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鬣狗出擊
簡短的休息一天之後是為期四天的拉練,這是對本學期所有課程的綜合檢驗,是嚴寒條件下實戰練兵的考核,也是為明年畢業綜合演練打基礎。
想想拉練一結束就可以下山回到院本部,洗漱再也不用節省水,熱水随時可以用,十人間升級為四人間,蹲廁所不再被凍屁股,跑步可以跑塑膠跑道,就算再跑武裝五,有了在南坊絕望坡的垂死掙紮,再跑團結村的坡那将是如履平地。下了山呆三天就是期待已久的寒假,這一切都将是多麽幸福啊。所以,無論這幾天多麽艱苦,都是本學期最後一錘子買賣,大家都卯足了勁準備打好這一仗。
四天的行軍都是徒步,每天的行軍都在五十公裏以上,導演部按照既定預案随機導調,随機抽取學員進行科目指揮。各隊按建制成立邊防連進入情況,二隊是邊防二連,隊幹部納入導演部安全管理組,每個隊下派三名導調考核教員,一名主調,兩名副調。骨幹已經習慣了拉清單明責任,分工到位,責任到人,從科目處置、武器裝備到生活物資的準備,一切就緒。各班排人員經過大宿舍的融合,冰天雪地的艱難與共,戰友情誼也得到了極大的加強。
冬天的早晨還一片漆黑,警報聲響起,各連迅速架構通信網絡,接收導調文書,人員迅即轉入一級戰備,攜帶戰鬥裝具,請領武器裝備。
戰鬥裝具和武器有而二十多斤,而現在又多了一個背囊,身上的負重近五十斤。對于鄒天來和萬林波一米八以上的個子還好,背在身上更加壯實,但偌大一個背囊背在邊燦一米六的身上,感覺極不協調,随時都有可能向後栽倒。大概他也感覺到背囊的拉扯,便用手抓住胸前背囊的背帶,脖子向前伸的老長,以便保持平衡。
七點半,一聲令下,一支長長的隊伍出發了。
嚴冬的早晨,大地散發着刺骨的冰冷,每個人嘴邊伴随着呼吸都吞吐着白氣,太陽好似還沒睡醒,懶洋洋的伸着懶腰,周邊的村莊都隐藏在若隐若現的晨霧中,路上的行人很少,路兩邊殘存的積雪,留存着反複化了凍了的痕跡,海軍和球球站在遠處目送着我們。
四五十斤的負重很快讓身體熱起來了,雖然大家已經脫掉了棉衣棉褲,裏面就穿了個保暖內衣,但才走了三四公裏,衣服裏面已經是黏糊糊的熱氣。上午的目的地是遠處的五峰山,滿山的槐樹綿延成黛色的山巒,與渭北高原的黃土地構成了整個冬日的兩個色調。
上級的敵情通報是一股逃竄之敵被我軍民抗擊,進入山林,命令我連于十二時三十分之前清剿完畢,并掩護我大部隊通過林區地帶。
兩個小時的時間才走了十多公裏,山路高低起伏,崎岖不平,腳下不時還有冰溜子和積雪。指揮員關牧雲和李亮亮不時看着地圖,計算着行軍速度,照這樣下去,十二點之前肯定到達不了五峰山,即便到達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也清剿不了殘敵,這個科目就算失敗。代職連班子商量,務必鼓舞官兵士氣,加快行軍速度,最遲十一點半在搜剿地域展開行動。
李亮亮拿起了喊話器,開始了他的鼓動:“鬣狗隊,加把勁!我們的口號是什麽?”
大家回答:“二隊比狗快!”
大夥喊的自己都笑了。身上的疲乏瞬間緩解了一些。導調教員詫異的問關牧雲:“你們隊怎麽有這麽逗的口號?”
關牧雲說:“我們隊長教導員說非洲大草原上,最有戰鬥力的動物是鬣狗,要我們做邊院的鬣狗,全軍的鬣狗。”
李亮亮還在鼓動着說:“我們讓小眼鏡給大家來一段快板好不好?”
大家說好,就聽見向雨傑在隊伍的前面說:“這麽坑我,看來你要把我累成狗啊,我比狗還累!”
