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潮湧動

吵鬧的宿舍陷入了過分的安靜。

謝依雲保持着注視薩摩耶的模樣,陷入了奇妙的靜止狀态,而薩摩耶則保持着搖頭晃腦笨拙的讨好模樣,連身後無時無刻不再搖曳的尾巴都奇妙的靜止在晃動的幅度上。

獅子貓仍乖巧的蹲在謝依雲腳邊,尾巴悄無聲息的勾搭在她腳踝,她似乎知曉謝依雲在進行一項重要的事情,沒有貿然打擾她。

獅子貓的目光掃過謝依雲,緩緩落到了對面可惡的雄性生物上,在謝依雲面前總是顯得乖巧又矜持的獅子貓,在王餘面前卻顯出了大型捕食者的冷酷模樣。

她目光鎖定王餘的模樣,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泛起她真好看這種膚淺的念頭,相反沒有人會懷疑她在生物鏈頂端的地位。

王餘在她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像是未曾察覺到她目光裏的不懷好意般,淡定的注視着謝依雲和杜宇飛,他對于拟獸的特殊感知,完全凝聚在杜宇飛身上,确保能第一時間發現對方失控的跡象。

但杜宇飛的狀态十分穩定,不管是獸化值,還是他此刻的情緒,讓王餘一時看不出他們的引導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不管是哪一步,對方都該多少給點其他反應啊?

或許是因為引導者确實太特殊了?

王餘這樣想着,将方才小本本上的話抹除,等待着稍後整理出新的結論。

他一心兩用,一邊密切關注着杜宇飛的情況,一邊在整理自己方才的結論,順帶還能在獅子貓有所異動時,飛快投去注視。

獅子貓不知何時站起了身,這讓它顯得愈發高大,幾乎跟坐在地上的王餘差不多高,将對方身上屬于猛獸的氣息彰顯的愈發清晰。

王餘皺了皺眉頭,臉上輕浮和誇張的表情褪去得一幹二淨,神情幾乎與戴着眼鏡時毫無差別,甚至更慎重幾分。

獅子貓不緊不慢的靠近了他,龐大的陰影從對方身上投射,斜着籠罩了王餘,随着她的靠近,幾乎将王餘完全籠罩在陰影中。

王餘盯着她,沒有做任何可能激怒對方的行為,他能察覺到對方此刻的狀态并不躁動,也沒有攻擊傾向,但鑒于對方的體型和力量,以及喜愛玩弄獵物的貓咪本性,王餘依舊沒有放松警惕,保持着随時能直接強制引導對方的狀态。

獅子貓在他面前停下腳步,她湛藍的眼睛冷靜的打量着王餘,然後伸出了貓爪……

這可太考驗心理素質了,王餘盯着對方沒冒出尖銳爪子的貓爪,險些就一個強制引導拍過去了。

所幸他經歷豐富,經驗充足,心理素質過硬,還能眼睜睜看着對方伸出貓爪,扒拉了下他的頭……

沒錯,不知道她是在确定王餘到底死沒死,還是只是單純的出于貓咪的好奇心,但她确實小心翼翼的扒拉了下王餘的頭,确定他的頭随着她的力道晃悠了下,才開始了一本正經的玩……玩具。

王餘晃的有些頭暈,但這還在他的承受範圍內,更可怕的是你永遠不知道對方現在只是扒拉下頭,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伸爪子的猜測。

貓咪都是神經病,就算是拟獸變成的貓咪,她也是神經病。

王餘晃着腦袋,琢磨着不如還是幹脆拍個強制引導過去?

但強制引導對拟獸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體驗,甚至還會讓本就狀态不佳的拟獸情況更加糟糕,屬于非緊急情況絕對不能動用的核.武器。

但王餘琢磨着,他這應該算是緊急情況了吧?

再晃悠下去,他可不保證自己還能不能關注到謝依雲他們的情況,并作出及時的反應。

等等,謝依雲他們……

他晃了下腦袋,就這麽一錯神的功夫,杜宇飛的狀态在他的感知中飛快從穩定線上直線飙升,眼看就要到達高危獸化濃度了,他神情一正,伸出手在獅子貓面前晃了下,準備開始強制引導對方陷入安眠狀态。

還沒開始,杜宇飛的狀态又一個直線下降,從高危跌落正常濃度之下,眼看是要恢複人形狀态了。

他伸出的手楞在半空,被獅子貓拍了下。

“嘶”有點疼,王餘收回了手,下一秒對方又高危了,他伸出手,又跌回去了……

被獅子貓反複擊掌無數次,王餘算是明白了,合着這是在玩他?

