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康複
01
允浩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姜檸正紅着臉端坐在沙發上。
姜檸當然知道允浩剛才不是去吐或者上廁所。他從洗手間出來後那一臉的如釋重負,就說明了一切。
允浩也有些不自在,他在屋子裏踱了一會兒,才在姜檸身邊坐下。
二人認識多年,□□,哪怕四年未見也并不會生疏。
可是剛才發生的一切,讓過去只是牽過手接過吻的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尴尬。
姜檸從未見過那樣的允浩。原來他的手臂是那麽有力量,能輕而易舉地把自己抱起。而那周身彌漫的,強烈的雄性氣息和□□裸的欲望,讓姜檸覺得萬分害羞,卻又忍不住沉醉其中。而允浩也沒見過那樣的姜檸。嬌弱溫柔,仿佛一碰就會融化……
兩個人在彼此的記憶裏的小男孩小女孩的形象,已經倒塌了。昔日的竹馬青梅,已經不知不覺地成為男人和女人了。
“為什麽?”先開口的還是姜檸。
“什麽?”允浩還是不敢轉頭看她,“為什麽……讓你走嗎……”允浩長長地嘆了口氣,意思是“你難道不清楚我為什麽會讓你走?”
“不是。我當然知道你為什麽要讓我滾……這麽多年,是我對不住你,你喊我滾是應該的……”姜檸低着頭,“我是說,剛才,為什麽沒有……就是因為我害怕嗎?”
允浩忽然轉頭,深深地看着姜檸,仿佛要将她裝到自己的眼睛裏一般。
姜檸也鼓起勇氣看着允浩:“就只是因為我害怕嗎?”
“不是的。”允浩溫柔地搖搖頭。
“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喝醉了……所以……”
“不是啦。”允浩忍不住去揉姜檸的頭發,“你胡思亂想什麽……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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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檸去看允浩的眼睛,允浩卻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因為現在的我,不配擁有你。”允浩站起身,背對着姜檸,“現在的鄭允浩,不配擁有你。”
“胡說!”姜檸也站起身。
允浩轉過頭,看着姜檸,眼中盡是溫柔。
“你走吧。”他輕輕地說。
姜檸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怎麽……”
“真的,你走吧。”允浩看着姜檸,“剛才趕你走,是賭氣,是生氣。氣你當初真的可以狠心丢下我,氣你離開的時候告訴了昌珉希澈他們,唯獨沒有告訴我,氣你四年,真的可以完全不跟我聯系……”
“允浩……”
“可是現在,不是賭氣的話,也不是生氣。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離開我,可你卻不一定知道我為什麽願意放開你。”允浩的眼眶紅了,“因為,我無法保護你……姜檸,現在的我,還不如過去的我。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鄭允浩了。可是我依舊,無法保護你。”
“我不要你保護!”姜檸跑過去,從背後抱住允浩的腰,“誰說你不如以前了!在我心裏,你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那個男孩子。我也不需要你保護我……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特別後悔那個時候那樣離開你。我為什麽當時就害怕了呢?我不怕他們傷害我,可是我……我真的害怕他們傷害你……可是,我也不該離開你的……我應該陪在你身邊,我應該來保護你的……可是我就那麽逃跑了。他們三個離開的時候,我還在劇組裏傻乎乎地拍着戲。你正在受着苦,可是我居然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吃不好睡不好,不知道你每天要吃那麽多藥,不知道那些讨厭的媒體一直都揪着你不放……是我太笨了,我太自私了!允浩,你打我罵我我都毫無怨言,可是,拜托你不要讓我走……我決不走,這一次我死都不會走的!”
姜檸說着說着又哭起來,允浩的背上留下一片濡濕的淚水。
允浩的身子微微顫抖,他轉過身,把姜檸緊緊抱在懷裏:“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沒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姜檸,都是我的錯……”
姜檸把頭埋到允浩的胸口,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擁抱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愛人的臂彎和體溫。
良久,允浩忽然開口了:“可是……這四年……你和趙承彬……”
姜檸擡起頭:“什麽?”
“我沒有其他意思啊。”允浩目光閃爍,“我是說,你和趙承彬在一塊兒四年……他、他怎麽辦……”
“是啊。他怎麽辦。”姜檸說,“那我回去找他好了。”說着,就去掰允浩環在自己腰上的手。
“什麽呀。”允浩立刻收緊自己的手臂,“你敢去找他就死定了。”
“怎麽,剛才是誰要趕我走?”姜檸故意地瞪大眼,“既然要讓我走,我就走好啦。”
“絕對不行!”允浩幹脆将自己的頭埋在姜檸的肩上,整個身子撒嬌地晃來晃去,“你說過不會走的。我也不會再放手了。”
姜檸莞爾,不再逗他,也緊緊地抱住了他。
“其實,我沒跟趙承彬去美國。我一直在中國。”
“什麽?可是,我當時收到的照片……确實是你們兩個的機票啊,還有你們在美國的照片……”
“傻瓜……我不能去美國旅游啊……”
“啊,你就是故意騙我對吧……”允浩恍然大悟。
“對啊。”姜檸誠實地點點頭,壞笑道,“你要怎麽樣?”
