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景石

第五十六章,景石

他望着謝大人面上的無辜之色,只道:“聽說謝大人不願和離,本王看謝大人平日裏并無交好的官友,若是不介意,便去王府喝杯酒,也好一訴從前的種種。”

那謝大人本就為此事憂心多年,如今夏侯南山肯結善緣他自然是恭敬的接受。

回到王府,夏侯南山問了六月王妃去了何處,六月只說王妃一早便去了姻緣館,其餘的便不知了。

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夫人還不在家,到底是想念緊。

“京中都說王爺與王妃如膠似漆,本以為只是傳言誇大。”那謝大人望着院中柳塢樓榭,樣樣都堆着雙人用物,便是普通的樹木都凝着成雙結對的美意,他暗暗搖頭:“沒想到現實更為相愛。”

“現實更為恩愛?”夏侯南山笑了:“恩愛是旁人說的,幸福是自己做的,各種暖意唯有身在其中的人也能理解,謝大人編修年史亦為文官,這個道理不會不懂。”

“王爺只說日子是自己的,可曾想要這日子也是要兩個人來活,才能被稱為夫妻?”

“本王與雲兒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不願勉強對方,所以……并不太懂謝大人口中的兩個人的日子。”

那謝大人迷茫的投來目光:“王爺是什麽意思?夫妻可不是兩個人一起的生活。若是各活各的哪裏會有夫妻之态?”

“夫妻在心不在形。”夏侯南山說:“本王與雲兒都有各自的生活,彼此不必依附彼此去活。各自活的潇灑有餘,愛對方自己,最好先知如何愛自己,如何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這才不負上蒼給了我與她的相遇之恩。”

那謝大人猶豫半晌,這才勉強笑道:“王爺的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夫妻在心不在形。”

“你瞧那戶部的王大人,人家也是京中有名的恩愛夫妻,可說到底,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罷了。”夏侯南山歡然指着面前的茶水:“茶水是否可口還是在自己去品味,明明不喜這味道卻為了附庸風雅硬說自己喜歡,倒也顯得沒趣。”

“戶部的王大人。”謝大人思了許久,這才憶起那初春街頭瞧見的貌合神離的夫妻。比起他自己與夫妻,那對夫妻倒是更為體面一些,不過那體面也只是體面給旁人看,他們自己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又有何人知道。

謝大人望着夏侯南山眸中的平靜與坦然,不由一笑:“王爺身在帝王家,到底還是看的比我們要開些。”

“不過是人生道理,大人未必不懂,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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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冷眸笑然:“王爺也是來勸我與她和離?”

“若是心中無她,又不願好好待她,何必耽誤着旁人的青春叫她一世年華都賠在你身上。”夏侯南山說的極為坦然,閑然是一副不願繞彎子的直率意頭,那謝大人到底是沒想到夏侯南山會這般直白的管上此等閑事,不由蹙眉問道:“王爺為何要多管下官的家事。這與王爺并無關系吧。”

“因你夫人叫本王的王妃心泛憐惜,本王舍不得王妃悲傷,只能多管閑事。”

那謝景石忍不住蒼涼一笑:“這麽說來還是為了王妃啊。果然夫妻恩愛這種事情是演不出來的。”

“若是心中無她,你又……”

“何人告訴過王爺,下官心中無她的?”

這回輪到夏侯南山訝異了,他先是怔住兩秒随後又輕笑出聲:“既然謝大人心中有她,那為何?要冷了她那樣多年?”

“她心中無我,她心中只有那個已經戰死在邊疆的少年郎,她的心裏沒有我,我又何必上前與她說那些她根本不願聽的話,道叫她與我更為生分些。”

“你不說?她怎麽會知道?”小王爺覺得莫名。

“她說要和離,我不理,她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你是傻嗎?”夏侯南山到底也是半個江湖人,總是文绉绉的說話,也算不得他的性子,聽了這謝大人莫名的理論,他忍不住以看蠢貨的眼光盯着那一臉正派的男子:“這種蠢辦法你也想得出來?你冷了她十年,這十年你們二人都相安無事,如今她要和你和離必然是發生了什麽叫她失望的事情,你不往這個方面去想,倒是自己任性了?”

被夏侯南山的□□沖的一愣,那謝大人猶猶豫豫的開口:“王爺的意思是說?”

