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主想殺人(上)

人潮漸漸恢複流動, 傅希言也從剛剛的驚怖中冷靜下來。叔叔送的“風鈴”就在身上,這次卻沒有發出預警,說明對方意在試探, 并不打算殺人,倒是自己剛剛行為過激, 反而暴露了內心慌亂與底氣不足。

也不能盡怪他。

他荒廢武學多年,哪怕獲得了真氣,但武功招式還停留在十歲以前, 遇到比自己境界低的, 還能唬唬,遇到更高的, 繳械投降都怕動作不夠幹淨利索。

兩人走到街邊, 找了塊石頭歇腳。

周忠心小聲問他, 要不要去洛陽府衙避避。

自從皇帝下令遷都, 洛陽行政長官的級別就随之上升,原任眼睛一閉、一睜,就天降大喜, 從四品知府升為三品府尹。

但成也蕭何, 敗也蕭何,一家有女百家求,何況前途無量的官職?自然引來各方争搶。也就是搶的人太多, 一時僵持不下,才給現任洛陽府尹一絲喘息的機會。等世家們決出勝負, 他的任期也就到頭了。

這消息也是傅軒在他們離京前特意告知的。

他還交代, 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這位官位難保的洛陽府尹也可以上門拜訪一下——永豐伯府不能保住府尹, 但稍加運作, 讓他調去另一個不錯的崗位也非難事。

傅希言搖頭。

一個比楚光更厲害的高手,并不是一個地方府尹可以應付的,貿然前去,說不定還會連累府衙裏的人。

他說:“他今天來過一次,應當不會再來了。”

周忠心對他的判斷很信心,聞言也不再堅持。

“但萬一,”傅希言拉住他,鄭重其事地說,“我是說萬一,那人去而複返,我們就分頭逃跑。”

周忠心臉色一變,正要說話,但被傅希言決絕地打斷:“我一個人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你在旁邊,他用你威脅我,那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他這麽說,除了愛惜周忠心的性命之外,也是對自己的特殊體質存了一絲盲目信任。當日唐恭打他,無功而返,便說明他的防禦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武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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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暫且不知,但這是他的底牌,也是護身符,真到生死攸關之際,或許能救命。

周忠心激動地說:“公子不必管我!以你的安全為重!”

傅希言搖頭:“不要讓我在生命和良知中做選擇,太殘忍了。”不是每個人的人性都能經得住考驗,而人,最好也不要去冒險。

周忠心還想說,傅希言用眼神阻止了,拍拍他的肩膀:“這只是預案,不一定發生。你說說你,七夕都過了多少天,還在這裏演什麽牛郎織女。”

若今天跟出來的是周耿耿,大抵任傅希言磨破嘴皮也不會從命,可周忠心畢竟忠心,在一番掙紮之後,還是應承了下來。

但接下來的路上,周忠心俨然已經代入到“有刁民要害朕”的劇情裏,全程嚴陣以待,直到錦衣衛大營遙遙在望,才略微松了口氣。

便是這松氣之時!

一柄窄劍直往傅希言後腦勺而來,與此同時,他懷中的“風鈴”也瘋狂地震動起來。這是頭一次,靈器示警竟比對方出手還慢半拍。

由此可見,來人的武功已在唐恭之上!

