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風波
01
這一期的八卦雜志，幾乎一半的版面都被姜檸占領了。
狗仔隊的嗅覺敏感到駭人。
本來當時拍下姜檸只是因為她這個粉絲代表太過狂熱，想拍下做個小素材。可憑着天生的工作直覺，那個年輕的記者總覺得這個眼熟的小姑娘沒那麽簡單。一調查，才發現她就是那個數學天才少女。
奇怪的是，這個曾經多次拒絕過星探邀請的少女學霸，在收到首爾大學的錄取通知後，卻又突然轉投S/M公司，成為了一名演員練習生。
更有意思的是，當那個年輕的記者把拍的照片給D社的中年前輩看時，前輩微微皺着眉頭，說了一句：“這孩子長得真像年輕時候的丁彩鏡啊。”
再查，這個叫姜檸的小姑娘，居然恰巧和丁彩鏡、鄭允浩來自同一個地方：光州月溪洞。
這樣的巧合，僅僅就只是巧合嗎？
D社從不相信巧合。
跟拍丁彩鏡的難度系數比較大。在圈內多年，這位成功轉型的女高層時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而且她大多數時候都在日本。可東方神起和那個叫姜檸的小姑娘就好對付多了。一個初出茅廬，一個對娛樂圈的事情完全懵懂。跟了一個多月，D社就拍到了姜檸出入東方神起住處的照片。第二個月，允浩半夜從姜檸的公寓出門，二人飛吻告別的照片也被拍到。
同時，D社敬業的記者們還跑去了光州，到允浩的小學中學打聽了一圈。他們甚至不怕辛苦地去了月溪洞的老家，偷拍了幾張鄭家和丁彩鏡家的老宅。
允浩和姜檸青梅竹馬的關系并不難确定。D社直接用了“東方神起戀情曝光！鄭隊長戀上天才少女！這個練習生到底是誰？！”這樣的感嘆句做封面标題，雖然提前加印，但雜志還是瞬間被搶空。
而關于姜檸和丁彩鏡的關系，D社就沒有用太多明确的言語。只是語焉不詳地進行了暗示——雖然這樣的暗示已足夠使任何認識丁彩鏡的人聯想到姜檸是她同前夫的女兒，那個私下一直有流言傳說但丁彩鏡從未承認的女兒。
只要把姜檸的照片和丁彩鏡年輕時的照片并排列好，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了。
新聞爆出的當天，丁彩鏡正從日本飛回來，在仁川機場被記者堵了近兩個小時。D社的報道氣得她當場撕了雜志。
東方神起正在日本活動，暫時躲開了大部分韓國記者的圍堵。但在新專輯的宣傳活動中，日本當地和部分韓國的記者還是集中火力針對允浩，揪着他的緋聞不放。
Advertisement
在日本剛剛有些起色的活動被攪亂，公司自然很生氣。允浩被日本方面的高層單獨約見，其他四人也一起被禁了足。
姜檸當時正在一個劇組跑龍套。她剛準備換下寬大的韓服，回學校上課的時候，一群記者突然像發現了獵物的獵犬一樣，向她沖了過來。
姜檸下意識地想跑，可無奈韓服累贅，她很快就被記者們圍在了中間。
“姜檸小姐，請問你和東方神起的鄭允浩真的在交往嗎？”
“你們交往多久了？交往到什麽程度了？”
“請問你和S/M公司的丁彩鏡代表是什麽關系？”
“傳聞中你是她的私生女，請問你對此有什麽想回應的嗎？”
記者們七嘴八舌，閃光燈在姜檸眼前炸開。姜檸被人推搡來推搡去，出了一身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最後，還是S/M公司派來的人把姜檸從張牙舞爪的記者堆裏拎了出來，塞進車裏飛快地溜走了。
S/M公司門口已經圍攏了大批憤怒的粉絲，車子怎麽都開不進停車場。無奈之下，姜檸只得下車，由七八個保安圍着，艱難地往公司裏躲。
粉絲們拉着“姜檸滾蛋！”的橫幅，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姜檸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挺勇敢的人，可當幾個女孩子一臉猙獰地喊她“賤人”，哭喊着“把允浩偶巴還給她們”，上前要跟她拼命的時候，她還是真切地被吓到了。
辦公室裏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恐怖，丁彩鏡氣得臉色煞白。姜檸頭上還黏着一些處理不淨的蛋清，面如死灰地低頭站在那兒。
從辦公室的窗戶望去，可以看到嚴陣以待的記者，和密密匝匝的高喊口號的憤怒的粉絲們。
一開始，姜檸只能聽到詛咒她讓她滾蛋的聲音，可漸漸的，另一個聲音越來越響。不知道從何時起，一隊新的粉絲加入，舉起了新的橫幅，橫幅上書幾個大字：“鄭允浩滾出東方神起！”