大家一陣笑聲。
向雨傑接着說:“承蒙李指導員厚愛,我就給兄弟們随機來一段,大家湊合着聽。”快板有節奏的響着,向雨傑順着節奏喊着:
警報響,情況到,全副武裝就上道,
披裝具,背背囊,負重五十不算難,
越密林,爬深溝,二隊個個是鬣狗,
山又高,坡又陡,看我二隊比狗快
冰天雪地我不怕,崎岖山路踩腳下。
看邊燦,個子小,背個背囊打颠倒,
不叫苦,不叫累,哼哧哼哧不掉隊。
鄒大彪,身體壯,背上背囊真叫帥,
腿如弓,手如箭,猛虎下山不可擋。
衛家梁,特長多,最大特長下巴長,
疾如風,迅如雷,冰天雪地沖在前。
李亮亮,愛學習,學完條令學黨章,
熱情高,幹勁足,足智多謀點子多。
……
G20,跑的快,處處引領鬥志高,
讓我們,比比看,比比誰的意志堅。
滿腔熱血不言累,劍鋒直指五峰山,
持續炙熱打頭陣,連續勇猛拿第一。
這一段快板下來,幽默的詞語把隊裏的活寶們都表了個遍,乏味的行軍變得活躍起來,笑聲此起彼伏,大家勁頭十足,速度加快了很多。
兩小時之後,全連已進入到五峰山。再回頭望去,曾經威武的百草山已經淹沒在群山之中。二隊最先到達,隊伍中被調動的情緒還在高漲着,顯然,很多人已經把拉練看成了簡單的行軍,沒有意識到每往前走一步,危險就接近一步。
進入山林是一米多寬的山路,大家兩路縱隊按照戰鬥序列行進,李亮亮和三個排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出了隊列,在隊伍的側面不時的鼓勁。
李亮亮正吆喝着,突然,頭盔上嗤的一聲,一股紅煙冒起來。大家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陣亡了。關牧雲大喊一聲:“卧倒隐蔽!”聲音還沒落,隊伍裏又有五六個冒煙的。反應快的已經卧倒開始還擊,陣陣槍聲打破了山林的寂靜。
關牧雲迅速用電臺指揮:“一排三個組向路東北側搜剿,二排三個組向西北側搜剿,三排派出兩組觀察組,兩組火力掩護組,各組迅速展開行動。”
各組組長迅速收攏了人員,山林裏經過了短暫的混亂,開始了搜剿。時而傳來腳踩到林間積雪和枯葉的聲音,槍聲不斷響起。大約半小時,以犧牲六人的代價,六個小組終于擊斃了兩名藍軍,鎖定了其餘的六名藍軍。藍軍都帶着面罩,顯然訓練很有素,不但體能好,射擊也比較精準,僞裝的更是隐蔽。
導調教員和隊長,分兩個方向跟了過去。所有被擊斃的人員統一由教導員收容,陣容已經龐大到14人。導演部規定,陣亡人員要完全保持靜默,直至下一個科目複活,才可以講話,大家就安安靜靜的坐着,看着戰鬥的進程。
向雨傑在躍進的過程中,被藍軍擊中,五班的第二小組現在只剩下了鄒天來和衛家梁。槍聲越來越稀疏,他們的追擊離大部隊也越來越遠,早就超出了觀察組的觀察範圍。藍軍非常狡猾,戰術動作不給他倆任何機會,兩人交替掩護前進,配合着不斷的射擊,但就是打不中。這個藍軍體能很好,速度很快,好在衛家梁體能在隊裏數一數二,鄒天來現在耐力也不錯,便死死的咬住,三個人穿梭在這片林海之中。
一個多小時,其他各組的清剿已經結束,基本的戰果是抓捕二人,擊斃五人。剩下的一名藍軍和衛家梁、鄒天來消失在1445高地西側地域,代職連研究再派出五人前去支援接應。
此時,兩人已經追出了近七八公裏,到了一個山頭。山的北側是一個陡坡,時間已到達正午時分,坡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藍軍順着陡坡往下跌跌撞撞的走着。兩人邊追邊商量,別看這一百多米,幾乎追不上,現在剛好是下坡,不管坡上是雪還是泥,必須利用這個路段追上,否則一到坡下的路上,機會就錯過了。