允浩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姜檸一眼,又把她重新抱回懷裏:“騙了就騙了吧。現在回來就好,現在回來就好。”
姜檸心驟然一緊。
“只要不要是真的離開,只要不是永遠離開,只要回來,都沒關系的……”允浩喃喃道,“都沒關系的。”
姜檸心疼地輕輕拍着允浩的背。
不遠處的電視櫃邊空空蕩蕩。姜檸記得以前,那兒是放着五個人的合影的。
外面的風雨似乎小了一些。
也不知道,這場雨何時才能停。
不知何時,才能盼來天明。
02
允浩吃抗抑郁的藥物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副作用也十分明顯。姜檸回到他身邊後,他的失眠緩解了許多,心中也沒過去那麽空茫了。他向醫生申請減量服藥,醫生一開始極其不贊同,因為對抑郁症病人貿然減藥停藥是非常不科學也非常危險的事情。但允浩本身其實并沒有“抑郁的基因”,此次生病主要是外界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檢查後發現,允浩體內的激素水平也趨于穩定,加上他态度堅決,醫生就暫時答應了他的要求,但還是千叮萬囑一定要記得複查。
醫生說話的時候,姜檸一直在心裏默默地記筆記。回家後,她又特地托人買了兩本與抑郁症相關的書,以及兩本菜譜。姜檸俨然成了允浩的全職保姆。
抑郁症給允浩帶來的最大的困擾是失眠。工作還是沒有完全停止,但考慮到允浩的健康狀況,這段時間的通告都限定在了首爾,所以每晚允浩都能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姜檸會提前給他放好洗澡的熱水。允浩泡澡的時候,她就去給他熱牛奶。她甚至還認真地考慮要不要買兩本童話書,每天睡前念給允浩小朋友聽。
允浩很依戀姜檸的懷抱,姜檸也就真的天天坐在床上,任由他撒嬌地抱着自己,輕輕地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睡着才悄悄起床回另一個房間睡。
漸漸能安穩地睡上幾個小時的允浩得寸進尺:“要不你以後就睡這兒吧。我半夜醒來看不到你又睡不着。”姜檸抓起手邊的枕頭砸在他臉上:“想得美。”
雖然曾經下定決心要把自己交給對方,可天天同床共枕,這樣的日常太“夫妻”了。姜檸心裏還是沒有準備。
可她還是妥協地搬了一張小床到允浩的房間,和他的床并排放好。心中有所挂念,姜檸的覺變得非常淺,允浩稍微翻個身她都會驚醒。
允浩還是會被一些噩夢糾纏,在夜裏驚醒。可他剛睜開眼,在黑暗中默默地望着對床的姜檸,姜檸就會輕輕地說一句:“別多想。睡吧。我在這兒。”
這樣的默契不止一次。允浩覺得驚訝。他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甚至都沒有睜開眼睛。可她的那句“我在這兒”确實足以讓他再次安心地睡去。
因為姜檸的出現,允浩的精神狀态在慢慢變好,公司的人都看得到。加上大家其實都沒有忘記數年前關于姜檸和丁彩鏡身份的“傳說”,對于姜檸“民間公主”的身份也是心知肚明。丁彩鏡和樸秀煥都默許姜檸去照顧允浩,大家自然更不會說什麽。
睡眠得到改善,允浩的浮腫就漸漸消下去了。他其實本來就沒太發胖,只是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浮腫,加上不嫌事大的媒體總愛落井下石地選一些角度詭谲極其顯胖的照片,所以才會傳出“前東方神起隊長鄭允浩自暴自棄爆肥”之類的新聞。
姜檸很欣慰。允浩在放送上又漸漸能展現出笑容了。雖然笑容中仍帶着疲憊和苦澀,但姜檸知道,那已不算是痛苦的強顏歡笑。
他本就是一個鋼鐵一樣的人。要不是這次的“傷害”觸及了他最重視的東方神起和兄弟、家人,他也不會痛到亂了腳步。
但他畢竟是一個鋼鐵一樣的人。姜檸知道,即使自己沒有回到他身邊,他遲早也會重新站起來,對所有人微笑着說:“我就是鄭允浩。”
鄭允浩是絕對不可能一蹶不振的。
回到首爾好幾個月,姜檸從來沒有問過允浩關于這次“解散風波”的任何細節。
孰是孰非,究竟有沒有是非,對姜檸來說,都不重要。
網上吵得翻天。支持離開的三個人,攻擊允浩和昌珉是叛徒;而支持留下的兩個人的,又大罵其他三個人背信棄義。
粉絲的憤怒是非常可怕的,姜檸早就領教過。何況是東方神起的這麽大一筆糊塗賬。
允浩遠在光州的父母,也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打擾。智慧當時已在上大學,在學校甚至被逼到過無法出寝室去教室上課的地步。
允浩的很大一部壓力,正是源于對自己的責怪。