但因路上無處遮擋,雙方拉開了一段距離,所以傅希言勉強一個旋身躲了開去。

周忠心想飛身援助,傅希言卻趁着剛才力道未竭,一個蹬腿,朝着集市的方向,又飛快地跑了回去。

這下,不僅周忠心措手不及,連殺手也微微一怔。

不過他顯然未将這變故放在心中,長劍一蕩,真氣如疾雨,密密麻麻地撲向周忠心,然後頭也不回,循着傅希言逃跑的路線追了過去。

周忠心一時受阻,提腳再追時,兩人都已經消失在水平線中。

這時候,他總算想起之前答應過的事,轉身就朝錦衣衛大營跑去。

其實傅希言選擇往回跑,不全是舍己為人,為周忠心引開殺手,更重要的是,據他所知,錦衣衛大營最厲害的高手是楚光,而楚光的武功一定救不了他。

随着殺手追近,傅希言不得不采用蛇形走勢,阻撓了些許時間,卻依舊改變不了雙方慢慢縮短的距離。

就在殺手長劍再一次出手時,一個身影突然橫亘在兩人之間,一言不發地丢出一把響雷彈。

彈藥炸開,發出隆隆巨響,遠在十丈之外的百姓都受驚跳起,可殺手并未停下那一劍,仗着真氣護體,他直接穿過濃煙,劍的去勢竟沒有慢下半分。

傅希言再次使用龜殼護體大法,将全身真氣凝聚于後背,但這一次,他真的沒什麽信心。畢竟,唐恭上次可沒有拿武器。

然後就在劍尖即将碰觸他後背的剎那,就聽“噗”的一聲,又一個人影擋在傅希言的後背上。紅色的劍身自他身體穿過,竟發出燒焦般的吱吱聲。

他半蹲在地上,明明沒有靠着傅希言的背,傅希言卻覺得自己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快走!”

丢出響雷彈的小夥推了他一把:“去祥雲布行!”

傅希言向前撲出幾步,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心中更不是滋味。當初他叫周忠心不要管他,如今卻有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夥舍身救他,而他還不能回頭。

回頭就辜負了對方的一片心意。

這時,已經可以完全排除這個恐怖殺手是裴元瑾的可能。不僅排除了這種可能,對方還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

可是……

可是祥雲布行到底在哪裏?!

他賣力地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而那朵帶雨的祥雲,就在那片鋪天蓋地的紅色中飄然而來。

布行的夥計驚詫地見着一個胖子披頭散發地沖過來,正想拿起布匹去擋,對方卻自己停下來了。

傅希言并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形象在對方眼裏有多狼狽,他靠着門柱,心急火燎地說:“我找你們少主!”

夥計皺眉:“你是誰?”

“我是你們少主的朋友。”

夥計顯然不覺得自家玉樹臨風的少主會有這麽一個埋汰的朋友,但宮規森嚴,他還是答應幫他問一問:“你先在這裏等着。”

“等不及了!”傅希言一想到順着那柄劍留下的鮮血,就焦躁不已,“帶我去見他!我,我,我是你們少主的夫人!”

這聲吼的,委實不比響雷彈炸開的那一下弱。

一條街都被震得暈眩不已。

滿街寂靜中,布行二樓的窗戶突然咿呀一聲,開了半扇,露出半張英俊冷厲的臉。

傅希言看着他,激動得差點哭出來:“大佬救命。”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好奇地問:“還要救誰?”

“救……”傅希言聽這聲音十分耳熟,一怔回頭,就見剛剛還一副生死離別模樣叫他“去祥雲布行”的小夥,正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裏,好奇地看着他。

傅希言心髒這時才後怕地狂跳起來:“你沒事了?”

小夥笑着露出一排白牙:“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嘛。又不是沒長腿!”

差點跑不過的傅希言:“……”

他看向小夥身後:“你同伴呢?”

小夥說:“養傷去了呀。受傷不得養着嗎?又不是傻。”

傅希言:“……”莫名感覺自己又沒長腿,又傻。

小夥說:“你沒人要救了吧?那沒啥事,我也先撤了?”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這可是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謝,但禮物必須到位。大悲大喜之後,傅希言很快調節情緒,拽下那塊讓當鋪掌櫃垂涎三尺的玉魚佩,塞到他手裏,“先收着,待我敲了那冤大頭回來,再帶你們好好逛逛街。”

小夥當電部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收到小費,一時無措,卻聽兩人頭頂響起冷冷的警告聲:“小桑。”

