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苦衷

和衍找他是為了工作上的事。

“小霍總, 沈氏金融的沈總想要約您見面。他妹妹兩年後滿十八歲, 他有意為她打造一座夢幻城堡做十八歲的成年禮。預估斥資三個億。”

申城從來不缺有錢人。

但花三億為妹妹建城堡,也是第一人了。

當然,這也确實是一個大單子。

如果不在蜜月期就好了。

霍昭譽興致缺缺地問一句:“他約了什麽時間?”

“明天上午十點。”

“哦。”

“我已經查過了,沈總妹妹是個童話故事控, 喜歡華麗風的城堡, 應該是個很好滿足的客戶。”

“你是不是搞錯了對象?你的客戶是沈總。”

霍昭譽算是找到機會訓人了:“就算客戶是沈總的妹妹, 你覺得小孩子很好忽悠?犯蠢了吧你?”

和衍:“……”

他是蠢了, 才多嘴。

沉默着聽了一會訓斥,電話才挂斷了。

霍昭譽出了惡氣, 看向程鳶時, 臉色又恢複了溫柔:“和衍那小子是個滑頭!”

程鳶不置可否, 邁步往客廳走。

馮雅還在玩麻将,但手氣不好, 輸了好幾局。她本身要強, 充分發揮麻将精神, 永不言敗,推倒從來,一時竟有些入迷的樣子。

程鳶看的有趣, 見天黑了,也不提醒她。

直到她的手機響起。

馮雅拿起來, 看了眼來電,又挂斷了,繼續玩麻将。可沒玩一會, 電話又響了。她依舊是看了眼,直接挂斷。如此三次後,汪玲美笑了:“讓我猜猜,這是霍總吧?這個時間點打來,看來是催馮姐回去了。”

馮雅笑了笑,沒接她這話,只說:“到誰了?快繼續。這回也該我贏了。”

可她沒贏。

不僅沒贏,還點了炮。

“哈哈,七條,我胡了。”

汪玲美一推牌,四七條的胡:“馮姐,謝你手下留情了。”

馮雅笑了笑,爽快給了籌碼:“我算是有經驗了,你們且等着吧。”

可等了兩局,她也沒贏了。

倒不是她手氣差,而是她人在麻将桌上,心在麻将桌外。

手機沒再響了。

霍振年從來不會給人三次機會。

她是不是錯了?

應該接一次,趁機奚落他一頓,起碼好過現在的抓心撓肝。

衆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就識趣地告退了。

等她們離開別墅,乍然安靜下來,她的心就更空虛了。

仆人們已經準備了晚餐,很豐盛,還有紅酒,可她食不知味。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借口累了,上了樓。

程母目露不安:“可是哪裏不舒服?我看她臉色不太好。”

程鳶知道內情,搖頭道:“沒事,應該是玩麻将太累了。我們先吃,待會我就上去看看。”

可她還沒吃完,電話就來了,陌生的電話號碼,她沒見過,猶豫了片刻,對方竟然是霍振年。

“程鳶?”

男人的聲音渾厚低沉。

程鳶有點兒緊張:“哦,爸,是我。”

“你媽在你那裏?”

“……嗯。”

她本來想撒個謊,吓他一下,但關鍵時刻沒膽子。

霍振年又問:“吃飯了嗎?”

“嗯。”

“吃了什麽?”

他顯然想問的是馮雅吃了什麽。

程鳶頓了兩秒回:“她沒什麽胃口,吃的很少。”

“她晚上向來少食。”

他像是在告訴自己,頓了會,又補一句:“不過,也容易餓,你可以給她準備點無糖餅幹。”

程鳶覺得這話聽來還是有三分情意的,便道:“您要是擔心她,可以給她打個電話。媽她嘴硬心軟,沒準正等着您的電話呢。”

“嗯。”

聽着像是敷衍。

随後就挂斷了。

至于打不打,就不得而知了。

霍振年沒有打,而是坐在客廳裏抽煙。

以往這個時候,馮雅早招呼仆人端上晚餐了。她是個強勢的女主人,裏裏外外一絲不茍。仆人們多半是畏懼她的,規矩多,排場大,似乎沿襲了京都霍宅的風氣。可她其實小家碧玉,也有過天真爛漫的時刻。

這場婚姻改變了她。

也可以說,他改變了她。

一根香煙燃盡了。

霍振年又點燃了一根,夾在指尖,香煙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容。

徐朝陽推着輪椅過來,雙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科技雜志。他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下去,但已經露出了幾分俊男的輪廓。相比母親的柔美,他更像霍振年,比霍昭譽還要像。

“夫人呢?”

“在程家。”

“今晚不回來了?”

“大概是的。”

對話戛然而止。

徐朝陽翻着膝蓋上的雜志,像是在嘆息:“看來他們是真的不歡迎我。”

霍昭譽夫妻躲出去了,馮雅也躲出去了,霍家像是一瞬間散了。

詭異的安靜和死氣沉沉。

沒有女主人的霍宅透着一層難以言喻的死寂。

霍振年又抽完了一根煙,将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站起了身。他邁步往樓上走,才到樓梯處,就被喚住了。

“您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在求證他的歡迎。

霍振年沒有正面回答,只道:“好好養傷。”

“等我養好傷,我就要走了。對不對?”

