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卧槽

有人借酒消愁,也有人借酒裝瘋,可無論那種情況,只要是喝過酒并且喝醉過的人都知道——除非是喝斷片兒,否則酒後的言行哪怕再奇葩,第二天酒醒後都是有記憶的。這些記憶可能模糊且并不完整,但借口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了的話,也就騙騙小孩罷了。

那天晚上的記憶對于斯年來說也是如此。細節有些模糊,過程也七零八碎,但重點他是不會忘的。喝醉時酒精阻礙了判斷力,可清醒之後他卻不能騙自己和他春風一度的是個妹子。

“……不是姑娘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直男嗎?!”

華書儀異常冷靜的聲音和袁江驚慌失措的叫聲重合在一起,一個冷靜中帶着點僥幸,一個則驚慌中帶着點茫然。

把壓在心頭好幾天的秘密說出口後,一吐為快的斯年一掃剛才的猶豫和尴尬,說話也不再磕磕巴巴:“不是姑娘的意思就是那天我在酒吧遇見的是個男人,而在那天晚上之前我也一直認為自己是直男。”

各自得到答案的華書儀和袁江,先是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一個連珠炮似地追問着細節,一個則有些消化不良地抱着手機倒在了沙發上。

雖然并沒有因為酒醉就失憶,可斯年對于那天晚上的記憶依然提煉不出什麽有價值的內容。不過是意外相逢,且遇見時兩人都喝了不少酒;确實聊了很久,可都回避了個人信息。等到第二天從床上醒來,斯年只記得那人比自己矮,身材瘦不露骨,至于姓名來歷就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華書儀皺着眉頭聽了半饷,最後嘆了口氣道:“他有沒有認出你現在還下不了定論,不過既然他在你睡醒前就消失了,沒有留下聯系方式,最近我也沒接到什麽風聲,這事就算翻篇了。等今天補拍完了之後,我給你放個假,至于以後……以後再說吧。”

華書儀有心想再說幾句,卻發現根本說不出口。雖然是她一手挖掘了斯年,将那個茫然的十八歲少年一手拉拔到如今的地位,兩人之間感情深厚,不是姐弟勝似姐弟。但她畢竟只是經紀人,斯年也不再是那個不管什麽事都對她言聽計從的十八歲少年,再加上事已至此,有些話說出來不但沒用,還傷感情。

聽到華書儀的話,斯年又找回了剛才的尴尬感,躊躇道:“華姐,這事……還不能翻篇。”

華書儀眉頭一跳:“……什麽意思?”

斯年頓了一下才慢慢說道:“我想,請華姐幫我找人。”

“找人?!”華書儀聲音一下子拉高了八度,震驚地看着斯年,“找誰?找他?難不成你、你喜歡上他了?”

怎麽可能?那人搖搖晃晃地撞掉他的帽子時,他也喝得醉眼朦胧,要不是因為身處酒吧角落,燈光昏暗,他怕是早就被熱搜輪了一遍又一遍。在那種情況下,他對那人的長相只有一個似乎還不錯的模糊印象;之後他們二人聊了很久,可具體內容被酒精吞了不少,要說投機也得打個折扣。

僅憑模糊的印象與春風一度,他怎麽可能喜歡上那個人。但對于那晚殘存的記憶,卻又讓斯年無法就此放下,不過這些不能告訴華書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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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沉默了好一會,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我記得我們進入心悅的時候并沒有登記,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因為怕被人認出來,沒有退房就走了。後來托朋友幫忙查了一下,也沒找到那天晚上3002號房的記錄,我想那人可能和心悅有點關系,所以才能不登記入住。心悅背景很深,我要是繼續查下去,很有可能暴露,只有麻煩華姐你了。”

出生京城世家的華書儀,對于這錯綜複雜的京城人脈可謂了若指掌,腦子下意識的一轉,就想到了心悅的背景及其老板。

可她并沒有一口就應下來,而是眉頭打結地看着斯年:“你究竟是為什麽非得找到他?”

眼看華書儀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回答她就不會幫忙的态度,斯年磕巴了一陣,十分艱難地嗫嚅道:“那天晚上……我……他……”

就在斯年一咬牙準備騙華書儀自己對那個男人一“見”鐘情的時候,房車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袁江起身打開門一看,副導演笑呵呵地站在門口:“要開拍了,斯年呢?”

聽到副導演的聲音,斯年心裏松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就來,華姐……”

斯年在圈內素來口碑良好,華書儀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攔着他以至于耽誤劇組進度。可身為經紀人,她也不可能讓他就這麽糊弄過去,只能扔下一句“拍完再說”,便率先走了出去。

***

在華娛影視投資拍攝的這部犯罪驚悚片裏,斯年飾演的是一位不小心被卷入謀殺案的青年才俊。家財萬貫、英俊帥氣、神秘多金、身世成謎,在跌宕起伏不斷反轉的劇情中,圍繞着他的謎團始終沒散。他似是無辜,卻和兇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看似深沉,卻幾次救女主于危難,是一個有些矛盾複雜的角色。

華書儀讓斯年出演這個角色,除了電影是自家投資的外,也想借這個角色再讓斯年轉轉型。斯年演技是不錯,可無奈臉長得太正,出道至今演的不是白道大俠,就是正義的夥伴,一張臉自帶劇透效果,雖然并不影響票房,戲路卻有些受限。

若是以前,有金馬影帝傍身,還能容他慢慢來。可是最近幾年冒出了好幾個厲害的新人,生怕斯年被人拍死在沙灘上,華書儀只能想盡辦法給他鋪路。

如今看到斯年騎在漂亮俊逸的黑馬上氣宇軒昂的樣子,她卻并沒有露出滿意的笑容,而是一臉的苦大仇深,看得她身邊的親弟弟滿頭霧水。

華學林小心翼翼地問道:“姐,馬不行嗎?”

