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要抱抱◎

電影後半截的氛圍仍舊陷入悲傷。

女主遠在他鄉, 男主悄然病逝，兩人天各一方。

當女生們的啜泣和不停的吸氣聲在影院裏回蕩，陸川也猶豫了下, 去看寧雪的表情。

電影中期時寧雪難得的動情被他打擾, 以至于後半程都看得面無表情。

當所有女生都陷在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的遺憾裏，寧雪被陸川也的快樂感染，任憑她怎麽試圖沉入電影氛圍，陸川也的笑聲仿若萦繞在耳邊，想刀了他的心都有了。

以至于當他看向她時，她敏銳地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她側過臉問他：“怎麽了？”

屏幕上場景切換到白天, 燈光明亮了些。

他終于看清她的臉, 沒有眼淚，也沒有情緒。

她問話的時候，長睫毛輕輕垂下來, 像是一片羽毛輕輕落在陸川也的心上，搔了下, 勾得他的心也跟着猛地重跳了一下。

在所有女生都為男女主相愛而不能在一起痛哭的時候, 唯有她仍如磐石安安靜靜。

他的心裏忽的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麽，從前嫌她面無表情呆木, 此時此刻注視着這張無喜無悲的臉，陸川也募的感到心疼。

……

二十分鐘後, 兩人從電影院裏出來。

陸川也一路沉默着, 罕見地陷入一點兒沉思。

寧雪也安靜走在他旁邊。

兩人身邊還走着一對情侶，她漠然聽着那個女生帶着哭腔, 對着自己男朋友的各種哭訴：

“嗚嗚嗚, 他明明那麽愛她, 為什麽啊老天真的好不公平！男主這麽好卻要帶走他！”

“如果當年不分開就好了, 啊啊啊，我真的好難過。”

她的男朋友笑着摟着她，低聲哄道：“好了好了，別難過了，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女生一秒破涕為笑：“嗯，我要喝奶茶……”

後面的對話就趨于沒什麽營養的閑聊，但身邊的少年卻像是受到了提醒，他“欸”一聲，終于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要不要去吃燒烤。”

陸川也看不透寧雪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到底是難過還是怎麽的。

不過天底下沒有什麽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兩頓。

寧雪剛要拒絕，少年忽的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往前推着她走：“行了，就這麽愉快的說定了。”

誰和他說定了？

她白他一眼，對上陸川也笑眯眯的眼睛，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論，理直氣壯地看過來：

“幹嘛這樣看我，一天到晚讀書，腦子要讀壞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好吃的燒烤店，走，帶你去嘗嘗。”

或許是今晚的電影确實看得人心裏郁悶，寧雪沒再反駁，被他推着一起出了商場。

入秋的夜風已經是冷的了，身邊的少年卻跟個小太陽似的拉着她叭叭了一路，從“我以前和陳沛經常來這裏上網”介紹到“龅牙這個二貨還在這條路上迷過路”，最後帶着她七拐八拐，找到一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燒烤大排檔。

大抵是這個點兒吃宵夜還有些早，目前只有幾個看起來不好惹的社會青年坐了一桌。

陸川也同寧雪道：“這裏賊好吃。”

陸川也熟絡地同老板打了個招呼，讓寧雪看着點餐，他自己跑去拿了瓶大橙汁回來，嫌寧雪太過矜持的點餐，幹脆每個都要了兩樣。

寧雪嫌他太大手筆：“點這麽多吃不完。”

陸川也不以為意：“你盡管吃，吃不完打包我等會帶給陳沛他們。”

他剛擰開橙汁瓶蓋要坐下來，忽聽得不遠處一桌有幾個聲音罵罵咧咧的：

“要飯的滾遠點行不行！”

“真晦氣，食欲都給這死老頭搞沒了！”

寧雪和陸川也同時回望過去，一群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社會青年們正在激烈地辱罵一個撿垃圾的老頭，那老頭剛撿了他們腳邊一個被踩扁的易拉罐，這會兒正不住地同他們道歉說着對不起。

陸川也皺了下眉，腳步下意識地往前挪了一步。

又看那群人中的一個喝了兩口手中的雪碧，“啪”一下将那易拉罐向着老頭砸過去。

“好了好了，再給你一個，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死老頭真晦氣，沒錢就找個地方死死掉啊，撿垃圾有幾個錢啊，要不要我們送你一程啊？！”

