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panic room-11
“餘平失蹤前跟你說過什麽嗎?有沒有提過他要去哪裏?”
安平東想了想, 又追問道:“還有,他那段時間見過什麽人?又和什麽人來往頻繁?”
盧芳芳被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眼生警官一連串的追問弄得一愣一愣的, 條件反射地擡起頭, 嘴巴半張,露出一個在旁人看來非常愚蠢的懵圈表情。
她一直以為和前幾回審訊一樣,這警官是來問她自己的案子的, 然而,現在看起來卻不然,他們更關心的,似乎是她那個早就跑沒了影兒的老相好的。
在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盧芳芳嘴唇哆嗦了一下, 将心裏的疑問直接說了出來:“你們這是在找餘平?難道他也犯事兒了?”
“甭廢話!”
安平東惡狠狠地一拳頭砸在桌子上,“現在是我們問你話兒呢, 趕緊的說!”
“我、我就跟了他好了一年而已……”
盧芳芳被安平東這一吼驚得猛一縮脖子, “他租的那屋兒是個兩人間,平常來來去去的租戶就沒得消停,我也不曉得誰跟他熟不熟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偷眼觑着安平東的反應, 絞盡腦汁努力回憶着:
“我記得……好像是今年剛過完年那會兒吧,他說他哥們兒那邊有個空屋子, 他要搬過去……我讓他帶我去他那兒, 他也沒答應,自己不聲不響的就搬家了,連他哥們兒長啥樣的我都莫有見過!”
盧芳芳扭捏了一下, “就,後來吧,連辦那事兒的時候,還都是開鐘點房的咧……”
她心虛地瞄了瞄安平東,又忐忑地把屋裏衆人逐個看了一圈,“後來他被他們廠開除了,回來跟我發了一通脾氣,還打了我兩個大耳刮子!”
盧芳芳擡手指着自己的臉頰,好像上面還有那假餘平留下的掌印似的。
“那以後,他就不常來找我了,到八月那陣子,我連他電話都打不通了,我就知道咱倆那是肯定吹了啊……”
安平東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空白的紙張,連同一支筆一起遞給盧芳芳,“你們當時租的那群租房在哪兒?把地址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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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盧芳芳用她那筆極難看的字跡,跟個小學語文不及格的差等生一樣,磕磕絆絆地寫着地址的時候,安平東又再度盤問了她幾個問題,然而這一對所謂的相好兒,真的就是十足搭夥兒打發寂寞的關系,彼此沒有幾分真心,自然也沒分享過多少秘密。
以安平東身為刑警的經驗和自覺來看,在餘平決定搬到他的“哥們兒”那兒去的時候,就應該已經和其他幾個兇犯搭上了線,密謀策劃着如何去綁架富商劉陽的獨子劉淩霄了,也就是說,當時和他來往密切的人,很可能就是錄音裏另外兩個綁匪的真身。
案子發展到這個地步,若是綁匪們不肯和劉陽及他的妻子聯系,走索要高額贖金的套路,警方也只能用最笨最耗時的辦法,從死去的假餘平的身份入手,一點點追查他這一年來的生活軌跡,找到和他關系緊密的人一一排查……
這樣不僅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更重要的是,還可能需要許多時間,而這些時間對失蹤的小孩兒來說,不知還能不能耽擱得起。
就在安平東心中暗自盤算着案情的時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用手按壓了一下。
他扭頭一看,便見柳弈站在自己旁邊,手擱在他的肩膀上。
“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問她。”柳弈朝桌對面的盧芳芳擡了擡下巴。
安平東站起身,将座位讓給了柳弈。
柳弈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坐下,開口就向盧芳芳提問道:“你剛才提到,餘平曾經告訴你,他到電池廠之前,還打過很多份工?”
盧芳芳木愣愣地看着柳弈,表情有些僵硬又有些茫然無措。
她雖然早就注意到這位詢問室裏唯一一個沒有穿警察制服的俊美男人,但以她貧瘠的知識,根本無從也不敢猜測對方的身份。
而現在這個好看得不像話的人,忽然就和那兇巴巴的高壯警官換了位置,親自來審問自己,這讓盧芳芳感到吃驚之餘,又很快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自慚形穢感,不自覺地垂下腦袋,根本不敢直視柳弈的雙眼。
“俺們這種人,誰沒打過十份八份工咧……”
盧芳芳低着頭,喃喃地回答。
柳弈:“那你還記得,餘平有提過他曾經還打過什麽工嗎?”
