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8【我跟他才是同一種人

就是那晚開始,我其實有些怕了徐青野的。

一直以來我都保持着“恪己”的原則,然而徐青野一次又一次地在引誘我打破原則。

他不強迫,他知道人性的弱點在哪裏,于是他只是引誘。

就像伊甸園裏的蛇。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可以克制“情”,卻克制不了“欲”。

這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已經對徐青野無計可施了。

在他驕傲地說出那句“你也想要我”之後,我立刻挂斷了電話。

我無力辯解,在那個時刻,所有的解釋都比當晚的月光更蒼白。

之後我一宿沒睡,恨透了這樣堕落的自己。

現在回想起那段時間,會覺得有些好笑。

我明明已經抵抗不住——我确信那個時候自己并不喜歡徐青野,但同時也确信我沒辦法抵禦徐青野向我散發出的情欲暗號,在這種情況下,我仍舊在做困獸之鬥。

那陣子,我根本無心做課題研究,本想着提前回家遠離徐青野可以安心做課題,結果因為他的那一通電話,我第二天就去了寺廟。

我覺得我得采取一些措施來停止這件可恥的事情。

那時候對我來說最痛苦的其實不只是我竟然就這樣上了徐青野的鈎,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學校的學生。

盡管嚴格來說,他并不是我帶的學生,可我們的師生身份是無需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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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違背了一名教師最基本的原則,我就是一個道德敗壞、面目可憎的混蛋。

如果對象不是徐青野,或者徐青野不是我學校的學生,這一切或許還不至于這麽複雜。

可沒有這種如果,我們已經跌入了黃泉。

為了重新樹立自己“為人”的信念,我跑到山上的寺廟,求主持讓我在那裏住一段時間。

這件寺廟每年都會接待一些有修行之心的人小住一段時間,之前我媽就去過。

那會兒我媽還勸我一起去,我說我忙着搞課題,實在沒時間。

這次我主動提出要去,我媽還挺樂意的,親自把我送了過去。

不過她要是知道我是因為什麽決定來這裏,估計她會先讓我向佛祖磕頭認錯。

進寺廟的那段時間我連手機都沒帶過去,為的就是一個靜心。

住在禪房,每天跟着師傅們吃齋念佛、打掃寺廟,然而或許我真的不夠虔誠雜念太多,念經的時候我都嘗嘗會走神。

在寺裏佛前我都這樣,真的無藥可救了。

一天清晨,我起來得比往常更早,隆冬時節,下了雪。

我穿好衣服走出禪房,發現一個小師傅已經在掃地了。

我過去要幫他,他拒絕了我,并對我說他不是在掃地,而是在禪修。

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但我還是退回到一邊,生怕打擾了他。

我就那麽站在寺院的牆下,看着小師傅節奏緩慢地掃着地,他的每一次角度和用力都幾乎保持一致,一邊掃一邊落雪,但他始終不回頭。

在他身後,掃過的地方再次覆蓋了雪,他像不知道一樣,只專注眼前的那一畝三分地。

我盯着他看,他肩上都落了密密實實的一層雪。

我望着他,在尚未亮起來的冬日淩晨思考着所謂的“禪修”。

這些日子在這裏,我一直靜不下心,禪坐的時候尤為痛苦。

我問過師傅為什麽會這樣,我該怎麽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師傅卻只回複我說:“要覺悟,就要首先看到你自己。”

這我懂,這和我的專業有着一定程度的相關性。

師傅的意思是說,只有當我真正認識了自己的時候,才能真正進入無人之境。

可要怎麽認識自己呢?

師傅沒有告訴我。

我讀過很多書,寫過很多嘗嘗短短的文章,我在文學中不停地尋找、分析和反思,卻從未尋找過自己、分析過自己、反思過自己。

而這個清晨,當我看着這個小師傅的背影時,似乎抓住了什麽,關于如何發現自己。

我究竟是怎樣的?

克制?

貪婪?

專情?

縱欲?

遠處傳來厚重的鐘聲,在這一刻我終于開始剖析我自己。

我站了很久,久到小師傅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久到眼前的空地又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

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似乎終于對自己有了初步的認識,我從浩瀚的人類秉性中抓住了一些關鍵詞,很讓我震驚的是,我意識到,這些可以準确描述我的關鍵詞,都是在遇到徐青野之後,逐一暴露的。

我不愛他,不想靠近他。

可他亮出爪牙,撕毀了我虛假的皮囊。

他用他的惡劣勾出的我的惡劣。

說到底,我跟他才是同一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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