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幼稚的執着
那之後,我就致力于讓陶字安認出我來。
說來也是湊巧,那個學期的周四下午第三四節 我都沒課,于是,魔怔了似的,一到那個時間就往他上課的那個教室走。
周達維警覺地問我:“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該不會是程詩語吧?”
程詩語就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幾乎變成個傻子的學妹。
我說:“這次你确實想多了。”
作為兄弟,周達維并沒有因為我的這句話就相信我,之後但凡我去聽課,他一準兒跟上。
不過,他總是坐在程詩語旁邊,而我極力搶最前排的位置。
最早遇見他的時候,我因為他看起來太年輕,不相信他是本校的老師。
後來又覺得,即便他真是老師,也鎮不住場子。
卻沒料到,講課時的他游刃有餘,對一切都信手拈來,甚至可以自如地應對每一個學生的提問,對這位年輕老師所有的不信任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裏被清掃得蕩然無存。
我甚至開始覺得,他只開一門選修課有點可惜了。
又去了兩次,陶字安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的總和不超過五秒,我開始盤算着如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去食堂吃飯時,我問周達維:“你說一個老師對什麽樣的學生會印象深刻?”
“那還用說,好學生呗。”周達維一邊吃他的煎包一邊說,“哦對,還有一種,整天調皮搗蛋惹是生非的差生。”
我咬斷了面條,覺得他說了跟沒說一樣。
“你什麽人啊!問我,我說了又覺得我這是廢話。”周達維好奇地問,“你最近怎麽了?總好像在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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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看向食堂的門口。
我收回視線,悶頭吃面:“我找個屁。”
那天回去後我就躺床上聽歌,都聽了些什麽不記得了,但始終記得我腦子裏在琢磨什麽。
可那些我琢磨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實施,就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我一個高中同學找了個在酒吧駐唱的兼職,其實那小子是在做不切實際的星夢,希望自己像小說男主那樣,在酒吧唱唱歌就被娛樂公司的大老板看中,然後跟他簽約捧他當明星。
我們笑他白日做夢,但他說雖然不切實際了一點,但做夢的權力是誰都有的。
為了讓他的夢看起來熱鬧點,這個狗東西勒令我們幾個關系好的都去給他捧場,于是我晚上跨越半個城市去了那家酒吧,不過混到兩杯免費的調酒,倒也不算太虧。
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宿舍樓都關門了,我不太想敲門被宿管大爺罵,準備在學校附近的小賓館住一宿,然而一摸口袋,身份證沒帶。
既然這樣,也只能回學校了。
出租車停在校門口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二十多,秋天的晚上還是挺涼的。
我穿得少,就一件薄衛衣外套,風一吹就透了。
我縮着脖子抱着膀子快步往學校裏走,才沒走多遠就看見兩個人。
半夜十二點多,陶字安被人背着,走在學校的小路上。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很快就确認,是他。
背着他的那個人我也認識,或者說見過,就是總和他在一起的那個男老師。
對方背着他,走得倒是從容。
我覺得奇怪,大晚上這兩人演得到底是哪一出。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們倆該不會是一對兒吧?
因為這個念頭,我的心開始狂跳不止,而我自己也說不準究竟跳個什麽勁兒。
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們後面,已經偏離了回宿舍的路。
走到籃球場附近,陶字安似乎有些不舒服,背着他的人把他放下來,讓他坐在籃球架後面的墊子上。
對方囑咐了句什麽,然後突然往回跑。
我趕緊躲到樹後面,看着那個人跑遠了。
等他走後,我重新看向陶字安,他坐在那裏搖搖欲墜,我想都沒想,在他倒下的前一秒來到他身前,輕輕一攬,原本要往後倒去的人,靠在了我身上。
陶字安一身的酒氣,原來是喝醉了。
我低頭看他。
這地方黑咕隆咚的,剛剛那人也真是放心,竟然扔他自己在這裏。
我問他:“你怎麽喝這麽多?”
他沒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我又問他:“你認不認識我?”
他還是沒吭聲,看起來是真的睡着了。
我在黑暗中沉默地讓他靠了一會兒,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當我聽見遠處傳來跑步聲時,知道是那個老師回來了,而我得先離開。
可我又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我摸摸口袋,随手掏出學生卡,放在了陶字安的口袋裏。
然後,我放開他,讓他往後面倒去,自己又隐到了旁邊大樹的後面。
那個晚上,我像個賊,偷走了陶字安人生中沉默的須臾,見證了這一時刻的就只有或明或暗的星星和那一輪彎月。
還有被塞到他口袋裏的,屬于我的學生卡。
那個時候的我只是覺得,我在較勁,我一定要讓他記得我、認出我。
可是我沒有深究這種看起來有些幼稚的執着到底是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