他收回手,感受着杜宇飛的狀态上上下下,跟過山車般刺激,心态異常的平靜,就連晃悠的腦袋都無法讓他産生什麽波動了。

要怪只能怪謝依雲開了外挂——王餘承認,他教給謝依雲的那個辦法确實不是新生能用的,更不是第一次試探性引導時能做到的。

這發生在徹底了解了引導者的能力,對自己的同調對象有無比深刻的認知,并進行了反複數百次的正規引導方式之後,才能勉強熟練的使用。

但他也沒想讓謝依雲成功啊?

他又不是真的不靠譜,怎麽可能讓什麽都不知道的引導者貿然引導完全獸化的拟獸?

這頂多算是豐富謝依雲特殊性的測試……這種理論上不可能實現的引導方式,在一個吵鬧,情緒波動極大的狀态下順利建立了引導,充分證明了謝依雲到底開了多大的外挂。

如果她還能完成引導……

王餘看了眼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了扒拉他腦袋的獅子貓,從口袋裏掏出個手機,撥通了戈言的電話:“小戈,她開始試探性引導了。”

“具體情況?”戈言放下手裏的紙,詢問王餘。

王餘三兩句話将方才大概的情況描述給戈言。

“我去跟上級彙報,你通知校長,如果發生意外,以謝依雲的安全為優先指令。”戈言不容置喙的下達了命令,絲毫沒有要征求其他人意見的意思,他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學校。

王餘苦大仇深的盯着手機看了半晌,才認命的撥通了校長的手機。

校長跟戈言關心的方向截然不同:“怎麽能讓她在這種情況下建立試探性引導?你還真聽他的?”

隔着電話,王餘都能聽見校長暴怒的聲音:“他們越線了!這不僅僅是一個特殊的天才的問題,公民權利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屁是吧?”

“小王!他們一群沒有感情的國家機器就算了,你怎麽回事?啊?我讓你看着她們,就是讓你這樣看的?”

王餘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嘆了口氣:“問題是,我以為,謝依雲不可能做到這一步,這只是測試中的一個環節……”

“你以為?”宿舍門被重重推開,校長挂斷了電話,盯着坐在角落的王餘,重複了一遍:“你以為?”

“我看你是忘了當初的宣誓了。”校長的目光飛快的在室內掃了一圈,從渾身緊繃,炸毛看他的獅子貓,到呈現靜止狀态的謝依雲和杜宇飛,眉梢緊鎖,重新看向王餘:“他們吹捧你是“最有天賦的引導者”,“天生的感知家”,你就飄飄然了?覺得自己能處理好一切了?”

“我說過多少次了,驕傲和自以為是,只會讓你犯下大錯。”

校長:“他們偷偷摸摸想幹點別的,只要不越線,我也管不到他們,你好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管你還是有資格的吧?”

王餘可太了解校長了,他真正暴怒的原因不僅僅是王餘自以為是的錯,還有……他跟袁老他們過于緊密的聯系。

“我知道錯了,老師。”相對的,王餘的應對措施也十分娴熟:“我只是沒預料到,謝依雲真的有這麽特殊。”

他只言不提校長跟袁老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而是徑直提起了校長最在意也是最關注的事情:“她就是奇跡本身。”

校長瞥了眼他。

“杜宇飛的獸化狀态穩定好轉了。”王餘飛快轉移着話題,務必不讓校長沉浸在他的問題上:“估計很快就能順利完成這次試探性引導。”

校長冷冷的瞥了眼他。

他加上了些動作,用誇張的肢體語言表達着他的情緒:“這絕對是個奇跡,甚至讓我覺得或許拟獸和引導者的關系并不像我們最初判斷的那樣,需要緊密到……”

“所以,你也認同那家夥的觀點?”

王餘閉上嘴,停頓了幾秒,放輕了聲音:“主要是,我覺得,您的做法,對引導者是不是有一點點的不公平?”他小心翼翼的道:“放大引導者的威脅——當然,引導者對拟獸來說,的确具有很大的威脅。”

王餘倒是不怕校長暴怒,他更怕校長現在這樣的平靜,宛若暴風雨前的平靜。

“我也不是認同袁老的觀點。”王餘求生的**都從他的話裏彌漫了出來:“我只是想,或許在您和袁老的觀點中,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

“拟獸和引導者,真正平等的生存在社會中?拟獸無需擔憂失去引導者後,自己會陷入完全獸化的狀态,他們或許能選擇另一條路?不需要引導者幹涉的道路。

而引導者也無需擔憂引導失敗導致的拟獸暴動,更不用擔憂社會對他們的隐形歧視。他們可以選擇平靜的生活,也可以選擇平等和拟獸對話。”

校長看了他半晌,嘴裏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口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說的好,年輕人就是有朝氣,不像老錢那個死老頭子,抱着自己老一套不肯放手。”

袁老顫巍巍的走進宿舍,身後跟着連串抱着各種儀器的白大褂小哥,他們進來後目光迅速鎖定了謝依雲和杜宇飛,壓根沒在意除此之外的人和物。

他們飛快且小心翼翼的組裝着測量儀器,在獅子貓的攻擊範圍外小心翼翼的收集着現場拟獸濃度。

袁老看了眼緊張到虎視眈眈的獅子貓,饒有興趣的走到王餘身邊,蹲下身掏出個簡易拟獸情況測量器,在獅子貓身上一頓亂戳。

獅子貓輕飄飄的露出了爪子,但鑒于在場最危險的生物并不是這個顫巍巍的老頭,而是另一個似乎随時會爆發的存在,她強行克制了出爪子的沖動,保持着對對方的警戒。

校長哼了一聲:“說的好聽,你能做到嗎?”