叫“小桑”的小夥縮了縮腦袋,人往裏一蹿,立刻不見了。

見慣了電部神出鬼沒的傅希言不由羨慕。蘭陵王和荊軻的隐身技能放在現實中,确實好用。

執行的救命恩人雖然走了,但下命令的救命恩人還在樓上,傅希言便想着要不要吼一嗓子道謝,擡頭卻發現那扇窗戶已經關上了。

他以為自己不受待見,嘆了口氣,打算下次再來送禮,就見樓上又沖下來一個夥計,對着他畢恭畢敬地說:“少主樓上有請。”

布行是回字形結構,天井做花園,從二樓俯瞰,倒有幾分意趣。

循着階梯上樓,傅希言原以為自己立馬能見到裴元瑾,“感恩的心”調都起好了,誰知對方将他引入一個放着浴桶的房間,旁邊還放着一套幹淨的衣衫。

……

三殿下召見時都沒享受的沐浴更衣待遇,沒想到這裏就用上了。

傅希言關上門後,特意照了照鏡子裏的自己,果然不太像話,便認命地搓洗起來。

一切都好,就是提供的這身衣服黑不溜秋,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他甚至有些無厘頭地想:該不會是裴元瑾聽自己說是他的夫人,想讓他一起穿情侶裝吧。

念頭一起,便寒毛直豎,他搖搖頭,把這駭人的臆想逐出腦海。

他打開門,夥計還候在外面,并且很注意用戶體驗地問他是否稱心。

傅希言見他問得誠心,也很誠心地說了衣服顏色的問題。

夥計疑惑:“您平時不穿黑色嗎?”

傅希言還真不穿。主要他膚色白,穿亮色顯氣色。

夥計顯然有自己的時尚堅持,非常想糾正他的穿搭品味:“黑色顯瘦。”

傅希言:“……”謝謝,但下次別做調查問卷了,容易被差評。

夥計領他去吃飯。

傅希言:“……”還是謝謝,但這個流程,怎麽有點像進了看守所,讓人這麽別扭?要是一會兒再給他上堂學習課,唱首感恩的心,那可真全乎了。

匆匆扒了兩口飯,夥計又領着轉場。

傅希言不知道後宮的妃子們觐見皇帝時,是不是也像他此刻的心情——侍兒扶起嬌無力,千呼萬喚始出來。他的“無力”主要是心理上的無力——這龜毛的流程到底要走多久,忠心、耿耿還等着他回去報平安呢!

幸好這次,裴元瑾就在房間裏坐着。

感激的話傅希言已經在心裏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此時傾吐,一氣呵成,頗有種情到深處自然流露的痛快感。

然而裴元瑾全神貫注地看着手中的賬簿,似對他激情四射的演講毫無興趣,連個眼神都欠奉。

不過傅希言也沒有任何不滿。

都是救命恩人了,還要什麽雙箭頭!

他輕咳一聲:“裴少主若無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裴元瑾突然擡頭:“你算術如何?”

問一個理科生算術如何?傅希言內心輕笑了一下,淡定地說:“一竅不通。”

別以為他沒看到裴元瑾除了手裏的,腳邊、茶幾上、桌案下也都堆滿了厚厚的賬簿。他的确想報恩,但這一報,可能半輩子就沒了,家中老邁的父親還等着他回去盡孝呢。

裴元瑾将賬簿丢到一邊,起身從書架上拿下厚厚一沓的書給他。

傅希言心生不祥,接過一看——

《九章算術》《海島算經》《五經算術》《綴術》……

這是讓他現學現賣嗎?

怎麽說呢,只能說,少主真是“算”無遺策!

傅希言猶想掙紮:“我如今住在錦衣衛大營,進出都有規矩,加上這次遇險的消息一定已經傳了回去,也該去道個平安。”

裴元瑾也沒勸,就是非常平靜地問:“若兇手在外面蹲你呢?”