“那可是十年啊,她這十年都在你身邊,你都未曾想過是為了什麽?”夏侯南山便是聰慧的,細想便知這其中錯漏:“你可曾想過,若是她真的如你所言愛那亡魂愛的那樣深,她當年又為何要嫁給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真的是不願大可一頭撞死。反正深愛之人已經不在,她那樣倔的性子又怎麽會嫁給另外的人?”

他責備的問道:“這些年你便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

謝景石哪裏想的到這些,只一味楞在原地。夏侯南山見他這幅模樣便知道他從未想過這些東西,免不得嘆氣道:“正好再問你一事,京中都說你心中也有一亡靈,說你自早便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說起這件事,似是觸動了他心中的春天與風,一瞬便笑的春暖花開,只是那也不過是一瞬,轉念便成了老去的春日,花色凋零,人間愁思。

“那個人就是她啊。就是我的夫人,我喜歡的人,就是她。”他并未打算隐瞞夏侯南山,盡數的交代了,這些事情他隐瞞了數十年,為了一顆自尊心,也為了能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他隐瞞了數十年。

“那個時候,她還是不是謝府,是溫家的小姐,整日都和溫流在一處,溫流是溫家的書童,可才學,見識都是長陽城中排的上名號的,那時我們幾個書友一同結了詩社,只叫那詩社為紅蓮社,三月三桃花開,溫流為京中才子,我等自然給他寄了貼子邀他赴宴。依稀記得那日是錢家錢孝做的東道,吾等便聚在一處。溫流來了,她牽着溫流的手被他領了進來,桃花笑顏,眉目柔和。恰如夢中所見,一見傾心。”他說的極為清楚,似是昨日發生之時,可到底這些已是昨日黃花,不複存在。

“她常常跟着溫流,溫流出現在何處,她便出現在何處。”謝景石低下頭:“我見她一眼便知道心中的歡喜更多一些,她對我一笑,我便輾轉難眠,寤寐思服。那年詩社小有名氣,衆人說起謝道韞以柳絮比作雪的事情。”他說:“我記得她貝齒淺露,笑語嫣然道,撒鹽和柳絮也不過拟了而已,到底不是雪。”

他喃喃負手:“便是我再喜歡她又如何?我終究不是她心裏那場雪,她心裏的那場雪已經消失在邊疆,被戰事的鮮血湮滅了。後來娘親告訴我,我要娶她,王爺。”他嗤笑:“當年我興奮的三天三夜都未曾睡着。”

“可娶了她我才知道,果然那場雪,是不可取代的。溫流終究是我和她之間的一道坎,所以我告訴她,我說,我什麽都不會做,也什麽都不會勉強,你只管安心在這裏呆着。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容身之所。我告訴她,我叫她放心。”

“我什麽都沒有做過。”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我怕她會介意,怕她會傷心,所以我避着她躲着她,深怕她知道我心裏的思慕,打擾了她思念的那場雪。一旦她知道了我的心,豈不是會離我而去?”癡迷漸漸的被傷感代替,他悲涼的昂首,漫天孤鳥飛旋,遮雲蔽日:“可她還是要和離。我這樣小心的守着她,她還是要和離。”

夏侯南山嘆氣:“你們這些個文人啊,到底都是把腦子讀壞了。”

“此話怎說?”

“我只問你,若是那溫流早已不在她心中了呢?你們成親那日,她心中便沒有了那溫流,你躲着她,避着她,她又不知道你心中喜歡她,見你這般躲避,她心裏會作何想?”

謝景石到底還是有些慧根,聽到夏侯南山這樣的問題,心中也泛起層層迷惑:“王爺的意思是?”

“還不快回家問問你家那位,為何要和你和離,不過在問這個問題之前,你最好先告訴她你喜歡她,為妙。”

那謝大人得了主意,再三拜謝了夏侯南山,匆匆的奔着謝宅去而來。

他們總是在錯過。

目送謝大人離去,夏侯南山站在王府前撐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氣,點地往姻緣館的方向飛去,姻緣館中正有一對新人在造冊成婚。

白雲辦理好一切,這才發現夏侯南山正站在門口,她立刻歡喜的撲上前去。

“好玩嗎?”夏侯南山摸着她的額角笑問:“姻緣館?”

“沒什麽好玩的。”她晃着雙腳:“和我想的不太不一樣。”

“你想象中的是什麽樣子?”

“門庭若市。”

這次連夏侯南山都犯了難:“這成親又不是買菜!豈能兒戲?”

她嬌氣十足的靠在他心口撒嬌:“我知道啊,所以才和你抱怨,果然現實和理想差距很大。”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說。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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