姜檸當時并不了解“黑粉”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允浩從未将自己生活中遇到的監聽、私生騷擾這樣不快的事情告訴過她。她只是詫異韓國少女粉絲們怎麽能翻臉比翻書還快？早上還信誓旦旦永遠守護他的那些人，怎麽到下午就可以用最惡毒的話來攻擊他呢？
丁彩鏡凝神聽了一會兒粉絲們的吶喊，冷着臉斥道：“你看看你們幹的好事！”
姜檸屏着呼吸不敢作聲。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姜檸知道那定是公司高層開會讨論的應對方案出來了。丁彩鏡這次是新聞主角之一，他自覺避嫌，沒有參與讨論。
丁彩鏡捏着聽筒，應了幾聲，又深深地看了姜檸一眼，最後嘆了一口氣道：“好，就照你們決定的做。嗯……樸代表的意見也是這樣嗎？”丁彩鏡暫時還沒敢去打聽尚在日本的丈夫樸秀煥對這件事的态度。姜檸的事情，她從未同他提過。
電話那頭的聲音盡量顯出公事公辦的專業，不顯出一分讨論他人家事的熱忱：“樸代表說請您放心，他其實一直都清楚。他說永遠和您站在一邊。”
丁彩鏡有一絲尴尬，但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他比她想象得，還要愛她。
“那就照那樣辦吧。今晚就發通稿說明。明天中午，我也會親自參加記者會。”
“什麽通稿？”姜檸心頭不安。
“戀情是不可能承認的，但鄭允浩一定要親自道歉。如果再有下次，”丁彩鏡看着窗外群情激昂的粉絲，冷冷地說，“那麽真的換人也不是不可能。”
姜檸大驚：“換人？怎麽可以！允浩可是東方神起的隊長啊？！”
“隊長？什麽隊長？”丁彩鏡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他們就是少女們的幻想。如果誰把粉絲們的幻想戳破，誰就要理所當然地滾。”
姜檸不服氣，還欲争辯，丁彩鏡直接打斷道：“你還有時間擔心他？你給我好好反省自己吧。我已經吩咐金秉承了，等我開完記者會，就送你回國。”
“回國？”姜檸愣住了。
“你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在韓國出道。本來天才少女的人設多好，非要愚蠢地把一手好牌打爛。”丁彩鏡說，“好在并沒有讓金秉承走完整的收養法律程序，你還是中國國籍。中國的環境寬松許多，到了那邊再想辦法。”
姜檸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我不走。”
“不走？”丁彩鏡突然發狠，揪住姜檸的手臂把她拽到窗口，“你看看那群人，你堅持留在這裏還有什麽出路？”
“你是怕我擋了你的路吧？不走法律程序，是你早就想到可能會有需要把我送回中國的那一天吧？”丁彩鏡的指甲幾乎嵌入姜檸的手臂，姜檸疼得咬牙，“小時候丢下我，後來說培養我，現在又要抛棄我！這一切，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你通篇考慮的，就只是你自己的利益！”
丁彩鏡松開她：“胡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走？你不走？你還留在上學不成？你要是留在這兒，會被這群粉絲撕成碎片你知道嗎！”
“好啊！那就讓他們來！”姜檸的倔勁上來，“我明天還就是要去上學！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我怎麽樣！”
丁彩鏡氣得說不出話，眯着眼看着自己過分天真的女兒。
良久，丁彩鏡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勸道：“孩子，別犯傻了好嗎？鄭允浩今年還不到二十歲。東方神起這樣的勢頭下，他可能和你有結果嗎？你們能撐幾年？你看看神話吧，現在有一個人結婚嗎？那些不求公開的名分、不怕粉絲的臭雞蛋的女孩子，有一個堅持到最後嗎？最後，她們都只是他們在放送裏笑着說出口的前女友罷了。”
姜檸沉默着，沒有拿眼睛看丁彩鏡。
雖然天真，可她又何嘗不明白，丁彩鏡說的話雖然刺耳，可都是現實呢？
愛情是最脆弱的消耗品，在現實中的壓力中很可能無聲無息地就消逝了。
可愛情，又是最堅定的愚蠢，最固執的逆行。
萬人阻擋，火海刀山。長夜漫漫，不見黎明。
可只要戀人的手沒有放開，她就不能退縮。
姜檸向丁彩鏡鞠了一躬，走出了辦公室。
愛情這種事，長者的經驗毫無用處。
無論旁觀了多少慘痛的故事，但人人都覺得自己的愛情會是那千萬分之一的例外。
丁彩鏡看着女兒決絕的轉身。
那也是她二十年前離開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