那雪碧瓶裏還有着沒喝完的液體，嘩啦啦地澆了老頭一身。

老頭卻還止不住地道謝，躬下身子要去撿地上的瓶子。

寧雪狠狠攥緊了手心，身邊陸川也已經怒了，沖過去對着那個扔雪碧的人就是一拳，伴随着那群人一連串的髒話，互毆正式開始。

寧雪坐在原處，第一次看陸川也打架。

她看他身手，就知道這幾個人打不過他。

所以她沒動，只安靜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她時常在想，這個世界上的苦難那麽多，

可超級英雄就只有幾個。

拯救不過來的。

而見義勇為的代價永遠要比袖手旁觀來得高。

思緒正飄飛着，老板拿着一沓剛烤好的食物過來。

望見也看見這一幕，似乎覺得見怪不怪，只同她笑道：

“阿也這孩子就這樣，有點沖動，但人不壞，你別嫌他。”

寧雪心裏一驚，她原本覺得自己僞裝的足夠好，沒想到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地看破。

她低聲否認：“我沒有。”

老板笑眯眯的：“沒有就好。”

寧雪臊得從脖子開始發燙。

她低下頭沉默了會兒，然後再往後回望一眼——

陸川也正扣着一個人的腦袋，身後沒有防備。

而此時有個人正暗暗攥緊了手裏的啤酒瓶，試圖靠近他。

寧雪抿了下唇，忍無可忍。

她一腳踹飛了那人手裏的啤酒瓶。

啤酒瓶“啪嗒”一聲落地，在地上炸開清脆的響聲，引得陸川也也動作稍頓，回過頭——

那人踉跄後退兩步，只看見一道白色的虛影，隐約感覺好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下一秒，女孩面無表情地将一個垃圾桶穩穩地扣在他腦袋上。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誰也不知道這女孩是從哪裏竄出來的。

就連陸川也也看得呆了下。

他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到寧雪打架。

她面無表情地把垃圾桶扣在那個人腦袋上後，又帥氣補了兩腳。

聲音不高，卻嘲諷度拉滿，帶着獨屬于她氣質的鄙夷，輕飄飄地為那群社會青年定了性。

“人渣！”

等到這群人終于“哎喲哎喲”的叫停，陸川也試圖擰着這群人給那個老頭兒道歉的時候，卻也發現找不到老頭的身影了。

估摸着是覺得場面太過暴力，已經離開了。

陸川也拍了下手，看向旁邊仍舊一臉淡漠的少女，唇角彎了彎，笑道：

“不是連擰蓋都擰不開嗎？”

寧雪其實有點懊惱。

她最讨厭這樣不顧一切的熱血。

聞言更覺不爽，低聲嘲諷道：“你是不是以為這樣挺酷的？”

“嗯哼。”

陸川也拍拍手，一副老子就是牛逼的表情。

寧雪無力地扶了下額，忽的發覺自己和他在一起，總是能被帶着跑偏……

……算了。

懶得對他說教，她警告道：“今天的事情……不準告訴老師。”

大抵是只有好學生才會怕老師。

陸川也“噗嗤”一下樂了：“你知不知道告老師這種行為是要挨打的？”

寧雪贊同地點了下頭。

“你知道就好。”

她這話說完就沒再開口，兩人回到桌前坐下，陸川也忽的問：

“你是不是挺不喜歡我這樣的？”

寧雪微微愣住。

其實很想點頭。

但意外的，今天并不想說這種狗屁言論。

“沒，我只是覺得……”

她眯了下眼，迎着夜風，第一次真誠道：“你很勇敢。”

他大抵是在被金錢和寵愛灌溉的家庭裏出生和長大的。

陽光開朗，像是從來沒見過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他無所顧忌，肆無忌憚，一往無前，熱烈純粹。

寧雪忽然覺得心情有點兒煩躁，扭頭對老板道：

“麻煩給我瓶酒。”

陸川也原本被她誇了下，有點兒飄飄然。

聞言愣了下，讷讷道：“好學生怎麽喝酒的？”

他把那瓶橙汁推到她面前：“喝這個。”

寧雪沒理他，接過老板遞來的酒瓶子，拿過手邊的起子利落地扣住瓶口往上一擡——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熟絡地仿佛每天練習一般。

陸川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塑料杯斟滿酒液，一時覺得沖擊力好大。

寧雪迎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揚了下眉，“你也要喝？”

陸川也是極其不愛喝酒的。

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總歸會認為，去做一些大人不允許做的事情，會顯得特立獨行，很酷。