華書儀看都沒看他一眼,死盯着斯年道:“行。”

求爹爹告奶奶為親姐借來馬場,卻連個正眼都沒有的親弟弟華學林張了張嘴:“……那行吧。”

就在華學林心灰意冷準備找個地方捧着小心髒自我療傷時,卻又被華書儀叫住了:“我記得心悅好像是白家的吧?”

“……對啊,怎麽了?”華學林疑惑地看着他姐,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問起心悅白家的事。

白家只有一個獨生女,集團公司早就交到了女兒手上。而這位女強人比華書儀還大十多歲,差着輩分,想和這位女神仙搭上線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看了一眼她那瞧着傻不楞登,實際上八面玲珑,哪哪都吃得開的親弟弟,華書儀遲疑地問道:“你認識白霜嗎?”

華學林道:“說不上認識,也就是跟着爸媽的時候打過幾次照面,真要說起來,姐你和她應該比我熟吧?”

華書儀比華學林大了近十歲,交友圈自然也是岔開的。可就像她和弟弟的朋友圈因為年齡差而有所區別,她和白霜自然也沒有交集:“我要是認識,何必問你?”

華學林眼睛一轉:“我雖然不認識白霜,但她兒子我到是能搭上線。”

白霜的兒子?華書儀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才記起,白霜确實結過婚,不過三十多年前就離了。至于她結婚的對象,華書儀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來。這時,拍攝場地中突然傳來一聲“卡”,接着便是一陣掌聲,電影《謎》補拍鏡頭全部完成,順利殺青。

見狀華書儀急匆匆對弟弟說道:“能搭上線就好,稍後我再跟你說。”說完,就扔下華學林走了。

被抛棄的華學林想了一下,立刻一臉興奮地找到了一個馬場的工作人員,嘀咕了一陣後便向着茶室走去。

這邊華書儀等斯年卸完妝,與劇組成員們告別後,便和他一起朝馬場外走去。一路上沒什麽閑雜人等,只有她和助理袁江,華書儀就有些憋不住話,壓低聲音道:“人我可以幫你找,但你總得給我個準話。你要是真的……就實話告訴我,我又不是那種迂腐古板的人,難不成還反對?若你只是好奇,何必非給自己惹一身騷?知道是誰又有什麽意義?這個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

只要通過第三方尋人,就必定存在漏洞。同性緋聞至今仍是Flop利器,華書儀實在是想不通斯年為什麽非得找人,把傷自己的刀往外遞。

斯年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馬場大門,腦子裏卻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他記不清人臉,談話和行動的記憶也斷斷續續,可有幾幕卻像是印在了他的海馬體上一樣,清晰得猶如剛拍完的電影。

那人一開始的強勢與興奮,過程中的震驚與無措,乃至後面滿臉潮紅卻又淚水漣漣的樣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體裏還藏着這樣惡劣的一面,把人欺負得那樣慘。

再一聯想到最開始時雖然是那人主動搭讪,雖然聊天的記憶并不完整,他卻始終記得那人溫柔的聲音與唇邊那一抹有些惆悵的笑意,以及最後一飲而盡時那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脫。

如此一對比,他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十惡不赦!那人調情的手段雖然熟稔,但明顯很少承歡,卻被他硬逼着……咳。而且雖然很少,但床單上确實有血跡……也不知道他傷得重不重……至于找到人後要怎麽樣,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但道歉是一定要的。

見斯年只顧着愣神,華書儀有些着急卻又不能大聲提醒,只得按下急躁,加快腳步,想盡快回到房車再詳談。這時,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哎,這都多久沒見了,哥你總得給我姐一個機會謝謝你吧?”

“謝我?”悅耳的男中音輕笑道,聲音不大,落入斯年耳中卻莫名的清晰。他詫異地回頭望去,只見與馬場入門大廳相連的左側走廊走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位便是那咋咋呼呼聲音的主人華學林,另一個人走在他身旁,穿着一身白色騎馬裝,相貌俊逸、氣質風流,配上唇邊那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剛一露面便讓斯年感到一股沒由來的熟悉。

那人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卻在瞄到大廳裏的三人後轉化為唇邊愈發深刻的笑意,那雙眼尾略長的眼睛在看到斯年後明顯一亮,卻在逐漸靠近的過程裏慢慢染上疑惑。

而斯年那股詭異的熟悉感更是在對方漸漸放大的臉的刺激下,變成細小的電流在他腦子裏亂竄,妄圖找到創造它的記憶。

就在華學林露出邀功般的笑容,正想開口時,悅耳的男中音和磁性的男低音在他耳邊同時響起——

“卧槽!”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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