盧芳芳“啊”了一聲,表情顯得很茫然。
“任何細節都可以。”
柳弈叮囑道:“只要他跟你提過的經歷,全都仔細想想。”
盧芳芳張着嘴,思考了一會兒,“對了,我記得他說過……他老早以前在G省S市開發區那邊幹了好幾年,後來得了病,工廠不管賠,他沒辦法,就只好跑到鑫海市這邊來了……不過,他那時幹的哪一行,我是真想不起來他提沒提過了……”
柳弈聞言,眼睛不由得睜圓了一些,“那麽,你還記得,餘平有跟你說過,他得的是什麽病嗎?”
盧芳芳苦着臉,糾結得想了一會兒,才用不太确定的語氣,慢慢地說道:“好像是……皮膚病吧……”
一直站在旁邊的戚山雨,從柳弈走到安平東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沒從對方身上離開過。
他注意到,柳弈在聽到盧芳芳的回答的瞬間,兩手下意識地虛虛握成了拳狀,上半身微微前傾——這明顯是人在壓抑着緊張和期待的情緒時特有的身體語言。
“我換個問題。”
戚山雨聽到柳弈用聽不出情緒的平靜的聲音,繼續問道:“當時餘平有沒有提過,為什麽工廠不管賠?”
“啊,這個我倒還記得!”
大約人在抱怨發洩不滿的時候,話總是不可避免的特別多的緣故,連在情人面前把自己的真實身份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假餘平,也曾經在盧芳芳面前詛咒過他認為對不起他的工廠。
“我內相好的說,給他治病的那醫院跟工廠是一路的,沒給他評上病兒,害他打官司輸了,工廠就把他踢出去不管他死活了——”
說到這裏,盧芳芳的話頭猛然截住,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我記得他那時還說,要把工廠老板那丫的全家都砍了!”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瞪大眼睛盯着柳弈,語氣中透着詭異的興奮和幸災樂禍:“難不成,他還真去砍人了?!”
柳弈卻根本沒有理會她的提問,揮手打斷她的滔滔不絕,“你确定,他當時打工的地方,是G省S市嗎?”
盧芳芳愣了愣,“我……我應該沒記錯吧……”
她不确定地想了想,又忽然肯定地點了點頭,“S市跟鑫海市不是號稱海邊雙妞嗎?”
盧芳芳不認識“海岸雙姝”的“姝”字,只大概知道個意思,就随便給套了個她會念的字,“有次餘平喝高了,還說他以前在S市,現在又來了鑫海,就算是把兩個妞兒都睡過了……”
柳弈聽到這兒,“騰”一下站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拉住安平東,一手拽了戚山雨,就向問詢室的門走去。
“怎麽回事?”
安平東不忘回頭招呼二隊專案組的同事先把保姆盧芳芳帶回去,邊走邊問道。
“G省S市的職防院!”
柳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立刻和S市裏所有具有職業病診斷資格的醫院聯系,讓他們用‘接觸性皮炎’作為關鍵詞,檢索所有病例!”
他叮囑道:“特別是職業病診斷不成立的那些,一份不落,盡快全部傳到我們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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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提出的要求,其實相當強人所難。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七點三十分,各家醫院負責職業病診斷這一塊的醫生和行政人員老早就下班了。
不過畢竟是全國矚目的大案子,而且事關人命,萬一耽擱了一會兒,真出了什麽不可挽回的結果,誰也擔待不起。于是沈遵沈大隊長親自拍板,給G省S市那邊的市局打了電話,讓他們配合工作,愣是奪命連環CALL,把S市職業病防治院和皮膚病防治院負責這塊的工作人員重新叫回了崗位上,讓他們連夜翻找卷宗。
很快的,兩家醫院都将這十年來申請診斷“接觸性皮炎”的相關申請表都給傳真到了專案組的辦公室裏。
而柳弈就蹲守在傳真機旁邊,一邊啃着三明治,一邊盯着機器一頁一頁地吐出紙張,當場就給過一遍篩子。
他在打印機旁守了大約半小時,直到看到某份檔案上貼着的白底大頭照時,立刻丢下手裏喝了一半的紙杯裝咖啡,抓起電話,給S市職防院打了個電話。
職防所那邊的工作人員也是等候已久,接到電話也不磨蹭,五分鐘之後,就将柳弈想要的完整的病歷資料給傳了過來。
柳弈拿着剛剛從傳真機裏吐出的幾頁病歷,飛快地掃了一遍,先看了病情描述,然後翻看致敏源一項,在看到他想要找的某個名詞之後,頓時從座位上一跳而起,直奔沈遵所在的會議室而去。
“找到了,就是這個人!”