比如喝酒，比如抽煙，再比如紋身。

他樣樣皆嘗試，樣樣不喜。

但這并不代表……

他不要面子的啊！

被女朋友這樣詢問，要是說自己不會喝酒那簡直……

弱！爆！了！

他豪氣把塑料杯往她面前一放，“來！”

寧雪給他倒了酒，主動與他碰杯：“敬見義勇為。”

草，怎麽回事啊？

她誇他，他心裏好似開出花。

陸川也毫不懷疑，自己要是身後有條尾巴，這會兒肯定能搖成螺旋槳。

酒液在這一刻也顯得沒那麽苦澀了。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被燒起來了一樣。

他興致勃勃地同她道：“我沒想到你還會喝酒。”

寧雪抿一口酒，淡淡道：“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應該還不會打架，要是遇到了危險肯定先被打成豬頭，然後回家再去找家長，告老師？”

陸川也重重點了下頭。

寧雪冷嗤：“哪來那麽多刻板印象？”

“好學生就能受人欺負啦？”

“好學生就不能喝酒啦？”

“那要是會翻牆、會逃課、會打架，就一定是壞學生啦？”

陸川也被她的憤青發言怼得有點蒙：

“你怎麽跟吃槍.藥一樣。”

她喝了點兒酒，那點兒刻板的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耀武耀威地沖他秀了下自己的拳頭，寧雪揚了下眉：“至少我不可能做夢會有天降英雄這種好事。”

她可以軟，但絕不能弱。

許是喝酒後話多的緣故，讓她看起來同平日裏有些不一樣。

陸川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臉。

她下意識頓住，聲音微弱：“怎麽了？”

下一秒，少年忽的伸手在她唇邊揩了下。

他的指腹輕輕柔柔地擦過她的唇角，沾着的那一點兒酒液被他暈開，風一吹帶起來一點兒微涼的酥麻感。

寧雪的太陽穴募的跳了下，尚未來得及反應時，陸川也已經收回了手。

這流氓！

寧雪耳根發燙，剛想把這家夥的腦袋重重摁在桌子上讓他見識一下耍流氓的代價，身邊的少年卻像是自動懂了她的意思，“砰”一下地栽倒在桌上。

？

這什麽意思？

她伸手戳他一下，“你幹嘛？”

少年攥住她的手，掌心滾燙。

他的臉還貼在桌子上，從脖子到耳根都泛着喝酒後的紅，嗓音微微地啞：

“別鬧。”

顯然醉了。

“……”

這家夥竟然是個一杯倒！

無語了片刻，寧雪拿出他的手機，沒有鎖屏密碼，輕而易舉地在他的通訊列表裏找到陳沛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陳沛聽見陸川也喝醉，不可思議道：

“什麽？我們老大竟然喝酒了？！”

寧雪“嗯”了聲，把這裏的地址報給他：“嗯，你過來接一下他。”

陳沛在那頭說了好。

寧雪把手機塞回陸川也的手裏：

“行了，陳沛說等會來接你。”

他喝醉了，反應遲鈍。

過了才半會兒，才磨磨唧唧地問出一句：

“這種時候電視劇裏不都是應該，女朋友打了一圈電話沒人接，最後只能自己把男朋友送回家嗎？”

酒精上頭，他滿口胡話：“送回家還要幫男朋友洗澡，洗完澡還要吹頭發……”

寧雪冷冷地打斷他，“我不會送你回家。”

頓了下，愉快地補充道：“倒是可以送你去警察局呆一宿。”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撇了下嘴，眯着眼睛道：

“好無情的嘛。”

寧雪坐在一旁冷漠，冷漠地再飲下一口酒。

“你知道就好。”

“所以勸你趕緊清醒過來，不然真的扭送警察局的。”

“那也行吧。”

陸川也委委屈屈地哼哼了兩聲，像是妥協。

寧雪看他這模樣，忍不住想笑。

醉酒後的陸川也，好像有點奶。

他長久地停頓了下，忽然費勁地支撐着自己坐直了身子，臉上頂着兩坨紅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去警察局之前，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什麽？”

陸川也向她伸出手：

“來……抱抱。”

流氓！

一秒都等不及了。

她恨不得把書包甩他臉上，好叫他一秒清醒。

不過，既然這家夥有這種要求啊……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一邊嘗試從包裏拿出什麽，一邊慢慢靠近他，聲音低了八個度，像是魔鬼的低語：

“哦？要抱抱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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