世界上的許多事沒有是非可言。姜檸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哪怕是真的有一方做錯事,那一方也未必不痛。
就像她和丁彩鏡。丁彩鏡的冷酷自私都是真的,但丁彩鏡因為她姜檸感受到的痛苦也是不摻假的。
相愛的人因故撕扯,從來不會有勝利的一方。
這次“解散”也是。對于五個人,都是巨大的創傷。
姜檸不問,因為懂得,因為無奈。
東方神起涉及了太多的利益,S/M公司也是一只姜檸這個小姑娘無法理解的大怪獸。姜檸拯救不了任何人。
她能做的,只是陪在允浩身邊。
允浩的狀态恢複,曝光量增多,媒體自然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允浩身邊多了一個小姑娘。
四年時間不算長,業內的人也都知道那個小姑娘是誰。
而比狗仔隊更厲害的,是“無所不能”的私生飯。早在媒體出報道之前,飯圈裏就已經流傳開了姜檸和允浩一起逛超市的偷拍照。
姜檸本來還是比較謹慎的。自從“強力膠事件”以後,東方神起的住處四周的安保就加強了許多,媒體和私生飯都不太能接近。姜檸雖然一直在照顧允浩,但很少在室外和允浩“同框”,出門也是會從先從內部停車場先溜回公司辦公樓,再從公司的大門出去。
那次在超市被偷拍完全是意料之外。當時允浩正在趕一部電視劇的宣傳,每周大概只能回來一兩次。姜檸怎麽都沒想到,他會戴着口罩和帽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購物車旁。
“什麽呀。”姜檸大驚,“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活動提早結束啦。”允浩拿起貨架上的一盒雞胸肉,“我們今天吃這個好不好?”
“好好好。”姜檸急急地把他往外推,“你先回家啦。我會買的。經紀人大叔呢?怎麽就這麽放你過來了……”
“他不知道你也在這兒……可是,我就想和你逛超市……普通情侶們就是要一起逛超市啊……”
“你瘋了嗎?”姜檸繼續趕他,“你是普通人嗎?乖,快回家。”
允浩就這麽不情不願地被趕回了家。
可就是這短短的幾分鐘拉扯,還是被萬能的粉絲拍了下來。
“天……”姜檸盤腿坐在沙發上,無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仰天長嘆,“你看,粉絲私下裏已經開始傳超市的照片了!就說你今天幹嗎來這麽一出嘛……”
允浩湊過去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啊。不就說在超市看到我了嗎。也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呀。”
“沒什麽奇怪的話?”姜檸氣鼓鼓地指着一條評論,“你看這個,這個,都在問旁邊那個讨厭的女人是誰……”
“怎麽會讨厭呢,明明這麽可愛。”允浩笑着捏了捏姜檸的臉,“這個可愛的女人是我女朋友呀……”
“好啦別鬧了。”姜檸一臉嚴肅,“總之以後絕對不能出現這種情況。要是被記者拍到見了報,丁彩鏡他們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來……”
允浩看着為網上的評論一臉懊惱的姜檸,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良久,他突然說:“姜檸,我過兩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演出。要在拉斯維加斯呆一個月。”
“拉斯維加斯?什麽通告啊跑這麽遠?”
“是追悼邁克爾傑克遜的活動。”允浩神色黯然。
“啊……那個啊……”姜檸聽了也有些傷感。她雖然不太懂音樂,但也知道MJ是一位怎樣不可多得的天才。“嗯,你放心去吧。我在韓國等你回來。或者,我可以跟你去嗎?”姜檸的語氣中有些小期待。
“你還是在這兒等我回來吧。”允浩摸了摸她的頭。
“知道了……”姜檸有些小失落。
“等我回來,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開什麽玩笑。”姜檸噼裏啪啦地敲着電腦,随口答道,“我們的丁彩鏡女士,可還盯着你發光發熱為公司創收呢。鄭允浩先生你可是大韓民國炙手可熱的藝人啊——哇,我剛搜到,MJ的追悼演出就邀請了你一個亞洲藝人——你這樣的藝人我怎麽敢讓你一直陪着我啊!”
允浩笑了,輕輕替姜檸把垂下的一绺頭發別到耳朵後面:“那我就不當藝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