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陽

第四十章,長陽

散朝後,夏侯南山乘上馬車,車上是正在等待自己的夫人,那丫頭今早偏偏要随他一起前來,便是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也要爬在他的背脊上,叫他背上馬車,前來此處等待。

上前将她歪在一旁的腦袋摟到自己的肩頭,他動作極其的輕巧,那丫頭又睡的沉,昨夜二人坐在屋頂上喝了大半宿的酒,他素來酒量好,白雲卻不似他這般日夜颠簸,只能無奈補眠。

馬車行的很慢,因天色還早,街上并無幾家攤點,歸去的也不過是前來上朝的官員們。

他內功深厚,坐在馬車之中便能将方圓的聲音聽個清楚。

耳邊充斥着各種不安與荒唐的聲音,衆人都畏懼着自己會被倒塌的劉家連累。

又有一縷聲音湧進,便是衆人的喧鬧熱然也擋不住那聲音之中的冰冷寒意。

“既然如此,咱們便給他找些痛楚來好了。他和他爹娘一樣,都是該死的人。”

不必指名道姓,他知道暮太師恨毒了餘亦,如今劉家和暮家的景象,皆是餘亦回城後所發生。便是再蠢笨的人也知道這其中樂正一族占了怎樣的地位。

他還想要在聽,那邊卻沒有了聲音。

暮太師想要做什麽?他想要對餘亦做什麽?

他還未來得及将此事想通,夏侯月婵便怒氣沖沖的闖進了王府,一雙眼眸似百色瑪瑙般精巧,她怒時,眼中光色流轉似是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寶珠:“二皇兄,你可知那暮太師又鬧出些什麽事情來了?”

他本就不安,聽到暮太師三字後,便立刻起身渾身都帶着刺:“他對餘亦做什麽了?”

月婵本就有些馬虎,怎得也不會關心那些細枝末節,只飚着火氣道:“他說十二年前叔父查的案子是錯的,如今翻出來重審!!還一味的抹黑叔父當年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所以随意那抓了人結案。”

縱然寬厚如夏侯南山也忍不得此事,可沒想到的比他更快一步的是白雲,丫頭從角落裏跑出,拉着他的手道:“夫君,咱們去殺了暮太師。”

這回倒是夏侯月婵愣住了,她瞧着夏侯南山面上的認真與怒意,深怕他一個沖動便真的帶着白雲去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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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夏侯南山卻顫抖着扔下那股怒意,良久才緩出一個笑容,與她十指緊扣安慰道:“雲兒為何會這樣大的反應。”

白雲想要開口,可是她卻不敢說,那次在侯府遇上餘亦的事情,至今她都不敢說出口。深怕身邊的人因為這件事變的傷懷。

“為何?”

她沒有說出緣由,而是由着本心說了一句:“你們都在傷心啊。”

無言了許久。

夏侯南山說:“我們忍下來吧。等到時間到來,這些賬我們一一的和他們算來。”

咽着一口氣,任憑脖頸的青筋突突的跳痛着,嗓子都因此沙啞着,也強壓下去心中燎原的怒意。

“忍吧。餘亦都能忍,我們怎麽能亂了他的步調呢?可對?”

那個深陷泥潭的人都未曾說過一句話,被人傷至千瘡百孔都一言不發的人都不曾發出半分怒意,所以忍下吧,哪怕是為了那個人也忍下吧。

我們都閉嘴吧。

白雲最近有些郁悶,眼看着京中形勢大好,許多散去的政權盡數歸回夏侯南鬥的手中。南國內耗的情況正在漸漸消失。

所有人都忙着上位,摘清關系,在朝政重新規劃時為自己謀出一條生路。

她坐在淩雲塔尖旁,晃着雙腳,俯瞰着整個長陽城。像是一卷老舊的畫卷在她面前綻開,她能看到環肥燕瘦,忙忙碌碌,悠然度日,生離死別。

塔上飛來一人,他手裏還提着幾壺清酒。

“餘亦。”她歡然一笑:“你不是在清暑殿嗎?怎麽跑出來了?”

“南鬥去忙政事,我最近又不能和花影妹妹見面,所以……過來此處喝酒,你怎麽在這裏?”他看起來平靜溫和,并無半分傷懷。

“夫君在忙,我只能自己地方玩,玩累了就過來坐一會兒。”她眼饞着盯着餘亦手裏的酒壺,笑問道:“你那是什麽酒?”

“芍汾清酒。雲霞酒坊新釀得來的酒。”他将自己潇潇灑灑的喝着,絲毫沒有分給她的意思。

自塔上飛下,白雲伸手拍着他的後背,一臉怨怨的開口:“我在這裏,你都不知道分我吃一口酒的嗎?”