鄒天來說:“把槍抱好,往下滑,我在前,你在後面跟緊我。”衛家梁還沒來得及答應,就看鄒天來一個助跑,整個人順着坡歪歪扭扭的滑下去了,他來不及想,也一個助跑跟了下去,速度越來越快,兩個人瘋狂的叫着。
藍軍一回頭,看着兩個人幾乎失控的速度和身體,趕緊跑到前面,一手抓着一棵樹,一手拉了一把鄒天來,鄒天來的速度明顯的有所減緩,最終停在前面十米遠的地方。緊接着衛家梁也滑下來了,藍軍也再順手拉了一把,衛家梁身體沒鄒天來那麽重,在前面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兩個人停下來第一反應就是追擊藍軍,藍軍調轉方向又往坡上跑。兩個人喊着:“站住!繳槍不殺!不然就開槍了!”藍軍還是不停的往上爬,兩個人想直接擊斃,但扣了半天扳機,藍軍頭上就是不冒煙,低頭一看,DK系統被摔壞了,趕緊也向上爬着追擊。
藍軍爬到了最陡的那一段,腳下的雪和泥一滑,整個身體都滑了下來。兩個人一看機會來了,便迅速跑過去。衛家梁把藍軍撲倒在地,藍軍使勁推開他,正要跑。鄒天來趕來從後面抱着他氣喘籲籲的說:“哥們,追了你一路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正說着,藍軍用肘往他肚子上一頂,只聽他一聲慘叫,手就松動了,藍軍趁機掙開他的雙手,抓着他的胳膊,腳下一勾,把鄒天來推到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跑,衛家梁又撲上來,鄒天來也過來,兩個人趕緊把藍軍按在地上,藍軍大口的喘着氣。
衛家梁問鄒天來:“你帶捆綁繩了沒有?”
鄒天來說:“在小眼鏡那裏。”
衛家梁:“說那怎麽辦?怎麽把他押回去,看這哥們能折騰的很,別一會又翻過來把咱倆幹了。”
鄒天來看着藍軍戴着面罩,似乎是一雙熟悉的眼睛,但他還在掙紮。一咬牙就把手放到了藍軍的頭盔上,衛家梁突然意識到他這是要擰掉藍軍頭上的發煙罐,還沒來得及制止。一股藍煙冒起了,追擊結束了。
兩人松開了藍軍,疲憊的躺在藍軍的兩側,說:“哥們,你把我們折騰的好慘啊。你那面罩可以卸下來了,讓我們一睹尊榮。”
衛家梁說:“就是,演練嘛,你搞這麽認真幹啥,其他兄弟估計都吃完飯了,咱們三個還在這裏折騰。”
正說着,藍軍坐起來,摘掉了面罩,說:“你們兩個臭小子。”倆人一看,原來是帶G20跑半馬的許教員,戰術課被他折騰的死去活來。
倆人呆呆的看着教員,教員說:“回吧,你倆不是餓了嗎?檢查一下武器裝備,下山!黃河!我在C點。收隊!”教員用電臺進行了呼叫。
鄒天來說:“教員怎麽會是你?早說是你,我們被你滅了也很驕傲啊!”
“現在不是更驕傲嗎?是你把我滅了。”教員回答。
教員在前面走着,倆人跟着邊走邊整理裝具。
衛家梁說:“教員要是不救我倆,我倆現在都摔殘了。再說,你當時想擊斃我倆,易如反掌,都是教員手下留情。”
教員笑了一下對着鄒天來說:“你這個大胖子,竟敢擰我的發煙罐!”
鄒天來不好意思的說:“已經筋疲力盡了,解決了你,一了百了。”
教員說:“勇氣可嘉,但有勇無謀,萬一我是敵軍的重要人物,有很大的情報價值,就這麽一槍解決了豈不是影響了全局?不過,能把我追到這兒算是很不錯了,往年我都是清剿的漏網之魚。”
正說着,車來了。“上車!”教員說。
一上車,司機就笑着問:“許教員,C點這幾年都沒有來過啊,跑這麽遠抓了倆俘虜?怎麽你跟這倆孩子一樣一身的泥?”