傅希言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留在這裏也不安全,他可沒忘記混陽丹的作用。他說:“忠心一定回去搬救兵了,說不定楚指揮使已經在接應的路上了。”

“他救不了你。”

離開柳木莊之後,有關傅希言的消息還在陸陸續續彙總到裴元瑾的案頭,因而他對傅、楚兩家都了若指掌。

北周不似南虞。

南虞奉超級教派——靈教為國教,手下從來不缺高手。

北周朝廷在這方面就顯得捉襟見肘,似傅軒、楚光這樣的金剛期放到江湖上,堪稱泯然于衆,自然不會是今天這個殺手的對手。

看傅希言猶豫不決,裴元瑾直接做主:“讓小桑替你送封平安信回去。”

人家不但救你命,還願意長時間救下去,這番好意,傅希言實在無法推拒。他提起筆,哆哆嗦嗦地寫下了一封平安信。

裴元瑾看着歪歪扭扭的字直皺眉,傅希言也覺得美中不足:“要是再來點血就更好了。”

他在信上說自己被人刺殺,關鍵時刻躲入祥雲布行避難,但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如今就靠人參吊着一口氣。

傅希言解釋:“主要怕楚光讓我爬也要爬回去。”他對楚家叔侄的印象牢牢地停留在奴役他的那個時期,不免把人往壞處想。

裴元瑾不是很理解他們這些朝廷中人的交流方式,也不想理解,揮手招來小桑,讓他把信送過去。

人既然被留下,事自然要擔起來。

裴元瑾叫人在房間各處點上蠟燭,照得比外面的落日晚霞還要明亮。

傅希言認命地拿起《九章算術》,翻開一頁,只讀了序,就重溫了和七八歲小朋友坐在課堂裏被夫子支配的恐懼,要是看完這七八九本書,古代算術不一定會,但現代數學肯定忘。

他雙手按着書,在圓乎乎的臉上擠出難以置信般的狂喜:“我只翻開一頁,你猜怎的。我突然醍醐灌頂,都會啦!”

裴元瑾:“……”

裴元瑾将手中的賬簿遞給他,傅希言看了看,這本記錄的是布行日常流水。進是收入,繳是支出,難倒不難,就是豎行繁體看着心累。

龐大的工程量讓傅希言不敢藏拙,先拿起紙筆翻譯成阿拉伯數字,先心算數目少的,再列式算數目大的。

裴元瑾原本想遞個算盤過去,見他算得頭也不擡,便沒有打擾。

他坐在窗邊,凝眸看着下沉的夕陽,渾身上下洋溢着從凡塵俗世中超脫出來的松快。

這個時節,蚊子還零零星星在飛,可不知怎的,明明窗邊坐着個大活人,偏舍近求遠,嗡嗡嗡地飛到傅希言身邊。

傅希言撓撓這處,又趕趕那處,不勝其擾,忽聞一陣薄荷清香撲鼻,就見那堆數之不盡的賬簿上方多了一枚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墨綠色珠子。

聞了會兒,那薄荷清香之中,好似還夾雜着些許桂花甜香。

他驚喜地拿起珠子。這真是“正瞌睡,來了個枕頭”。他原本就想開店賣香皂,又怕産品單調,要是加入香水香珠,那就大大的豐富了。

正要提問,窗邊那人卻在一晃眼的工夫,不見了。

裴元瑾走後沒多久,忠心、耿耿就帶着楚少陽上門探病。

傅希言早一步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氣若游絲”地接待了他們。

楚少陽都懶得揭穿這蹩腳的演技,直接問:“你想待在這裏?”

傅希言翻着白眼,一副一口氣提不上來的樣子:“沒辦法,我動不了啊。”

楚少陽知道他在祥雲布行後,還疑惑過他與儲仙宮的關系,不過自從楚光明确表示不必對他痛下殺手,楚少陽對他就沒以前那麽上心,很快抛到腦後去了。

“你準備待幾天?”

