來嘎嘣脆，弄得試吃員趙承彬和允浩兩個人欲哭無淚。
“這怎麽能忘記。”趙承彬笑，“畢竟也是一次死裏逃生的經歷。”
“哎喲，怎麽還是這樣說話。”姜檸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給了他一個白眼，“在美國說了幾年英語也沒治好你的貧嘴啊。”
趙承彬難得沒有回話，只是抿了抿嘴，安靜地看着姜檸忙碌的背影，一言不發。
姜檸收拾完，微微側着身解圍裙，餘光中瞥到趙承彬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她感覺有些不自在，動作便有些刻意地磨蹭起來。在廚房足足耗了一刻鐘，她才慢吞吞地走向客廳。
客廳裏的電視正播放着一部瑣碎冗長的家庭劇。趙承彬卻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肯定是累壞了。
姜檸猶豫了一下，最終放棄了把趙承彬移到趙恩菲房間的想法。
好在沙發足夠寬大。姜檸抱來被子和枕頭，小心地替趙承彬掖好被角。正準備離開，校服的衣角卻被趙承彬一把抓住了。
“姜檸……”趙承彬喃喃。
姜檸一邊小心地拂開趙承彬的手，一邊輕聲安慰：“嗯，辛苦啦……睡吧，睡吧……”
趙承彬嘟哝了一句什麽，但手上的力道卻一分都沒放松。
姜檸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打量着睡夢中的男孩，這個為了家庭，苦笑着說自己“背叛”了夢想的男孩。
趙爸爸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手術成功，複發幾率很小。這些姜檸都從趙恩菲那兒聽說過。
可關于趙承彬的狀況，姜檸從來不問，心知肚明的趙恩菲也從來不提。
三年多，沒有一封信，一個電話。多年的朋友就這麽從生活中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姜檸承認，很多時刻，她都幾乎徹底忘記了他的存在。
可現在，這個大男孩突然拖着兩個行李箱出現，嚷着肚子餓，倒頭便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在大洋彼岸的時候，她甚少想起；但現在，他眉頭緊鎖，在睡夢中扯着自己衣角的樣子，還是讓姜檸有幾分動容。
她記得那個時候，趙承彬一直宣稱自己唱歌跳舞都比允浩好來着。兩個少年鬥嘴鬥舞，卻又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卻又恍若隔世。
如果當時，趙承彬沒有放棄，現在是不是也會和允浩一樣，已經成為全民矚目的少年偶像了呢？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更不複當時。
況且，成為“住在電視裏”的少年偶像，似乎也沒有那麽好。
至少，趙承彬現在還能吃到自己做的蛋炒飯，而允浩呢……
姜檸望了一眼時鐘，允浩肯定還沒睡。
不知道他的口腔潰瘍好些了沒。不知道今天，他有沒有機會，能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呢？
姜檸想得有些出神，直聽到趙承彬又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好想你……姜檸……我好想你……”
趙承彬的手還緊緊揪着姜檸的外套衣角。
姜檸靜靜地看着趙承彬的臉，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她小心地把外套脫下來，蓋在趙承彬身上。
房間的臺燈又亮了一夜。
03
翌日清晨。
趙承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看見姜檸帶着猶疑的神色，站在自己的面前。
“早啊。”趙承彬揉揉眼，瞥了一眼姜檸背着的書包，“上學？今天不是周六嗎？”
“嗯，周末上午也要額外受訓。”姜檸回答，“數學競賽。”
“哦我差點忘了。”趙承彬坐起身，晃了晃腦袋讓自己醒過來，“我們姜檸可是數學小天才呢哈哈。不過，上午要訓練的話，下午應該可以出門吧？”
“出門？”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啊。”趙承彬正了正身子，“昨天我們東方神起從日本回來了，今天下午在明洞不是有拍手會嗎？呀，看你的表情，好像真的才剛剛知道……”
趙承彬下意識地擡起手，還想說些什麽，這才發現自己手裏居然還攥着姜檸的校服外套：“這個……”
姜檸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她大步向前，沒好氣地扯過外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看不出來，你在美國，消息還挺靈通。”
趙承彬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只是在美國，又不是去了火星。可是，你真的忙到連這種新聞都不知道的程度了？允浩昨天沒跟你報備嗎？”
姜檸已經穿好了校服，掏出手機瞄了一眼：嗯，果然又忘了充話費停機了……
“要你管。”姜檸嘴硬，“我出門了，早飯午飯都自己解決。回國了早點回光州去，知道了嗎？”
“知道了。真無情。”趙承彬小聲應道，“對了，拍手會是下午兩點半，我在家裏等你一起去哈！”
姜檸“砰”地一聲關上門：“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