徐朝陽曾以為霍家母子節節敗退,可他錯了,錯的離譜又可笑。他感覺到被遺棄的恐慌和悲涼,卻只能徒勞地掙紮:“我拿朝陽科技,也換不來你的認同嗎?”

“你不需要我的認同。”

霍振年返身回來,走到他面前:“朝陽,我從未對你有過期待。”

再沒有比這更殘酷的話了。

就連程鳶那些撇清關系的話也沒有。

“為什麽?”

徐朝陽不甘心地質問:“那個女人陰險,自私,曾企圖用車禍殺了我,還買通記者胡編亂造算計我,甚至她的兒子,直接暴力傷害我。你明明都知道!”

“對,我知道。”

霍振年又點了一根煙,狠狠抽了一口,吐出去,煙霧缭繞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抵看得出他的糾結和痛苦。

“朝陽,你是個好孩子。”

他嘆氣,語氣很無奈:“我曾對你說,我有苦衷。你想知道我的苦衷嗎?”

徐朝陽心一咯噔,有種不安在心裏升騰。

氣氛越發僵硬冷冽了。

他突然背過身去,不敢觸碰那真相了。

但霍振年出了聲:“你的存在是意外。”

一語驚人心。

徐朝陽回過身,目光盡是不可置信:“我媽說,你很愛她。”

“沒有。”

霍振年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你母親是個極感性的女人,最喜歡的一本書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她以身證愛。”

徐朝陽震驚的長久無言。

霍振年繼續道:“要說愛,那也是有的。你母親是霍家的養女。我們算是兄妹。我對你母親是親情,但她在我結婚前算計我。”

“別說了。”

倘若他說的是真的,那麽他跟母親就太不堪了。

徐朝陽推着輪椅回房間。

母親去世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別怨他。他有苦衷的。”

這……便是他的苦衷嗎?

他是母親算計而來的孩子。

從他出生的那天起,他的父親便沒有期待過他的到來。

徐朝陽捂住臉,強忍下悲憤和酸苦,打開手機去搜索那本書。

出自一個臨死女人之口,講述一個纏綿曲折的愛情故事,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人公卻對此一無所知。他看到點評,她是奧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筆下的純情女子,用一生诠釋一個女人所能愛的極限。

絕對的褒獎。

絕對的悲劇。

他的母親啊……

讓他連恨他們都沒了資格。

徐朝陽第二天搬出了霍宅,随後高調宣布:【霍徐兩家正展開商業合作,系霍家私生子一事,純屬造謠。】

他亦有他的血性和驕傲。

既然不曾期待過他的到來,那麽就不期待吧。

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活。

只從此之後,他的心平靜無波了。

馮雅看到這則新聞時,內心竟然也平靜無波,只冷笑一句:“這小子又在玩花招了。”

這花招玩的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霍振年随後官方辟謠:【徐朝陽母親曾是霍家養女,霍徐不是血緣親人,勝似血緣親人】

如此,馮雅才急急打了電話回去:“怎麽回事?真斷絕父子關系了?”

那邊霍振年不欲多言,只道:“回來吧。我在你們之間做了選擇。”

一面是妻子、兒子,一面是心上人的遺孤,他一定是掙紮的很痛苦。

而她呢?

她真是個魔鬼。

讓一個父親抛棄一個兒子。

馮雅不知為何,明明勝利在望,卻又心軟了、彷徨了:“你怪我嗎?”

“沒有。”

他的回答果斷幹脆,堅定有力。

但馮雅不信:“不,你怪我。我讓你連那女人的遺孤都不能相認。我是個壞女人。”

她激動起來,想到自己對徐明煙的忌恨和詛咒,想到自己對他兒子的謾罵和羞辱。她是個女人,有兒子的女人,她怎麽能變成那樣面目可憎的女人?

她的善良和脆弱來勢洶洶。

霍振年在電話裏喊她的名字:“小雅?小雅,你說句話。”

馮雅無話可說,挂斷了電話。

她站在窗臺,回憶着偷見徐明煙的那個下午。

天邊夕陽如血,餘輝照着女人骨瘦如柴的身體。她的臉色慘白,呼吸微弱,但說起霍振年時,眼睛裏布滿了星光。

她說:“馮雅,你只是比我幸運而已。”

她說:“我要死了,但這沒什麽可怕的。”

她說:“我感謝時光定格了我的愛情,讓我的一生屬于他。”

她發誓,從沒見過愛的這般深沉的女人。

可霍振年辜負了她。

既能負她,她又算得上什麽?

他們是商業聯姻。

他眼裏只有利益,只有掠奪。

他是商場上呼風喚雨的英雄,鐵骨铮铮,唯缺柔情。

她實不該對他有所期待,以致此刻凄凄惶惶、心碎欲滴。

作者有話要說:  霍父:老婆不肯回來怎麽辦?

作者:親自來接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