教員笑着說:“我陣亡了,被他活生生打死的。”
司機驚訝的說:“你倆可以啊,開先例了。”
倆人不好意思的說:“都是教員讓着我們。”
到了集合區,主調教員正在講評。車一過來,大家都看了過去。車門打開了,三個人下來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滿身的泥,鄒天來和衛家梁臉上還有被樹枝刮傷的口子,像從電影裏走來。
隊長和教導員迎了過去問:“老許咋成這樣了。”
許教員瞥了瞥嘴說:“你們的好鬣狗啊,死咬着不松口!”
走到了隊伍跟前,許教員跟主調教員指着那倆人說:“給你們送回來了,我陣亡了,他倆還活着。”隊伍裏響起了一陣掌聲。
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來說:“藍軍是我精挑細選的獵豹和獅子,我喜歡你們鬣狗的挑戰!加油!”大家大聲的喊着好。關牧雲迅速通聯接應的那五個人返回。
上午的清剿逃竄之敵比原計劃多出了半個多小時,下午還有近三十公裏行軍,午飯後只是簡短的休息就出發了。不時有奔跑的野兔對我們這些不速之客進行觀望,也不時驚起幾只野雞,咯噠噠的怪叫着飛到了叢林深處,滿山的槐樹掉光了葉子,地上是陳年落葉和交織的雜草枯藤。山的陽面一片溫暖,山的陰面還存有厚厚的積雪,雖時值深冬,但走在幽靜的山林裏也別有一番景致,心情舒坦。
走了兩個小時終于到了峰頂,雖有層林遮掩,但依稀能看見連綿的山峰和遠處的村落,我們無暇留戀這美麗的風景。因為教員反複告誡我們,作為軍人,對每一個地形,印在我們腦海裏的不應該是它的美麗,而是作戰價值。看着地圖上的一層層等高線,我們在腦海裏勾畫着這座山的輪廓。
開始走下坡路,比上午輕松了很多,在山裏轉悠了三個多小時鑽出了這片叢林。腿部關節不停的機械的運動,大腿小腿的肌肉不停的做收縮運動,腳掌底部反複的與鞋底摩擦,身體的不适應在我們七八個小時的行軍後都開始反應,大腿根部開始酸脹,小腿肌肉開始疼痛。邊燦和向雨傑腳底顯然是起了泡,腳底針紮的疼,衛家梁這元健将竟然開始磨檔。
下了山,走在鄉間田野,隊伍的速度開始減慢。過了前面八公裏的那條河就是目的地峰陽村,今晚的住宿就在峰陽小學。
尖刀班走在了岔路口,一條是山上延續下來的土路,一條是新建的公路,李亮亮帶的尖刀班站在那裏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公路。這條公路在地圖上沒有顯示,但李亮亮偷偷用手機搜索了一下,這條路可以直達宿營地峰陽小學。導調教員一看不妙,因為之前他們來現地勘察的時候,這是一條正在擴建的路,前面的橋還沒修好。但演練規定,學員走錯路兩公裏之內教員不能提醒。
關牧雲帶的連指揮班子倒是發現了這個問題,趕緊通聯尖刀班,李亮亮因為有手機的導航,自信的說走的絕對沒問題,關牧雲也便半信半疑的跟着走。直至走了兩公裏,導調教員才說明原因叫停,後隊變前隊返回。大家一聽,竟然來回要多走四公裏,眼看着天快黑了,還得加快行軍速度。
等到了河邊,天已經完全黑了。只能聽見潺潺的水流聲,河水很淺,但河道很寬,導調教員提示跟前就有過河點,河裏有村民搬好的可以踩踏過河的石頭。李亮亮為了将功補過,帶着尖刀班拿着手電到河邊找過河點。
沒多久,就聽見有人在喊:“這裏有大石頭可以過河!”部隊帶到了跟前,李亮亮在最前面帶着尖刀班先過,後面的人排好隊,相互提醒着往過走。
突然聽到一聲撲通的聲音,就聽見一聲慘叫:“我操!”緊接着就是淌着過河的聲音。
“前面怎麽了?”關牧雲大聲問。
“亮亮掉河裏了!”前面有人回答。
“情況怎麽樣?”關牧雲問。
“已經跑到河對面去了!”