“南山沒有和你說過嗎?莫要和旁的男子吃酒,你就不怕出什麽事情嗎?”百色琉璃般的雙眼之中漾出一段流光溢彩,比起天邊的晚霞還要豔麗上幾分。叫人不禁失神,那種殘破卻妖異的美感,叫人愕然。

“他沒說過。”

“那本侯告訴你,哪怕你酒量再好也莫要和來路不明的人喝酒。”

“你又不是來路不明的人。”她伸手就要去搶他手裏另一壺還未開封的新酒,樂正餘亦稍稍往後退了兩步,叫她撲了一個空。

白雲不滿的跺腳:“你怎麽這麽小氣。”

“剛和你說的,你又忘了,我雖然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人,但是,你不就不應該和南山之外的男子喝酒,你仔細想想,若是南山和除你之外的女子喝酒,你是什麽心情。”

白雲望着他隐沒在瑰麗紅霞之間的側顏,不滿的開口:“夫君說,跟你就沒關系。”

“真是說不通。”餘亦将手裏的酒水扔去一瓶,轉身就要走,白雲得了酒見他這就要離去,喚的更大聲了一些:“你去哪?拿了你一壺酒而已。小氣!”

“本侯可不願意和別的女子一起喝酒,花影妹妹若是知道了,我可擔待不起。”

提起花影,她立刻将酒水放在一旁,只笑道:“餘亦你很喜歡花影對吧。”

“嗯。”他放下酒水,不再多飲,提起花影時,面上又添了幾分柔情似水的溫然,恰如春風化雨,新枝豔桃:“很喜歡。”

她聽到這毫不猶豫的回答,立刻跳上前:“那你打算告訴她嗎?”

他笑:“花影知道我有多喜歡她。”

“這樣啊。”她不再多問。

察覺到面前丫頭的不對勁樂正餘亦不禁嘆了一聲,關心的問道:“若是按照你從前的心性,怕是此刻早就沖上前來問我,我什麽時候和花影成親,或者說,問我會不會帶着花影離開。如今這麽收斂。”眉眼皆彎,透着幾分無可奈何:“莫不是這幾個月,瞧盡了這長陽風波,心已不似從前炙熱了?”

她對上那雙漾着關切的漂亮眸子,又轉頭去看塔下紅霞之中歸家的數千人口:“我最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可是我不敢去問夫君。我怕他會因為這些事情想起從前那些不好的東西。”白雲糾結的卷着自己的衣袂,她素來喜歡親近身邊的人,長陽城中許多人都懷着傷心事,叫她親近起來都要端着小心。

“也不算是收斂,只是……我發現,我說的一些話,可能會傷害到那些我想要親近的人。”她恹恹的轉過身,耷拉着腦袋,平日裏面歡喜上揚的眼角都平緩下來,莫名生出一副楚楚可憐之姿惹人憐惜。

“就好比如說你叫我去幫的那些人,雖說我希望他們都能有好的結果,也想要勸他們有好的結果,可是,我看着他們分離,怨恨,絕望,有些話就是不敢說,不能說。”白雲将頭埋得更低了一些:“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糾結些什麽,可能是看着這長陽城之中的傷心人,自己心裏也不好受。餘亦,你說我是不是經常好心辦了壞事啊。”

樂正餘亦聽着她這一番說辭,心中生出兩份對家妹的憐惜,似是在這女子的身上瞧見了過往歲月之中的月婵和鳳歌。

“你經歷了滾滾紅塵,人間大道,便只悟出這麽個道理?”他望着那一輪紅日,身上迎着暖洋洋的溫度,很像夜裏母親摟着他時的溫度,語調終究是染上些暖意。

“可……我确實喜歡多管閑事。還會好心辦壞事。”

“那些人都選擇和你說了她們的故事,可對?”他像是妖鬼一般,并未見過,卻知曉一切。

“你怎麽知道?”

“我将她們的事情告訴你,便是猜到她們會将一切過往告訴你。”他笑:“因為你和長陽城中的人不一樣。”

樂正餘亦說:“南山和我們說,你是個極其單純的人,他怕你在這長陽城之中被人欺負了,或者旁人有心害你,你也不知。他很擔心你。可是……他又不知該如何教你。立身王妃威嚴之事,他可教,可人情世故,人間冷暖,他教不得。若是說的太明白南山怕傷了你,若是說不明白,又怕你被人傷害。”紫衣人第一次這樣親近的和她說話:“南山為了你可是煞費苦心。”

“南山是我哥哥,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能忘,我……想要從各方面斬斷劉家和暮家的羽翼,所以他們身邊的人才必須要斬斷,可對付才子用錢財權勢,是行不通的。”說帶此處,樂正餘亦低眸道:“先和你訴聲抱歉,我利用了你。”

白雲怔楞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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