傅希言飛快地比了一只手。

“五天?”

傅希言又反過來比了一下。

楚少陽無語:“十天就十天。你既然起不了身,就把他們倆留下來照顧。如果有別的事,也好派人去大營尋我。我一會兒去一趟洛陽府衙,城裏出這麽大的事,總要知會當地長官一聲。”

這前倨後恭的态度,實在不能不讓傅希言懷疑,他是不是被哪個善人奪了舍。不過,更可能的是,張大山的落網讓他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個能任意拿捏的面團,變謹慎了。

裴元瑾在飛奔。

那迅疾的速度,連風都未及形成便已消散。

前方,有個保持同步頻率的麻灰色身影,他原本戴着圓頭幞頭,如今早已不知道吹向何處。

兩人一追一逃,頃刻間便離開了洛陽城,一路南下。

沿途百姓毫無所知,只有鍛骨初期以上的武者才能隐約覺察出身邊有兩個高手擦肩而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這樣的輕功,若心生歹意,他們絕不會留下命來。

其實也不盡然。

此時,裴元瑾和麻灰色身影都跑了好長一段路,身體各處的機能已經達到了微妙的平衡,讓他們在靜止的狀态下突然發難,反而不會有這個效果。

兩人從傍晚跑到黑夜,麻灰色身影想利用環境甩開追兵,然而每當他入山入林,雙方的距離便會拉得更近。更可怕的是,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漸漸到了不支的邊緣,而裴元瑾看起來還留有餘力。

“裴少主!”

他剛一開口,裴元瑾便借機猛然發力,雙方的間距瞬間只剩下短短兩丈!

麻灰色身影咬牙,驟然轉身,全身真氣凝聚于手掌,緩緩推出。

這一掌,仿佛夾帶着山河萬裏的磅礴氣勢。

他的速度不快,卻覆蓋廣袤!

裴元瑾身體驟然縮起,昂藏八尺身軀,竟看似銅鏡大小,勢如破竹地穿過手掌帶來的巨大威壓。

麻灰色身影大驚,雙手改弦易轍已是不及,只能伸出手掌與對方硬碰!

突然間,火紅劍光閃爍——一柄火紅色窄劍如赤虹劃空,繞過手掌,刺在對方的喉嚨上。

叮的一聲。

那人脖子上竟覆着一層薄薄的透明鱗片。

金絲魚鱗甲!

裴元瑾沉聲道:“麒麟君。”

麒麟君正要回答,窄劍劍尖突然帶起一道火光,九地之下的岩漿瞬間噴薄而出,灼穿對方的鱗片,将喉嚨燒出一個洞。

麒麟君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裴元瑾殺得這麽簡單果決,連問都不問一句,更沒想到自己橫行霸道的一生竟意外終結于今夜。

裴元瑾漠然挽劍,劍變回一枚發簪,插回發髻,負手遠去。

裴元瑾回來時,天已經亮了,小販沿街叫賣,絲毫看不出昨天曾有人在這裏進行殺死搏鬥。

回到布行,還沒開門,但二樓的窗戶依舊留着縫。

躍入房間,坐在桌前算賬的人已經換成了虞素環。

她笑吟吟地翻着賬簿:“少主真是慧眼識英才。雖然不知道傅希言是怎麽做到的,但他的确用極短的時間将賬目理得又快又精确。”

裴元瑾倦極,阖目而坐,沒有解釋自己當時只是想找個借口把人留下來。

虞素環見狀,知趣地起身,蹑手蹑腳地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突聽他開口:“來者是萬獸城麒麟君,他模仿赤龍王殺胖子,已經被我殺了。”

衆所周知,赤龍王是裴元瑾的招牌武器。

虞素環想着混陽丹失竊之後帶來的武林震蕩,不由暗嘆一口氣,轉頭卻輕笑着:“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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