大家一聽全都笑了。
又聽見李亮亮在河對岸喊:“大家小心點,邊上那個石頭上有冰,很滑,水沒到膝蓋,冰冷的很,小心點啊!”
跟着他悲催的多走了四公裏,但他用自己的身體博得大家一笑,下午多走了四公裏的不滿也瞬間釋放了。大家關切的問,有沒有受傷?李亮亮說:“沒有,就是褲子和鞋都濕了,好冰啊!”
聽着李亮亮在對岸的嚎叫,吓的大家都使勁的看着腳底下生怕掉下去。鄒天來走在邊燦的前面,看着他瘦小的身體,背着個大背囊,便每走一步都回頭拉一下。到了李亮亮掉下去的地方,李亮亮:“說小心啊,我就是從那掉下去的。”
鄒天來一下子跨了過去,回頭又去拉邊燦的手,但越是怕什麽越來什麽,邊燦的腳竟然沒有踩到石頭頂上,也踩到了有冰的側面,又聽見一聲慘叫,邊燦也趕忙松開鄒天來的手淌着水跑到了岸邊。
“前面又怎麽了?”教導員在最後面問。
“教導員,我也掉水裏了!”邊燦邊回答邊跺腳,水在戰靴裏面呼嚕嚕的響。“亮亮說的很對,真的好冰啊!”
隊伍裏又是一陣笑聲。
十來分鐘的時間大家都過來了。看着前面就是村莊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特別是李亮亮和邊燦,迫不及待的要脫下褲子和鞋去烤一烤。
到了學校門口,關牧雲整隊,大家邁着一瘸一拐但卻很整齊的步伐,喊着響亮的口號進了學校。
導演部在門口說:“這二連遲到了都理直氣壯的,口號喊的震天響。”
進了學校,其他隊都已經劃分好了住宿區域,正在吃飯。一個隊兩間教室,一個教室住四十個人。大家按照劃分的場地放下背囊,組織開飯,李亮亮和邊燦趕緊換了鞋和褲子。
晚上的開水供應是用學校竈上的一口大鍋燒,教導員說:“晚上無論如何每個人都要泡個熱水腳,腳上有泡的挑一挑,把大腿小腿捏一捏。各班都總結下行軍經驗教訓。我和隊長給大家燒火燒水去。”
學校竈房的爐子結構很奇特,鍋在房間裏面,添煤加柴竟然在房子的外面,隊長教導員約了其他的隊幹部拿個小凳圍着竈膛坐了一圈,不停的加柴。中間是李亮亮和邊燦的兩雙臭戰靴。
九點鐘,導調教員到教室講評全天的情況,隊長教導員拿着那倆人的戰靴也進來了,看着大家已經坐的整整齊齊,兩人在門口跟教員說:“不好意思啊,時間還沒到吧。”三個教員驚訝的看着兩個隊幹部,那倆人被看的一臉茫然,剛一扭頭,全隊轟然大笑,原來兩個人在那個竈膛跟前燒火,撲了滿臉的黑,相互看着對方也笑着趕緊洗臉去了。
教員講評完全天的情況後,又重點提醒後面的科目需要大家全時進入情況,預案只是一個基本情況,總導演擅長随機導調,預案明明是打助攻的,偏偏讓你去打主攻,預案明明這片地域,他很有可能放到那片地域。并且,很有可能宣布某一個骨幹陣亡,随機換科目班子進行指揮,所以每個人都要進入情況,每個人都要随時做好指揮準備。教員的一番話,讓大家感覺邊院的演練還真不是過家家,看來都得好好準備。
教員走了之後,大家打開背囊開始鋪鋪,盡管是一個四十人間的地鋪,但躺在上面,感覺是無比的舒适。教導員讓統計了一下,全隊有三十多個人腳底打泡,又專門給大家培訓如何挑泡。他和隊長坐在教室中間,拿着邊燦的腳,大家圍着看,只見他在針屁股上穿了根線,從泡的一頭刺進去,又從另一頭穿出來,拿那根線來回拉着,水泡裏的水慢慢的都流出來了,再用碘伏一塗,他說明天早上就能好個差不多。其實這兩位隊幹部,也沒比我們少走一步。
第二天早上,大家打好背囊統一放在室外操場,迅速打掃衛生,大隊一會要檢查标準,解放軍文明之師的優良傳統在這裏得到全面體現。我們蹲在一起快速的吃飯,在小學生上學之前我們要出發。讓大家高興的是今天的科目是攻防戰鬥,導演部通知背囊全都上車。
科目代職連連長是衛家梁,預案是徒步行軍二十餘公裏之後攻擊1238高地之敵。一路上坡,1238高地是叱幹山的制高點。由一連行進至1238高地進行設伏,二連進行攻擊,二連攻擊結束後轉入防禦,後面的連進行攻擊。