他盯着王餘,餘光瞥了眼拿儀器亂怼獅子貓的袁老,悄咪咪朝他身邊靠近了幾分,确保自己能及時出手在獅子貓下留他一命,才義正言辭的斥責王餘:“你以為現在這個局面,是随随便便就做到的?你以為沒有現在這個社會基礎,你們能展望更好的未來?”

“年輕人,別被某些家夥的三言兩語給糊弄了。”校長意有所指的道。

王餘安分的關注着謝依雲那邊的動态,絲毫沒有要摻和到校長和袁老之間的意思。

袁老收回儀器,看了眼上方顯示的數據:“獸化濃度好轉了很多啊。不錯。”

他将儀器揣回兜裏,才轉頭看向錢元忠:“糊弄你的學生?我可不認可他的觀點,拟獸的歸拟獸,沒有了拟獸,引導者就什麽都不是,還平等?”

“寄生蟲也敢談平等?”

寄生蟲本蟲—王餘假裝什麽都沒聽見,專心致志的關注着謝依雲,順手關注了下一旁飛快組裝出不明覺厲的儀器的白大褂們,他們手上拿着個感應器,低聲商量了下,耿直的站在幾米開外,朝錢元忠輕聲細語道:“麻煩您把這個貼到實驗體一號身上。”

他把感應器扔到了錢元忠腳下。

實驗室的人可真是一點沒變啊……王餘伸手捂住了耳朵。

“實驗體一號?”校長立刻轉移了對峙的目标,提高音量道:“誰是你們的實驗體?還一號?你給我找個二號出來?”

白大褂十分耿直,指了指他身邊的王餘:“實驗體二號。”

跟我沒關系,王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校長。

校長被他梗了下,又伸着脖子道:“通過人家允許了嗎?是你們的嗎?就瞎喊?這個可不歸你們實驗室管!你們別把那一套拿到這裏來。”

白大褂跟他對視了幾秒,似乎是明白過來他不會幫忙的這一點,移開目光看袁老:“所長?那你幫我們貼下吧。”

袁老彎下腰撿起感應器,露出個笑眯眯的表情,往謝依雲腦袋上一貼,順手将剩下那個貼到了杜宇飛頭上。

獅子貓因着他跟謝依雲過近的距離有些暴躁,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袁老慢悠悠的挪回原地,不慌不忙的繼續着自己之前沒說完的話:“我對引導者現在的地位沒什麽不滿,但這種虛的東西,跟實質上他們在這段關系中占據上風的現狀來說,有個屁用。”

“社會歧視他們怎麽了?那麽多引導者惡意摧毀拟獸的案件都是虛構的不成?”袁老語氣咄咄逼人:“得了好處還賣乖,說的就是這群寄生蟲。”

這場面可太刺激了,作為現場唯一還清醒着的引導者,王餘簡直是被指着鼻子一通臭罵,所幸他早就習慣了,袁老和校長遇到一起,總是要罵點什麽的。

就是引導者有點慘,裏外不是人。

王餘琢磨着錢老作為拟獸,力推這個将社會焦點聚焦到引導者的危害上的方案也确實沒什麽問題,人家的立場很穩定,就是站在拟獸的角度上。

相反袁老,作為普通人,立場比拟獸還要偏激……

王餘飄過不着邊際的想法,感知中關于杜宇飛的存在突然鮮明了起來,他驀然擡首看去。

白大褂們發出了一陣小聲議論。

“是引導成功了?”

“這個曲線上升的痕跡有點神奇啊……”

“趕快記錄下他們的波動值!”

“他們的狀态好像跟正常引導結束的狀态不一樣?”

在紛亂的,甚至因為他們而掀起暗流的吵鬧聲中,謝依雲卻正在看着眼前的場景發呆。

紛亂的,複雜的,畫面漂浮在她面前,哭泣的杜宇飛,絕望的杜宇飛,懇求的杜宇飛……

她做好了會看到超乎她想象的畫面的準備,甚至包括科學無法解釋的玄幻場景,但她沒想到,她會如此猝不及防的觸碰到杜宇飛深藏的恐懼和軟弱。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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