進攻戰鬥是一場硬戰,衛家梁帶領自己的科目班子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對地形進行了周密研究,對戰鬥隊形進行了反複研究,甚至還跑到一連找同學打探他們的預案。
一連的同學說:“演練如演戲,到時我們演的逼真一些,重要的是戰鬥隊形和戰鬥作風,都頑強一些,雙方都膠着一些。當然,也都手下留情,傷亡率都控制好。到最後,我們有序的撤退,你們持續的進攻,保證良好的态勢,一場理想的攻防戰鬥就結束了,你們再轉入防禦,剩下的就是你們和其他連的好戲了。”
老同學的一番話,讓壓在衛家梁心裏的石頭落下了地。心想,萬事俱備,打個平漂亮戰,得個高分,剩下的事就是跟着跑,勝利班師回朝。
一路上,沒有了二十多斤的背囊,身上只有二十多斤的裝具和武器,感覺輕松了很多。大家吸取昨天的教訓,敵情觀念有了很大的提升。
一連先于二連二十分鐘出發,在距離1238高地三公裏,總導演留下了一個班,其餘人繼續前進。衛家梁一連的同學急于帶連隊盡快設伏,對于導演部抽調人員也沒過多考慮。導演部留下了一名教員帶領這個班進行前哨設伏。十一個人設伏在路右側的塄坎和路左側山溝對面的山包上,還構築了簡單的掩體。
衛家梁往山頂望去,1238高地一個個人影來來回回跑動,顯然是一連在進行部署,很快人影都消失了,應該是已經部署完畢。1238高地居高臨下,對山下的情況一覽無餘,只有少量的山坳和路旁邊的塄坎可供遮蔽。
馬上進入作戰地域,衛家梁心裏不由自主的開始緊張,最怕的就是導演部出其不意的導調。在距離1238高地三公裏處,路邊拐彎處有一處三四米高的大塄坎,剛好可以隐蔽全連,衛家梁命令部隊短暫休整。
前面直直的坡路不便于人員密集沖鋒,他決定從這裏逐批向前躍進。部隊剛停下,突然,兩個發煙罐冒着滾滾濃煙從塄坎上滾下來,人員便四處散去。鄒天來和萬林波在慌亂之中把兩個發煙罐踢到了山谷底下。大家意識到又遭受了突然襲擊,但三四米高的塄坎既爬不上去,更看不到個人影。好在有十幾個人已經向塄坎上方自動射擊。衛家梁迅速命令由九班向塄坎上方射擊進行掩護,一排向前躍進,越過前面大坡路,直至前方能隐蔽的拐彎處。
前面的直坡足有七八十米,坡度很大,一排的人才沖擊了二三十米,速度便有所減緩,1238高地響起了槍聲,一排直接暴漏在寬闊的路上,大家沖到了五六十米的時候已經在走。衛家梁帶着二排也沖了出去,自己邊給大家加油邊躍進,沒多久便跟上了一排後面的人,又命令三排向上躍進。至此全連七十多人便灑在那條七八十米長的坡路上,從山頂上望去,仿佛蠕動的幾十只爬蟲。
一排還沒全部到達前方隐蔽處,三排還沒完全展開躍進,這時傳來了導演部的命令:二連全體陣亡,原地卧倒,摘掉頭盔。
大家極不情願的趴下,有的甚至還刻意用鋼盔砸地。一場還沒開始的戰鬥就結束了。三連四連接替進攻,其他連的人不斷地躍進,時不時還卧倒在二連的人跟前。不熟悉的只是笑一下,遇到個熟悉的便滿臉挑釁的說:“哥們,借一下你們的屍體做個掩護哦!”大家都是同學,只能開着玩笑回應有多遠滾多遠。導調教員直接回了導演部,隊幹部跟我們班趴在一起,後面的隊幹部也開着玩笑。
聽着三連四連的玩笑話,大家心裏都不是滋味。衛家梁說:“什麽演練,導演部說什麽就是什麽,突然給我們扔發煙罐,我們都不知道誰扔的,就算大家躍進的慢,但是我們還沒進入他們的射擊範圍好不好,老是搞些出其不意的事情。”
向雨傑說“你咋知道人家的武器裝備打不到咱們這。現在哪還有武器打不了三公裏?你以為還是小米加步槍的抗戰年代啊。”
噎的衛家梁沒話說。邊燦說:“陣亡好啊,剛好多趴一會,拼了老命沖了幾十米,累的都不想動了,導演部英明!”氣的衛家梁說:“英明個鬼!”
看着大家被其他連的笑來笑去,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教導員跟隊長說:“給大家鼓鼓勁吧,別把氣都洩沒了,這後面還有很長的路,很多的科目呢。”
隊長說:“這導演部也是,不知道啥時候真,啥時候假,到處撒的敵人把這些家夥都整暈了。不過也挺有意思,在戰争面前這連小兒科都算不上。搞鼓動這不是教導員的活嗎,怎麽安排到我這了?”
教導員說:“以往你把他們咥蔫了,我能把他們搗鼓開心。這次他們是被導演部咥蔫了,你打打氣。”
隊長說:“好吧,那我來。”便大聲說:“兄弟們,要能贏得起,也要能輸的起,不要光想着自己贏。導演部設置情況還遠低于實戰,導演部讓我們陣亡,下一個科目我們還可以複活,要是真到了戰場,就over了,所以,吸取好教訓,振作好精神,認真對待每一個科目。現在我們陣亡在這兒,陣亡也要亡出我們二隊的作風來,都不要講話,趴着好好反思反思。”
大家安安靜靜的趴在坡上。
看着三連和四連攻上去,滿山的人和槍聲,人的鋼盔上不時的冒起藍煙和紅煙,二連趴了一個半小時,戰鬥終于結束了。
講評的時候,總導演說:“今天收獲最大的是二連,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或許你們準備很充分,但今天就是用集體陣亡,讓你們刻骨銘心的記住。昨天你們進入林區敵情觀念就比較差,導致一開始就受到了重創,雖然你們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但是付出的代價太大。一旦開戰,到處都是戰場。
今天你們比昨天要好,但還是不符合實戰的要求。行軍大搖大擺,不防偵察,不防炮火襲擊,不防敵襲擾。我放的一個發煙罐如果真是毒氣或炸彈,全連報廢。我的一個前哨班就放在你們行軍沿線,你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據我勘察,至少有三條路可以上山,并且其他兩條路更隐蔽,結果你們沖擊的時候完全暴露在藍軍眼皮底下。
你們已經習慣一開口下達命令就是據上級通報,身處一線,尖刀班偵察的情況呢?沒有一手的敵情信息,人數不清楚,武器裝備不清楚,陣地部署不清楚,地形通道不清楚,我們拿什麽打仗?沒有認真的防衛措施就敢把部隊密集的隐蔽在一起,敵方只需很小的代價就可重創我們,我們可以給出很多設想。
其他兩個連隊也是同樣的問題,只是因為二連在前,所以陣亡的是他們。現在回過頭來看你們走過的路,我派出的人員有多少。”
總導演揮手示意。電臺兵通知“112顯示目标!”
大家往山下望去,十一名藍軍分布在我們走過的一線,我們竟然一個都沒發現。
戰争是殘酷的,即便我們在做了充分的研究後,都經不起認真的推敲。四年半的軍校學習,我們只是拿了一塊保家衛國的敲門磚,要敲開能打仗、打勝仗的門,還有太遠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